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混亂入侵

十二分鐘前。

為了将景觀燈引上來, 他們想了很多種辦法。

聲音、燈光、動作挑釁。

那景觀燈就是不上當,怎麽都不轉上來。

符卿斜瞥了眼天臺中央聳動的黑霧,聲音低沉:“景觀燈在有意識地避開黑霧。”

為了保持信息互通, 從剛才開始他們的耳麥一直保持開放。張培的耳麥一直與他們保持聯通。

不一會兒, 頻道傳來一個很蒼老的聲音:“你們說的景觀燈, 是假山那兒的孩子嗎?”

老人和張培在一起。他在利用張培的頻道和他們聯系!

符卿立刻按住耳麥:“您知道?”

耳麥裏,老人笑了幾聲:“當年, 我經常在傍晚的花園裏見到一個小姑娘。我不知道警報那天,她是不是也在那兒。”

小姑娘。

符卿,張培和麥爾肯同時睜大眼睛。

“小姜……?”

那個十一層女人一直在尋找的女兒, 在這裏附近卻從未被找到的小姑娘!

其他隊員聽着頻道裏的通話, 滿頭霧水。他們只見符卿轉身抛下天臺, 十分詫異地轉頭:“付先生, 你去哪裏?”

“你們看着這裏的情況,一旦有異動立刻聯系我。”符卿匆忙離開,“我有辦法了!”

他一路狂奔, 沖向十一層。

那個女人靠在家門外的牆壁上,瞳孔渙散,像是沒有生命了似的。

她見到符卿下樓的時候還咧開嘴笑了下:“你怎麽又來了?天亮前沒有找到我的女兒, 你可得當心自己的性命。”

“你女兒每天傍晚會去公園裏的假山附近玩嗎?”

女人一怔,五官立刻縮了起來, 但是眼中卻有了焦點:“你什麽意思?”

符卿盯着她:“我想确認,那個是不是你的女兒。”

女人猛地站直身子,表情板正, 眼神直愣愣地戳在他身上:“你別胡說。小姜可乖了, 每天放學都會去同學家寫作業,怎麽可能去下面玩呢。”

“可是, ”符卿緊緊盯着她,“有人說,經常傍晚在花園的假山旁邊看到你的女兒。”

女兒的眼睛驟然緊縮,猛地沖向樓梯:“真的嗎?可她為什麽要去假山?”

符卿眼神一凜,跟在她身後。

他們一路向下。女人的心情太過急切,跑起步來橫沖直撞。很快,他們到了一層,從走廊沖向假山。

女人急切地對着空氣吶喊:“小姜!小姜!你回答媽媽呀!”

黑夜陷入沉默。

然而,景觀燈卻慢慢轉移了方向,光圈不停往下,最後落到了女人身上。

“你為什麽不回答媽媽?你說話啊!”

女人高呼。

然而,除了那盞燈,再也沒有人回應她。

她自己當然也來花園裏找過,當時一無所獲,她的呼喊也和現在一樣,根本得不到回應。

女人頓時臉黑了,轉向符卿,聲音一卡一頓:“你在耍我?”

黑黢黢的眸子死死盯着符卿,像是要将找不到女兒的怨恨遷怒于他。

“稍等。”

符卿抵住耳麥,問:“伯伯,您之前見到那個小姑娘,她在做什麽?”

“我也不知道。”老伯伯說,“每次她看上去都挺狼狽的,心情不大好,黑着臉。有時候沒下雨但渾身是水,我還給她拿過毛巾呢。”

如果只是和同學一起寫作業,為什麽會這樣狼狽,又為什麽會來花園,那天面對母親的尋找呼喊,又為什麽不出聲呢?

符卿忽然擡頭,看向天臺,用耳麥聯系隊友:“你們從高處看一看,給我描述一下假山的形狀。”

隊友一頭霧水地照做了:“假山堆不規則,有六七座單獨的石山,靠在一起。”

符卿打斷他:“不同石山之間有沒有空隙?”

“空隙?似乎有的……石山從四面圍成起來,中央有個空!”

符卿立刻轉身,用白藤攀住假山!

手臂一用力!

忽然,脫臼的後遺症讓電流似的疼痛從手臂蔓延全身!

然而,這點疼痛卻阻擋不了他的動作。一咬牙,勁瘦的腰肢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符卿一拉一蹬,猛地抓住石山頂部,爬了上去。

幾座石山中間,幾面被圍合起來、出不去也進不來、空蕩蕩的地方,竟然真有生物!

女孩只剩下了一張臉,脖頸下方都變成了植物。她附着在石頭表面,和天然的青苔與野藤交織在一起。而植物手腳的終點就是景觀燈,它們繞着景觀燈的轉軸,能随意調控燈的方向。

女人在遠處,高聲:“你在做什麽?我女兒又不可能是石頭!”

