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2)
忽然間,她聽到學校那些不怎麽樣的,隐藏在各個角落的廣播設備響了。
“醫學院臨床系的顧季桐,你還記得晾在徐謙床頭的衣服嗎?等着你來收啊!花兒都要謝了!”
桑夏撲哧一下噴了,這樣的事情,也能拿來廣播一下?
後來桑夏才知道,那衣服已經晾了半個月,換句話說,顧季桐半個月都沒有回寝室了。這在校規如此嚴謹的A大,是完全不允許的。
桑夏在圖書館撿到了一本中國近代史綱要,正好是大一這學期結業要考的科目。她随便的翻了翻,上面寫着顧季桐的名字,桑夏愣了下,那個簽名秀氣極了,她從來沒有看過哪個男生能把名字寫的這樣好看,男生的字跡,在她的印象中,都是歪歪扭扭的。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的一點好奇,她開始看這本書,顧季桐做了很多的标注,她覺得有些地方說的很對,劃出來的重點很多,但是卻不零碎。她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忽然有人站在了她的跟前。
陽光就被擋住了,她擡頭看眼前的男生,高大,足以讓她仰望,齊耳的短發,風一吹,也許會飄揚起來,身上帶着淡淡的檸檬味兒,是皂角的香氣。
他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同學,這本書是我的。”
桑夏不由得打量了他幾眼,“你是顧季桐?”
顧季桐點頭,“你是桑夏。”
她驚訝,“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顧季桐笑了笑,“借書證上寫着呢。”
桑夏和顧季桐就是這麽認識的,她那天借了他的歷史書,拿回去看完,結果,讓她驚愕的是,考試的題目完全跟顧季桐劃過的重點一樣,她都忍不住要問,“顧季桐你是不是偷看過試卷啊!”
顧季桐就笑,“你怎麽不說試卷是我出的呢?”
桑夏哼了一聲,她當然不會那麽想了,那樣興致完全不同了。現在這樣,她可以說是她點兒好,複習的內容都考了。如果是他出了試卷,他的書她看了的話,那樣桑夏會覺得,這一場考試,完全沒有含金量。
室友得知桑夏的成績之後,驚愕的不得了,直拍大腿說:“這不可能!桑夏,這門課我就沒見你去上過,你怎麽可能過?怎麽可能還是全系最高分?你這樣讓我們這些天天玩命上課的人,情何以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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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夏聳聳肩,“碰巧而已。”
室友接着咆哮,“你讓我也碰一次,巧一次吧!祖墳啊,請你冒青煙!”
“其實,我只是看了顧季桐的書,他劃了重點,我拿來背了一下而已。”她說的風輕雲淡,并沒有注意到,室友們聽到她這句話的時候抓狂的表現。
“啊啊啊啊啊啊!顧季桐!你居然拿到了顧季桐的書?他還給你劃了重點?啊啊啊啊!要了親娘的命了!為毛?為毛你沒有早點告訴我們?哪怕就看一眼,我也及格了啊!及格了有木有啊!”室友咆哮,幾乎聲嘶力竭。
顧季桐,真的很厲害嗎?
桑夏這個問題,讓所有的人鄙視。
到底,顧季桐是誰?
聽說,顧季桐是醫學院臨床系的高材生,A大最著名的黑面殺手博士的愛徒,全系成績第一。并且,他選修了法律,不過一年的時間,他已然拿到了律師資格證。最主要的,顧季桐還打破了一個傳言,A大無帥哥!
作為全國頂級的綜合大學,A大就跟中了邪一樣,招進來的學生學習是很好,但是長得都差強人意,尤其是男生這一塊兒,搞得很多系花校花之類的,都得去其他學校尋覓男友。
顧季桐的出現,就打破了這一詛咒。他雖然從不參選每年的校花校草評選,但是一直都是當之無愧的校草。
這……
也太氣人了吧?做人要厚道的道理,顧季桐顯然是不懂。
桑夏從論壇裏了解到這些之後,只有這個念頭。
不過,他也有缺點,這缺點是顧季桐跟桑夏熟悉之後,她慢慢發現的。
“桑夏,有人找。”
教室裏,正準備上下一節專業課,桑夏忽然聽到有人這麽說。她猶豫了一下問道:“誰啊?”
