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更】
次日清晨。
沈老爺子一大早就帶着沈容與來到了高爾夫球場。
這是他和鐘政約定見面的地方。
整個球場被老爺子提前包下, 沒有來往的客人，工作人員也只留了幾個。其中一個不近不遠地跟在他們身後。
剩下的都在場館內原地待命，準備随時為他們服務。
放眼望去看不到邊的青蔥球場上，只有沈老爺子和沈容與爺孫兩人。
聽了沈容與說的猜測, 老爺子一時間竟然有些接受不能。
“按照你的說法——”老爺子輕吸了一口氣：“那小子從小就對翡丫頭有不一樣的心思啊？”
沈容與微微颔首：“是。”
“還好他是個傻的！哈哈哈！”老爺子放聲大笑。
他瞥了沈容與一眼, 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說道：“也是你心思堅定, 動作快。如果讓他反應過來，換個方式追翡丫頭，說不定就沒你什麽事了。阿政他們肯定不介意翡丫頭換一個身份融入鐘家，等翡丫頭和鐘琅生了娃娃，翡丫頭與他們之間的關系, 可比單純的收養更親密。”
沈容與不願設想這樣的假設, 便沒有接話。
不過，老爺子和他昨晚的想法是一樣的。
如果鐘琅沒那麽傻，如果鐘家人提前知道鐘琅的想法，如果鐘翡對鐘琅的積怨沒現在那麽深……
他們說不定還會幫着鐘琅追鐘翡。
爺孫倆各有所思, 漫無目的地繼續往前走了一會兒，老爺子突然停下腳步，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容與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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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蔥少年穿着鷺高的冬季制服，看起來像一棵挺拔筆直的勁松，充滿朝氣與活力。又因為他穿的是校服, 靜靜地站在那裏，還特別有那種三好學生的範兒。
“還是你選的對, 确實應該穿學校制服。如果換成西裝, 雖然好看又正式, 但終究少了點人畜無害的味道。”
今天早上出門之前, 沈容與和老爺子就該穿什麽衣服來見鐘政産生了分歧。
老爺子覺得，既然是來求娶人家女兒的，肯定是穿得越正式越好，讓鐘政看到他們的誠心，才能放心地把鐘翡交給沈容與。
畢竟，沈容與不但想和鐘翡定親，還想把鐘翡接到沈家私宅去住。
怎麽說都得讓鐘政對他們放心才行。
可是沈容與對此持不同的意見。
他堅持穿學校制服。
老爺子不太能理解沈容與的想法。
直到現在，站在球場上，沐浴在陽光下，被風輕輕一吹。老爺子才明白自家乖孫的堅持。
西裝固然好看，可若是配上沈容與的氣質，會讓人感受到很強的攻擊性。
這樣的沈容與無疑是危險的。
像一把鋒利的劍，會讓浸淫商場已久的人下意識地對其産生防備心理。
而當他穿上學校制服……
再怎麽危險，他都也還是個高中生啊！
這是時人固有的印象。
無論什麽時候，學生總比社會上的人看起來要更單純。
沈容與想要征得鐘政的同意，在得到家長的贊同下去追求鐘翡，除了要向鐘政展示他的優點，也不能太鋒芒畢露，讓鐘政對他産生防備心理。
“想好要怎麽和你鐘伯伯說了嗎？等會兒我只能幫你鎮鎮場子，可不會多說話。”
就在這時，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後的球童走上前來，說鐘政到了。
爺孫倆慢慢往回走。
他們走得不遠，往回走沒一會兒，就看到大步朝他們走來的鐘政。
鐘政是晚輩，對沈老爺子這個商場上的老手一直都抱有敬仰之意。沈容與過去十八年一直養在沈家不出面，可是從沈氏集團流傳出來的只言片語中，還是可以看出，他被老爺子培養得非常出色。
依老爺子的性格，他不會把沈氏集團交給一個沒有能力的人。沈容與的父親至今都被排斥在沈氏集團的核心管理團之外，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能讓老爺子在他成年之前就把他确定為沈氏集團未來的繼承人，就說明沈容與的能力不容小觑。
正是因為出于這個考慮，鐘政才會特意讓鐘瑾去沈家，和沈容與交好。
昨晚他還在猜老爺子找他的原因，今天再看到跟在老爺子身後的沈容與，似乎更證實了他的猜測。
老爺子的輩分壓在那裏，就算知道對方找自己，可能是想叼走自己嬌養了十幾年的女兒，鐘政還是快步迎了上去。
兩位家長一陣寒暄，老爺子身子往旁邊稍稍一偏，給沈容與讓出了位子。
“這是我孫子，容與，小名逍遙，你們見過的。”
“伯父好。”
少年與鐘政握手，不卑不亢，恭敬得恰到好處。