植物女孩聽到她的聲音,忽然神情一變,開始奮力掙紮,但是她根本離不開這裏,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忽地,她停下掙紮,用明亮的眼睛懇求地看向符卿,好像在說:幫我告訴媽媽。

符卿站在假山上,慢慢回頭:“你來看看,這是不是小姜。”

女人一愣,頓時手忙腳亂地過來。符卿伸了一段白藤給她。她的願望太過迫切,拉着白藤,手腳并用一下就到達山頂,一邊爬還一邊說:“怎麽可能呢?我的女兒怎麽可能會在石縫裏?”

當她爬到頂端,往下一看,忽然,整張臉都呆滞了。

即使這個女孩只剩下上半張臉,她都能認出,這就是她的小姜!

她忽然滿眼淚水:“這,這是怎麽回事……”

女孩說不了話,但眼眶也全濕了。她開始掙紮,想要接近媽媽。

這樣的惡種沒有行動能力。前幾個月,居民樓被納入安全區,她作為惡種無比痛苦卻無法離開,最後陷入了昏睡。而當混亂入侵開始,她才慢慢蘇醒。

女人忽然停止哭泣,轉頭正色,眼中露出兇光:“我們決不能讓人類奪回這裏,不然小姜會很疼很疼!”

然而,符卿早有準備。

他将自己的耳麥摘了下來,調大音量。老人的聲音輕卻清晰:“相信他吧。我們可以繼續活在這裏。”

女人皺眉:“什麽意思?”

“女士,小姜無法移動。你關注的,無非是小姜能否繼續在這裏好好活着。”符卿出聲,“而我,有辦法讓小姜不再依賴異波。”

女人和小姜都不動了。

“人類必定要向外拓展。即使你們阻止了一次,也還會有下一次,有更多的人來攻克這裏。終有一天,這裏會變成沒有異波的安全區。”符卿盯着她,像是在談判,“而我有辦法一勞永逸地讓你們适應沒有異波的安全區生活。”

夜晚很黑,花園裏一片寂靜。

月光灑在他的頭頂,照亮了半個身子,挺拔而飄逸的白風衣随着晚風獵獵作響。

女人盯着那雙堅定的眼睛,忽然眼眶濕潤。

百年的尋覓與未知的不安,當遇到堅定的承諾和保障,将內心最渴求的欲望展露出來!

“好……”她聲音放軟了,帶着激動的哭腔,“請你幫我們母女繼續在這裏生活下去。”

母女都放下了心防。他先是對母親使用了異能,然後将視線轉向女兒。

訓導成功!

忽然一陣聯通的精神力湧入符卿腦海,他眼前出現了各種場景。

他忽然開口:“當年去叫她寫作業的同學,可能并不好心。這個假山根本爬不上來。小姜肯定不會自己跌到這裏來的。肯定是他們逼小姜爬進來的。”

女人十分激動,想要伸手去摸摸女孩的臉:“可那都是一群普通同學,他們的父母也都住這兒。”

小姜眼含熱淚,委屈而激動地仰起頭,想要觸碰母親的手掌。

符卿從精神力中看到了那天的景象。

她是校園霸淩的受害者。

這裏的居民通常都上學區裏的同一所學校,鄰居也是同學,放課後也會一同玩耍。這也讓痛苦的校園生活延伸到放課後。

小姜每天傍晚的确都會被叫出去寫作業。可是,寫着寫着,就變成了人群中用來解乏的那一個。

為了避免被家長看到。他們會從家門出來,聲稱去“放風”。

偌大的花園,有無數的“游樂場”。

自從發現修理工的梯子落在花園裏,他們就找到了石山中間的這個“秘密場所”,可以在露天制造各種不能反抗的條件,将人推下去,就能居高臨下地潑水,或者将她嘴巴貼上膠帶,看她害怕大哭。

等天黑了,為了防止家長發現,他們才會将梯子放下,讓小姜出來。

但是,警報響起那天,一陣慌亂,家長提起自家孩子就跑。

那些被家長死死牽着手、趕忙離開這裏的孩子,還記得石山中間這個手腳、嘴巴貼着膠布的女孩,還在等着梯子嗎?

她懷着對所有過路人的怨恨,對這個世界的怨恨,化作說不了話的藤蔓,留在這裏。

“求求你,可以請你幫我将石山搬開嗎?”女人的異能是精神類的,力量不足,“我想讓她出來。”

“等一切結束,我們會幫您的。可是現在有一個忙,您可以先幫我嗎?”

女人深吸一口氣:“請說。”

“小姜,你能将景觀燈往樓上照嗎?”符卿看向那個滿臉淚水的女孩,“照向黑霧。”

刺眼的光亮吞沒了天臺。

“付先生成功了!”

耳麥一直沒關。他們聽着下面的動靜,沉默之餘,心中的驚訝快要溢出來。

這個人,竟然真的讓惡種站到了人類這一邊!

他太可怕了。

光亮穿透了黑霧,露出了被包裹的人形。然而,周圍的隊友都無法直視那個方向。他們被光照得睜不開眼睛,紛紛轉身,捂住眼睛。

慘叫和光亮同時消失。

他們再看過去的時候,黑霧已經逃走了。

一個上半身裸露,褲子也破碎不堪的人形半倒在地上。

“咳咳——”他小心擡起眼睛,打量眼前的人群,企圖找到那個棕發男人,“幸好,你們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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