“顧季桐。”對方回答道。
一語激起千層浪,貌似就是這個場面。整個班級裏的人,尤其是女生,沸騰了,那顆八卦的心蠢蠢欲動。還有那眼神,誇張的很。就好似餓了許久的狼看見食物了一樣,幽綠幽綠的。
桑夏出來,來人卻并不是顧季桐。
一個微胖的男生,看見桑夏之後頗為激動,“你是桑夏吧,我是顧季桐的室友徐謙。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顧季桐把自己縮在寝室裏,已經整整一天一夜。任憑誰叫門,他都不開,好似死在裏面了一樣。
“怎麽回事?”桑夏問。
“他做實驗失敗了。”
“只是因為這個?”
徐謙點頭,“是個挺大的實驗,顧季桐這人一直很不要臉的說要以造福天下蒼生為己任,這個實驗成功了的話,他就死也瞑目了,結果,一年的努力,還是失敗了。研制出的藥,導致白鼠全部死亡,所以我估計他是死不瞑目。”
原來是把起腳點站得太高,他期望的太高,所以當這一切付諸東流的時候,他要崩潰。顧季桐是個感性的人,按理說,他不應該學臨床這專業,可恰恰,他還是最出色的一個。
“桑夏拜托你了,讓他開門吧。”
“為什麽?”
“我已經在外面凍了一夜了,我受不了了啊!裏面還有我的學術報告,馬上要交的,桑夏,你幫忙讓他開門吧!”
其實,桑夏想問的是,為什麽找我。
“找把斧子來。”
徐謙找來了一把斧子,他還念叨着,“桑夏你是打算威脅他說用這個自殺?我覺得要不要找把刀來?斧子誇張了一點吧。”
“哐啷!”
桑夏掄着斧子,砸壞了門鎖。
“啊啊啊啊!桑夏,你……”徐謙驚的嘴巴可以放下倆雞蛋。
桑夏彈了彈手上的灰,将斧子交給徐謙,“門這不是開了麽。”
下一秒,有一夥兒人馬沖了出來,為首的那人是遠近馳名的宿管,她怒吼道:“徐謙,你跟我借斧子,居然是要破壞公物,你跟我去學生處!”
徐謙就這樣被帶走了,場面相當的壯烈。
桑夏打算去看看顧季桐,沒想到反倒是他開了門,對她笑了笑,好似第一次見面時候的微笑,“我沒事兒,就是睡着了而已,你這一斧頭砸醒了。徐謙太大驚小怪了,他去找的你吧。他人呢?”
桑夏指了指走廊,“被帶走了。”
顧季桐哦了一聲,“走了啊。也沒帶幾件換洗衣服,哎……桑夏,我餓了。”
桑夏默然,跟我有什麽關系?
“桑夏,你去幫我買飯吧。”
看在歷史書的份兒上,桑夏說:“行。”
買了飯,顧季桐吃的歡快,他狼吞虎咽,一點也不優雅,她看不出這個男生哪裏迷人,能讓那麽多女生喜歡。不過,這張臉是真的好看。
“桑夏,你明天洗衣服嗎?”
是周六,想了下,她點頭。
顧季桐笑,“那太好了,你幫我也洗了吧。”
桑夏怒。
顧季桐又說:“要考四級了是吧,我給你劃重點。”
桑夏默,“好。”
她在心裏鄙視自己,不就是個四級麽,考十次八十過不了不丢人,不要這麽勢利眼啊!可是,另一個聲音告訴她,顧季桐啊,他劃重點這個名詞解釋的答案是,必過!
沒想到的是,因此,顧季桐養成了這個毛病。
“桑夏,我的襯衣放哪裏了?灰色的那件。”
“櫃子裏最下面。”
“桑夏,我有一件寶藍色的t恤你看見了嗎?”
“你說過時了,讓我丢掉。”
“桑夏……”
“……”
桑夏挂掉顧季桐的電話,迎上了室友意味深長的笑容,“桑夏,你們倆在一起了?”
“沒有。”她澄清。
“哦,沒在一起,那是結婚了。哎呀,太不厚道了,你還瞞着我們,禮金都省下了。有錢沒地方花啊!”
桑夏黑線,這哪跟哪兒?
春運期間火車票是最難買的,偏偏A大今年放假比往常晚了一些。火車站的售票處可不管你是不是高材生,照樣沒有票賣給你。
在寝室的室友都為回家發愁的時候,桑夏一臉的無所謂。她想,就算不回去也無所謂,去舅舅家過年。
顧季桐忽然打電話給她,桑夏張口就問:“沒到午飯時間啊,怎麽這麽早打開?”