儀态和語氣都很到位，讓鐘政一絲錯處都挑不出來。
鐘政的心情很是複雜。
一方面，面對這樣優秀的後輩，如果放在平常時候，鐘政肯定會多誇沈容與幾句，都不怕沈容與驕傲。可是一想到對方表現得這麽好是另有所圖，他的心情就有些一言難盡了。
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認，和宋君霆比起來，沈容與确實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選擇。蓉城下一代的這些小輩中，要說各方面都挑不出錯處的，除了鐘瑾，就是沈容與了。
一個是他兒子，一個有可能是他未來女婿，如此說起來，似乎還挺有面子。
鐘政上下打量了沈容與一番，微笑着點點頭。
“難得能見你一面。”鐘政難得用玩笑的語氣說道：“上次見你好像還是十年前，老爺子六十大壽。我還以為這次要等到老爺子七十大壽了，沒想到還能提早見到你。”
他這話音未落，就聽沈老爺子爽朗地笑了笑。
“逍遙小時候有大師給他批過命，說這孩子過于聰慧，可能養不活。我們老沈家三代單傳，他老子又是個不着調的，靠不住。”老爺子嘆了口氣，神情無奈：“這可是我們老沈家唯一的希望了，為了能留住他，我也沒辦法，只能把他往深了藏。”
“竟然是這樣，以前都沒聽您提起過。”鐘政很輕易地信了這套說辭。
像他們這樣的商人，站得越高，越有錢，也就越信命。
畢竟以前也聽老人說過類似的傳言，說某家小孩因為太聰明，慧極必傷，小小年紀就被老天爺收回去了，實在是令人遺憾。
“這種事怎麽能往外說呢？”老爺子笑道。
鐘政點點頭：“也是。”
“好在他争氣，十八年來雖然不出門，該學的知識可是一樣都沒少學。”老爺子又爽朗地笑了。
他用驕傲的目光看向沈容與，說道：“時間過得快啊。大師說只要能養到成年，以後就不會有多大問題，我提心吊膽這麽些年，心思不算白費。”
鐘政仍點頭以示贊同。
“孩子平安就好。”
“現在他成年了，我把他放出來見見世面，多交點朋友，拜訪拜訪你們這些長輩前輩。”老爺子說完，趁着鐘政不注意，給沈容與使了個眼色。
大概的意思是，爺爺就幫你到這了，接下來看你自己了。
沈容與朝他微微颔首。
心裏也感受到了一陣暖意。
老爺子剛才還說只幫他鎮場子，實際上卻幫他準備好了說辭，給他過去的“孤僻”找了個讓人不會完全相信卻又無法反駁的理由。
如果他不能為自己之前的“避世”做出合理的解釋，涉及到女兒未來的歸屬問題，鐘政勢必會對此探究一二。
他總不能把真實的原因公之于衆。
衆人對他更多的猜測，可能會歸結在他的身體健康狀況上，比如懷疑他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隐疾。先前一直不見人，可能是因為病得比較厲害。如今能被放出來，則是病情稍稍控制住了。
如果鐘政也這麽猜，他也沒辦法向鐘政證明自己的身體有多健康健全，畢竟體檢報告那些都能作假，想要徹底消除鐘政的疑慮，必須得用時間來證明。
沈容與可不願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
多虧了有老爺子在，幫他解決了這個無法略過的問題。
說話間，三人來到适合揮杆的位置。球童适時拿來球杆，一一遞給他們。
老爺子拿着球杆充當拐杖，站在一邊看沈容與和鐘政兩個人比試，偶爾和鐘政閑談。
鐘翡帶給他的控制能力已經失效了，好在老爺子和鐘政作為商場上的老手，都是內斂的性格。表面上話不多，心理活動也比普通人少許多。
而且他們就算有心理活動，也大多是沉着平靜的。
在面對這樣的人時，哪怕讀心術不受控制，沈容與也不會受太大影響，頂多只是略吵了一點而已。
再說了，就算沈容與現在能控制讀心術，他也不會屏蔽鐘政的心聲，而是主動讀取。
只有了解了鐘政的心思，他才能對症下藥，解決鐘政的顧慮，給自己争取最大的優勢。
兩人揮了十幾杆，沈容與總是能把球打到鐘政附近，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知道沈容與是天才是一回事，近距離感受他的變态之處是另一回事。讓球讓得不動聲色，面上看起來也無任何驕躁之意。
如此青蔥少年，年紀輕輕就能做到這個地步，等他再上社會歷練幾年，不知道該有多出色。
哪怕家中已經有一個鐘瑾那樣優秀的小孩，鐘政還是忍不住羨慕起沈老爺子來。
沈天不着調，是整個蓉城上流圈子都有目共睹的，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沈老爺子一手建立起的商業帝國要敗落在沈天手上了，沒想到竟然讓他生出了這麽一個逆天優秀的兒子。
實在是讓人感嘆。
這樣優秀的青年，把小翡嫁給他，不但不虧，反而是他賺了。
