第40章
提到梁秋馳父親的葬禮,莫辛不禁揪心。
若說他和梁秋馳的人生軌跡是何時分裂的,大概那天就是真正的開始。
他想問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因為他在事後查閱新聞報道,通篇一律的說辭,真實性實在太低。
他想聽梁秋馳親口說,可他又怕他傷心。
梁秋馳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平緩了下心緒,主動向他道出了事情經過。
因為當年他父親生前被判重罪,身份敏感,所以葬禮辦得很簡單,敢出席的親眷更是寥寥無幾。
但墓園外,卻被衆多媒體圍了個水洩不通。
相比于葬禮,他們更傾向于将梁家獨子作為此次頭版新聞的主角。
畢竟梁秋馳曾是高等軍校的優秀學生代表,雷尼斯上将曾親自為之頒發過榮譽勳章的傑出青年,如今父親一朝入獄自裁,從前的天之驕子到底該何去何從,更容易吸引人的眼球。
他們架着長槍大炮,不停地從各個角度拍攝梁秋馳,試圖抓住他的脆弱和崩潰。
但即便此刻梁家的處境與天塌了沒什麽兩樣,這個只有二十歲的年輕人脊背依舊挺得筆直,英俊的臉上也不見絲毫恐慌和畏怯。
除了悲傷,更多的是堅定。
“可惜了。”媒體群中有人低聲感慨道,馬上就被一陣驚呼蓋了過去。
記者群紛紛調轉鏡頭,對準了墓園門口停下來的一輛越野車。
從車上先後下來兩人,張揚的紅發、倨傲的表情,衆人一眼就認出他們正是先前在人質事件中被大幅報道過的羅伊·雷尼斯和戈德溫·雷尼斯兩兄弟。
他們不耐煩地看了眼這群陰魂不散的記者,快步走進墓園,找到了梁秋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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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等他們表明來意,梁秋馳就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戈德溫·雷尼斯愠怒道:“梁秋馳,我勸你識相點,認清自己的身份,還當自己是部長兒子呢?”
“诶,沒事的,”羅伊·雷尼斯大度地擺擺手,沖自己的堂弟笑道:“他父親今天下葬,心情不好,咱們應該理解。”
戈德溫一聽這話也跟着笑了,連連點頭稱是,拍他堂哥的馬屁,“還是二哥你寬宏大量,不跟他一般見識。”
梁秋馳耳邊聽着他們的奚落嘲諷,眼前浮現的都是那天組長踩到地雷時無奈又堅毅的表情,還有項北紅着眼圈嘟囔說“真他媽不值”的樣子。
“說正事吧,等下我還要回家沖澡。”羅伊嗤笑着瞥了眼梁秋馳父親新立的墓碑。
戈德溫立刻附和地點了點頭,“這地方确實晦氣。”他沖梁秋馳打了個響指,語氣傲慢像在命令一條狗,“去車上說。”
梁秋馳紋絲未動,眼底蘊着一層陰翳。
羅伊沖戈德溫搖了搖頭。
戈德溫嘆了口氣,走到梁秋馳身邊,特意背過身擋住那些好奇的鏡頭,才從外套內兜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他。
“這裏面是兩千萬的支票,拿着這些錢滾出聯邦,愛去哪去哪,別再回來。”
戈德溫把信封拍在梁秋馳的胸口,梁秋馳沒接,信封輕飄飄地掉在了草地上。
羅伊挑了下眉,問:“嫌少?”
梁秋馳冷睨着他們,“這點錢,只能買你們兩條賤命。”
“梁秋馳!你別不識好歹!”戈德溫瞪着他,沉聲說:“趁我們沒改主意前,趕快拿着錢滾,別再搞舉報投訴那一套小動作。否則的話,下一個埋在這的人就是你了。”
“哦?為什麽不幹脆弄個罪名也把我一起弄死?是擔心動作太大引起輿論懷疑,到最後無法收場嗎?”梁秋馳根本不懼他的威脅。
“梁秋馳,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不該跟錢過不去。”羅伊說,“這些錢如果不夠,等你出境我會再打給你一筆錢,足夠你下半輩子逍遙享受,怎麽樣?考慮一下。”
梁秋馳踩過那個信封,走到羅伊·雷尼斯面前,沉聲說:“我哪也不去,總有一天我會讓所有人看清你們雷尼斯的真面目,讓你們付出代價。”
羅伊被他銳利的眼神震懾住了,愣了兩秒才聳了聳肩,說:“真可惜,你做了個錯誤選擇。”
戈德溫撿起那個裝着支票的信封,撣了撣上面的灰塵,重新放進口袋裏,然後煞有介事地頓了一下,“咦,這是什麽東西?”
說着,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稍有褶皺的薄紙。
戈德溫裝模作樣地想了兩秒鐘,故作恍然想起的樣子,“哦,原來是剛才查封梁家時順手拿的呀,二哥你看我這記性是不是得喝點什麽補補腦子了?”
羅伊沖梁秋馳笑了笑,“不好意思還沒來得及通知你,因為你爸爸犯的是叛國罪,雖然不會牽連親屬,但他的全部財産都得歸屬聯邦。如果你非要留在這,恐怕就得露宿街頭了,應該沒有人敢在這時候收留你吧?”
梁秋馳此刻不關心房子,他更在意戈德溫手中的那張紙。
“還給我。”
“這麽緊張,看來是很重要的東西。”
戈德溫早已看過上面的內容,他就是想拿來羞辱梁秋馳。
他故意沖羅伊·雷尼斯晃了晃那張信紙,笑道:“二哥,你說這會不會是他們梁家和盧戈方面來往的書信呢?咱們打開看看?”
羅伊十分樂意配合他演這出戲碼,點了點頭。
戈德溫把折疊的信紙打開,清了清嗓子念道:“親愛的梁秋馳同學,”他故作反胃的樣子吐了吐舌頭,繼續念信上的內容,“這是我們第一次出任務,居然要寫遺書,真讨厭。”
“還我!”梁秋馳想去搶,被戈德溫一個閃身躲開了。
“不知道寫什麽,也不想寫給我爸媽,”戈德溫高舉着信紙,裝腔拿調地大聲念道:“不過如果我真死了,你別傷心太久,雖然你不大可能再找到像我這麽優秀的朋友了哈哈。”
“還我。”梁秋馳眼神銳利得像一把刀。
戈德溫置若罔聞,“落款,項北。”他看向羅伊·雷尼斯,笑道:“二哥,這個項北是不是前兩年和我們撞過車的那小子?”
羅伊點點頭:“是他。”
“報應吶報應!”戈德溫笑嘻嘻地看向梁秋馳,“看吧,跟我們作對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梁秋馳捏緊拳頭,雙眼通紅地盯着他,“如果不是你們,項北他不會死。”
“哦,”戈德溫漫不經心地挑了下眉,“那他得謝謝我和我二哥了,要不是我們給他這次機會,他怎麽能被追授英烈勳章呢?”
羅伊微笑着說:“為救我們而死,是他的榮幸。”
戈德溫哈哈大笑起來,他把那封項北的絕筆随意對折了一下,然後撕成了碎片。
他将紙屑随手一揚,沖梁秋馳眯了眯眼,“看到沒?你們的命就像這張紙,賤得可憐。”
紙屑洋洋灑灑地落在了草地上、墓碑旁。
梁秋馳所有的理智、牽挂,在那一瞬間,徹底繃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