“桑夏,你下來。”
桑夏出了宿舍樓,看見了一群女生,正中央的那個面帶微笑的男生就是顧季桐,她腹诽,真跟偶像明星似的?
“桑夏!”他喊她,聲音有點沙啞。
她一點點的挪過去,“怎麽?”
“給。”他塞到她手裏的是一張火車票。
桑夏愣了,“你該不是去給我買火車票了吧?”
“你是不是特感動?”
“排了多長時間的隊?”
“就一會兒。”
桑夏忽然覺得暖暖的,嗓子啞成這樣,絕對排了一夜不止。她忽略掉了周遭圍觀的女生,有那麽一瞬間,她眼裏只有顧季桐一個人,她覺得,這個男生不光是好看,還很暖。
“桑夏,你可不要感動的哭啊,我還指望你呢。”他捏她臉,“來笑一個。”
桑夏原本是笑不出來的,可是看到票上的到達站是B市之後,她笑了,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毫無形象的哈哈大笑。
“怎麽了?”
“顧季桐,我家在C市。”
“什麽?!徐謙明明告訴我是B市!”
桑夏聳聳肩,“沒關系,還是謝謝你。這票你拿回去吧,我過年不回家了,就留在這裏。”
顧季桐皺眉,開始給徐謙打電話。
不出十分鐘,徐謙來了,看見顧季桐跟看見人民幣了一樣親切。
“票票票!”
“徐謙,這事兒咱倆沒完!你還想要票?找個地方做夢去吧!”顧季桐撂下狠話,拉着桑夏走了。
徐謙的女朋友住在B市,按照徐謙的那個身體,去火車站排一夜的隊買票,那絕對是要命的,所以,顧季桐被耍了。
謠言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某一天,桑夏剛給顧季桐送了飯回來,就聽見室友咋呼了一聲,“桑夏你上學校論壇的頭條了!”
“哈?”
“啧啧,這照片肯定是醫學院的哪個MM拍的,拍的跟心電圖似的,一晃一晃的。”
桑夏一看,果然有她,讓她這樣的小透明登上學校BBS的那個男主角是顧季桐,言之鑿鑿的說了他們兩個關系不純,看着那輿論導向,說的貌似是她桑夏倒貼?
桑夏皺眉,她不喜歡,非常的!
打電話給顧季桐,他沉吟了幾秒,“你等我。”
沒幾分鐘,忽然又聽到室友咋呼,“啊!我的電腦!你怎麽了?活過來啊!”
屏幕完全黑了,重啓之後,學校的BBS就處于維護狀态了。貌似是學校的BBS被黑了?
她又撥了電話給顧季桐,“BBS被黑了,你幹的?”
“不是我。”
桑夏微微的放了心,好在這個人沒有那麽瘋狂。
可又聽他說:“這種事我向來不自己下手,我找了計算機系的朋友幫忙,我答應給他劃重點。”
桑夏吐血,您能不這麽大喘氣的說話嗎?
挂了電話沒再理顧季桐,躺在床上看書,沒多久就又聽到室友驚呼。
“你今天怎麽了?”
“桑夏,不好了!顧季桐發帖子了!他說是我顧季桐倒貼桑夏,桑夏你可接受!我的歌親娘四舅老爺!這人太高調了!”
桑夏整個人懵了,她再一次給顧季桐打電話,頭一次跟他發了火,“顧季桐你到底要幹嘛?”
“桑夏,你下來。”
這一次,她學聰明了,跟他約在花園裏見。
她怒氣沖沖的問道:“你發的什麽破帖子,趕緊删掉,實在不行就黑掉,反正你有的是本事!”
“為什麽?”
“你……”
“桑夏。”他握住她的手,牢牢地,傳遞過來了溫度,暖暖的,“ 周末跟我去看電影吧。”
“為什麽?”
“因為訂的是情侶票。”
“我周末沒空,你跟徐謙去吧,別浪費了票。”
“紗管,你還不明白嗎?”
“嗯?”
“我喜歡你啊!”
“為什麽?”
“因為你是桑夏,所以我喜歡你。桑夏,你要跟我在一起嗎?”