想到這裏，鐘政覺得對沈容與的初步考驗也差不多了。正想着要不要主動根橄榄枝出去，就聽少年清潤的聲音自耳邊傳來。
“今天約伯父出來，其實是有一事相求。”
這聲音，簡直就像瞌睡來了遞枕頭。
鐘政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有讀心術了。
鐘政又揮了一杆出去，然後好整以暇地看着說話的少年，想聽他要怎麽開口。
沈容與也不忸怩，直接說道：“我喜歡小翡，希望伯父可以給我追求小翡的機會。”
鐘政看了老爺子一眼。
老爺子兩手撐着球杆，不遠不近地站在一邊，蒼老但睿智的目光遠望，落在天邊，看起來像是在認真地欣賞周圍風景。
知道老爺子不打算用輩分來壓他，鐘政對沈家的态度又滿意了幾分。
其實就算老爺子拿沈家以及輩分來壓迫他，也沒什麽用。他挑女婿只看人，如果沈容與入不了他的眼，沈家再強大，他也敢直接拒絕他們。
他把鐘家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一個是為了給妻子最好的生活，另一個就是為了讓幾個孩子有更多的選擇權。如果連這都給不了孩子們，他這些年的努力豈不白費？
好在沈家爺孫兩人都很真誠，讓他挑不出錯處。
于是他故意做出疑惑的神色，問道：“你和小翡，似乎才認識沒多久吧？”
“是沒認識多久。”
讀心術在這個時候，可謂是給了他極大的助力。
少年人的表情愈發真誠。
他用堅定的目光看着鐘政：“我對小翡一見鐘情，之後的幾天相處，也讓我更加堅定了想和她共度一生的想法。”
鐘政故意收斂了表情，此刻的他看起來有些嚴肅。
如果換成其他人，見他露出這樣的神态，估計要吓得不敢說話了。
“既然喜歡她，為什麽不去追，反而來找我？”中年男子的聲音低沉，還夾雜了一些讓人無法忽視的嚴厲。
老爺子耳朵動了動，悄悄地看向沈容與。
他像看戲一般，期待自家孫子的回答。
說實在的，他也沒想到沈容與會突然打直球，不過看鐘政的反應，乖孫的這個直球好像打得還不錯？時機似乎剛剛好。
“小翡十分注重親情，我想，她肯定希望自己的戀情可以得到家人的祝福。”
鐘政眉心一蹙：“意思是你們已經互相确定心意了？”
“并沒有，伯父。”沈容與輕輕一笑，音色不變：“目前我還在單相思階段。”
這樣的回答讓鐘政差點沒笑出聲。
他冷哼一聲掩飾笑意，說道：“那就是你還在追小翡了。”
不過若是仔細聽，還是能聽出他聲音中的愉悅的。
“既然還在追，怎麽就火急火燎地來找我？難道是想讓我用家長的身份，逼迫小翡和你在一起？”說着說着，他的聲音又嚴厲起來，似乎對沈容與的這個做派很不滿。
兩人的對話實在有意思，老爺子在一邊聽得樂呵呵。
乖孫這招自爆痛處用得實在妙，以後上了商場，不會比他還要奸詐吧？
聽到老爺子對自己的評價，沈容與決定裝作不知道。
“當然不是。”他當即反駁了鐘政的猜測，說道：“我喜歡小翡，又怎會讓她受這種委屈？”
他的态度仍舊真誠：“我只是想先征得伯父的同意，好正大光明地追她，有了您的首肯，她知道了應該會開心。”
“只為這個？”鐘政挑眉。
沈容與堅定颔首：“只為這個。”
鐘政這才笑了。
“如此就好。”他目露贊許，笑着補充道：“我又不是那種會拆散有情人的狠心父母，只要你能憑自己的本事追到小翡，并保證對她幾十年如一日的好，我自然不會阻止你們。”
“哈哈哈……”老爺子适時用自己爽朗的笑聲插入到談話中。
他走到沈容與身邊，摟着少年的肩膀拍了拍。
說道：“這哪裏需要你擔心？我們沈家三代單傳，除了他那不争氣的爹，他爺爺和他太爺爺可都是蓉城出了名的情種，論重情程度，可不比你阿政差啊。”
老爺子的癡情，鐘政也是知道的。
沈容與各方面和他那便宜爹都不像，看着應該是更像沈老爺子。如此一想，他對沈容與就更放心了。
“伯父，我還有一件事想征求您的同意。”
鐘政點點頭：“你說。”
“我喜歡小翡，想在她成年之後，與她談一場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如果我能得到她的喜歡與認可，我希望，可以在她十八歲生日那天和她訂婚。”
鐘政有些詫異：“這麽着急——”
“一家好女百家求，翡丫頭漂亮又可愛，逍遙也是真的喜歡她，就想着先定下來。”
老爺子開始發力。
他做摸做樣地嘆了口氣，感嘆道：“其實也是擔心你們和宋家的口頭娃娃親，怕翡丫頭被搶走。喜歡一個人的心情，你應該也是懂的，就怕出個萬一，沒辦法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如果不是兩個孩子的年齡沒到，我都希望他們直接辦婚禮了。”
作者有話說：
鐘政：這小子，怎麽這麽懂我的心思呢？怕不是有讀心術？
沈容與笑而不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