桑夏默。
顧季桐又說:“你以後所有的科目,考試之前我都給你劃重點。”
這句話可以理解為,她的大學生涯就算插科打诨的過下去,有了顧季桐也可以順利畢業。
她沒想到的是,顧季桐喜歡自己,更沒想到的是,他說出喜歡的時候,她不确定之中更多的是驚喜,蔓延着,已經包圍了她的全部。
桑夏點頭,“成交!”
壯士!好劍!(顧季楊BL小番外)
壯士!好劍!
顧季楊本來根本就沒注意到他,不,應該說,顧季楊根本就沒注意到任何人。在顧季楊的課上,你可以打游戲,可以看小說,可以睡大覺,甚至你要願意,完全可以跟女友上演一場愛情動作戲,只要你不發出聲音,不打擾到顧季楊“照本宣科”,混水撈閑錢。
可偏偏就有那麽幾個學生不識時務,捧着一本書在下面睜着懵懂的雙眼做出一副待師解惑的如饑似渴姿态,一邊伸長脖子以便聽清講臺上那位比他們還要年輕的老師的喃喃自語,一邊蠢蠢欲動想一展自己的才華,用魯迅先生的一句話就是群“被拎了脖子的鴨子”,恨不得就要匍匐在顧季楊的腳下只為這傳說中的天才博士能眷顧他們一眼。
他,當時就是那一群長脖子鴨子中的一員,只是他看顧季楊的眼神除了崇拜,還有……
“老師,你是……睡着了吧?”
是了!是疑惑!是震驚!是滿眼的不可思議!
顧季楊似乎聽到有人喊自己,于是習慣性地先将已經沿到桌上的口水吸回,然後抹抹嘴角,睜開眼。
顧季楊,X大新聞系研究生導師,北京市最年輕的天才博士,就這麽在兩百來號人的課上,在衆目睽睽之下,站着,睡!着!了!!
下面的學生還沉浸在自己的游戲,小說,美夢,以及女友的乳香之中,猛地聽到一聲驚吼,也都還有着一兩秒的反應停頓,待他們遲疑地擡起頭看向講臺時,顧季楊已經揉掉眼屎,擦盡口水,人模狗樣的拿着書念念有詞起來了。
于是看到他這副醜樣的只有那個仍處于無法淡定狀态的某人,至于其他的鴨脖子,也只專注于辨認顧季楊的精言辟論而沒發現其實這所謂的一家之言也不過是顧季楊的夢話罷了。
昨晚瘋得晚了……
顧季楊揉揉脖子,看了眼下面的冬瓜白菜,然後眼刀一掃,纏上了剛才口不遮言的那位學生。
那個男生本來還深陷于自己崇拜的老師在課堂上睡覺的殘酷現實中無法自拔,突然對上一道犀利的目光,渙散的眼神猛地一顫,似乎在找一個焦點,然後定定了看了顧季楊兩秒……
一低頭,臉紅了……
顧季楊看着那緩緩地用發旋對向自己的男生突然産生了無比的興趣。
好生純情的一個小男生啊……
下課了,顧季楊板着臉下了講臺往後面走去。男生一直低着頭,恨不得将腦袋埋到地裏面去。
“你叫什麽?”
顧季楊敲了敲男生桌子,語氣冷冽。
男生埋着頭很小聲地回答:“周小九。”
“擡起頭來。”
男生不動。
顧季楊又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了他旁邊,伸手拍上他的肩:“擡頭!”
周小九身子猛地一顫,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然後腦袋正好撞在顧季楊的下巴上。
“艹!”
顧季楊忍不住彪出一個髒字,不經意地被他一撞,牙齒正好磕到了舌頭,疼得他眼淚嘩地就下來了。
“老……老師……”
周小九也無措了,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把顧季楊給撞了。手忙腳亂地從抽屜裏抽出幾張面紙就往顧季楊的嘴裏塞。顧季楊不明所以,用手在嘴上一抹。
靠!一手的血!
“最後一節課來我辦公室!”
一邊張着嘴含着血往外走,一邊不忘回頭教訓某個罪魁禍首。
周小九在導師辦公室門口蹭了有半個小時。他幻想了無數種顧季楊對付他的方法。檢查,上報教務處,處分,檔案留污點,畢不了業,找不到工作,餓死他鄉……
周小九後背冒汗,他是好學生,從托兒所起就是班長,主席,從不知跟老師叫板為何物,所以他現在肝顫,心驚,各種的不能淡定。
隔壁辦公室一個上了兩回廁所的老師終于看不過周小九以每秒2赫茲的頻率在走廊裏不斷模拟摩擦系數實驗,于是很好心地告訴周小九,顧季楊在他某個兩赫茲之間就已經從辦公室溜回宿舍睡大覺去了。
問了顧季楊的地址,周小九一路摸到公寓區。門衛大爺在小區門口攔住了他,周小九腼腆地說“大爺,我來找顧季楊顧老師的。”那大爺挑着眉,哼了一句:“想不到他那德行也是個老師。”然後大手一揮,讓他進了。末了,背着手搖頭晃腦走回屋:“誤人子弟啊誤人子弟!”
小區都是些待拆的老屋,陰暗潮濕,顧季楊的房間在六樓,也沒電梯,周小九就用11路爬了上去。
六樓是頂樓,只有一個人家,門開着,裏面傳來乒乒乓乓的喊殺聲。
“那個……”
周小九站在門口往裏看了看,裏面關着燈,很昏暗,只有半掩着門的一個房間裏傳來微弱的燈光,而游戲聲也是從那個房間裏傳出的。
“顧老師?”
周小九走了進去,試探性地喊了一聲,但是屋內毫無反應。
“嘭”
腿撞翻了客廳裏的一張椅子,發出很大一記聲響。周小九吓了一跳,同時屋內的打殺聲也戛然而止了。
“随?”
一個帶着大舌頭感覺的男聲很警惕地響起。
周小九怯怯地回了句:“老師,是我。今天撞了你下巴的那個學生。”
房間裏沒有回應,過了許久,周小九突然覺得眼前一亮,然後客廳的燈開了,顧季楊套了件皺巴巴的睡衣,蓬着雞窩頭站在卧室門口,嘴裏還含着幾個冰塊。
“老師……”
“乃拉幹麽(你來幹嘛)?”
顧季楊到廚房吐了嘴裏的冰塊,然後從冰箱裏拿出一袋方便面放進鍋裏。
“你叫我來的。”周小九跟着進了廚房,低着頭,臉憋得通紅,恨不得就用手去搓衣角了。
“是嗎?”
顧季楊敷衍地應了一句,筷子在鍋裏不停地戳着面餅。直到面餅軟化了才拿鍋蓋一蓋,開始撕醬料。
周小九站在廚房門口不知道該怎麽辦,就看着顧季楊趿着拖鞋忙上忙下,完全将自己無視。
過了許久,顧季楊才端了面條從廚房裏出來,一屁股窩進沙發,然後摁開了電視機。
“說說你今天錯在哪吧。”
顧季楊邊吸溜着面條,邊盯着電視看錄播的《貓和老鼠》。
周小九瞥了顧季楊一眼,思索了片刻,也挪了過來,坐到了顧季楊的身邊:“我撞了老師,這是我的錯。”
“還有呢?”
“沒有及時到老師辦公室認錯,也是我的錯。”
“還有呢?”
“還有……還有我不該在課上當着同學的面說老師在睡覺。”
“還有呢?”
“還有?”
“對,你還沒說到問題的本質。”
顧季楊砸吧着面條,把兩只腳都蜷縮在沙發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欣賞電視。
周小九低着頭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自己還在哪地兒得罪顧季楊了。他們兩人的過節也就今天的這一節課吧……
“還有!”顧季楊開口,“誰說我睡覺了?!你怎麽判定我就是睡覺了?”
周小九愕然,還沒見過有這種耍無賴的老師的,愣了半天,支支吾吾地說出個“口水”來。
“對,口水!你看我流口水了是不?但是你聽沒聽過楊成環老師的課?他的課是不是很精彩啊?全校學生都擠破了門檻去聽他課啊?他們用哪個詞來形容他講課的?妙語連珠,唾沫橫飛!是唾沫橫飛!唾沫是什麽?是口水啊!口水!那你也說楊成環是在睡覺?啊?!”
顧季楊說的義正言辭,恨不得把面條碗都扣在茶幾上。周小九張了半天嘴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顧季楊繼續痛心疾首:“你們學的是什麽?是新聞啊!新聞要求的是真實!你說說你今天的表現,在沒有深入了解情況下就斷然做出結論,傳播出一個虛假的消息,那是新聞專業的大忌!你簡直枉做新聞專業的一個學生!”
顧季楊是個什麽人啊?他學的專業就是怎麽唬人啊!三言兩語不僅把自己上課睡覺的事兒推出十萬八千裏,還将周小九的問題上升到了專業素養的高度,說得周小九滿臉豬肝色,雙手搓在一塊兒不知怎麽辦才好。
這時顧季楊的手機響了,顧季楊抓來一看,是游戲裏的一個網友電話,催自己去打副本的。
顧季楊擡頭看了看鐘表,八點多了,于是擺擺手對被自己唬了的學生做了一點鼓勵和對他未來的暢想總結,然後布置了一份一萬字檢查後就将他趕出了門。
顧季楊玩網游時間不長,那些大神都不願帶他一個新人累贅,他就一個人帶着他的小飛飛四處瞎轉悠,前兩天在碧天崖看夕陽裝感傷的時候突然一個六十多級的壯士從天而降,彈出一個對話框,申請組隊。顧季楊當場內流滿面,一把撲倒在壯士面前,大喊一聲“英雄”,極盡狗腿之勢。
然後顧季楊就跟着壯士打怪升級摸屍體,樂此不疲。不過壯士話不多,無論顧季楊怎麽纏他,逗他,壯士都只是很簡單的“嗯”或者“哦”,打過最多的一次字也就是“我不是老婆。”起因是顧季楊看到游戲裏竟然有結婚模式,但他不知道這游戲支不支持同性婚姻,于是手賤好奇的他就偷偷登了壯士的號,拿自己跟壯士做了實驗,結果證明游戲開發商是個很開明的家夥,結婚……
成功了……
壯士用一個月不帶他打怪來懲罰顧季楊将他稱作老婆。注意,他在意的是稱呼,而不是結婚本身……
又玩游戲到大半夜,第二天顧季楊頂着黑眼圈去了辦公室。
剛坐下,就看到辦公桌上擺了一沓很厚很厚的方格紙,上書“關于做事謹慎與新聞真實性的反思反省”,姓名“周小九”。
顧季楊啞然,他還真想不到這個周小九會把自己的話當真,交了份這麽厚的檢讨書上來。他昨晚其實也只不過随後說說罷了,現在的研究生能有幾個把導師的話奉為圭臬的。
把檢讨書放在抽屜裏,顧季楊拿了教參去上課。進了教室發現周小九今天坐在最前排,趴在桌上正在睡覺。自己進教室後就擡起了頭,然後顧季楊發現了一對跟自己有得一拼的熊貓眼。
可憐見的,這娃昨晚被自己可坑苦了……
顧季楊愧疚之感滾滾而起,總覺得自己欺負個老實人真是有失君子風範。當然,其實他跟君子本來就搭不上邊兒。
糾結了半天,顧季楊決定請他吃頓飯以表彰他尊師重道的憨勁兒。
午飯就在外面找了家小餐館。周小九被顧季楊叫去的時候還有些晴天霹靂的感覺,張着嘴瞅了顧季楊半天,确認他确實沒開玩笑後才誠惶誠恐地道了聲謝。
顧季楊看着周小九那副老師相後大樂,惡作劇的心理頓起。本來好好的贖罪酒宴倒更生了某人的邪惡思想。在餐桌上以長輩之名連灌了周小九六瓶的啤酒。周小九最後面如塗丹,眼神渙散,抱着一張椅子在餐廳裏大跳爵士舞。顧季楊在一旁看得捂着肚子直樂呵。
但樂歸樂,怎麽處置這個酒鬼顧季楊倒還是犯了難。
送他回宿舍吧,這人是他帶出來的,帶回去成這樣子了,他們宿舍人怎麽想他這個老師?
把他扔馬路吧……
好吧,顧季楊僅存的那麽點點良心有些過意不去。
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先把他帶回家再說。
在路上周小九吐得個肝膽俱裂,身上沾滿了穢物,連顧季楊衣服上都濺到了。這時候顧季楊完全領悟到了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
到了家把他丢進浴室混亂擦了一下,無意間摸到他的臀部,竟然彈力十足,然後好色地撕開他的衣服,口水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好……好……好标準!
倒三角啊!
顧季楊忍不住又上前捏了兩把,直到周小九被捏疼了,發出沉悶地一計哼哼,這才罷手,将他扔在了自己的床上。
周小九這一覺直睡到了晚上。顧季楊一下午都在客廳玩游戲,但壯士今天竟然不在線,他一個人也閑得無聊,那邊砍砍,這邊碰碰,甚覺無趣,最後站起身準備洗澡煮晚飯,等着晚上壯士來了一塊兒通宵。
顧季楊習慣性地在客廳脫光了衣服然後去浴室洗澡,可等他光着屁股要去浴室的時候,一轉身,瞥見門口有一個人影,心裏一驚,回頭再看,剛剛醒來的周小九正站在房間口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裸體瞧,面色通紅,但也沒有移目的打算。
顧季楊看着他似驚豔似惶恐的眼神,突然唇一勾,走上前去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好看不?”
周小九被他吓了一大跳,猛地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結結巴巴道:“老……我……那個……”
“有女朋友麽?”
顧季楊就愛捉弄人玩,看周小九吓破膽的模樣後心裏樂得不行,手一伸捏住了周小九的臉。
周小九臉被捏得生疼,但也不敢躲,只是唯唯諾諾地答道:“沒……沒有……”
“那有男朋友嗎?”
周小九募地睜大雙眼,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顧季楊哈哈大笑,正要貼上去再調戲兩下,卻突然發現自己大腿外側碰到了硬邦邦的一個東西,他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周小九卻猛地沖回卧室,抓了床上的衣服就沖了出去,留下顧季楊一臉呆然的表情。
不知道周小九在躲什麽,顧季楊心中頗為不爽,也不明白這不爽來自哪裏,好像就是周小九逃出去時把自己當做病菌遠離時的那種驚恐表情讓他心裏一股子的氣。
澡也沒心思洗了,爬到電腦前等着壯士出來跟自己殺一場。可等了好久人都不來,正當他要下線離開時,壯士卻突然戳他了。
“想要xx劍嗎?”
顧季楊一愣。
XX劍?!艹啊!三千多一把呢!而且這玩意兒現在有錢都買不到!壯士有一把,顧季楊觊觎了很久,但他怎麽想也不可能給無親無故的自己啊!
顧季楊手抖地打出一行字:“要!做夢都想要啊!”
“那見個面吧。”
“啊?!”
“沒見過你本人就不算認識,我也不放心把劍給你。”
也對……畢竟見了面了也就不算網絡裏的虛拟世界了。
“行,什麽時候?在哪?”
“明天下午五點,XX小區門口。”
……
靠!這位壯士不會是自己的鄰居吧?????XX小區,不就是自己住的小區嘛????
顧季楊正要問問他是不是自己一個小區的,但人卻已經下線了。
第二天,下午剛三點多,顧季楊就興奮着打點自己了,換衣服,弄頭發,搞得好像賣身求劍似的。
四點五十,在鏡中最後一次撥完劉海,顧季楊開門出發。
“老師,我喜歡你。”
一開門,面前撞進一個人來,周小九咬着唇站在門口,手裏一束……玫瑰?!
顧季楊嘴角抽~搐:“那個……”
“我昨天對老師勃起了。”周小九一本正經,“而且我知道老師也摸了我。”
這回換顧季楊無語了。
這小子昨天沒喝醉嗎?!怎麽知道自己在浴室偷摸他的?!
還沒等顧季楊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周小九已經身子一壓,将唇印在了顧季楊的唇上,然後一把把他推進了屋內,關上了門。
“唔嗯……”
食色者,性也。
何況顧季楊也不是什麽忠貞的貨。肥肉自己送上門來,自己還拒之門外的那是傻蛋。
想到這,顧季楊早把那什麽壯士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身子一扭,把周小九壓在沙發上,自己掌握的主動權,然後一手在周小九的臀部捏了兩下,另一只手從他後面探入要進入密地。
“老師喜歡我嗎?”
周小九眼眸含淚,嬌喘微微,一副楚楚可憐樣。
顧季楊勾唇抿嘴,笑得一臉邪氣:“不喜歡會碰你嗎?”
周小九眼一垂,嬌羞似的扭過了臉,過了片刻,突地坐起身,一手伸出,一把扣住顧季楊在自己後面為所欲為的雙手,反手一扭,就把騎在自己身上的顧季楊掀翻在地。
顧季楊大驚,沒想到周小九突然發難,頓時面容失色。
周小九一改剛才羞羞凄凄的模樣,猛地壓下身子,一張嘴咬住顧季楊的喉結,然後舔了舔,在顧季楊發出呻·吟之時,抿唇笑了笑:“要劍嗎?屁股擡起來!”
番外之顧季桐篇(下)
番外之顧季桐篇(下)
大學時代的愛情,該是最純淨最美好的。
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