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十四

紀山山腳下有個小村莊,村民依山吃山,靠水吃水,日子清貧倒也安樂。

謝衣居于山間竹林難免下山叨擾,見村人灌溉之法十分繁瑣不便,又造了許多水車水道之類的偃甲安于水面與農地之間以便取水。

如此一來,村民們果真減輕了不少勞作,感激之餘,常常贈謝衣些蔬果雜糧,他樂得收下,一日三餐之時總要在廚房與食物作上一番争鬥。謝衣只覺得廚藝一道真是遠比偃術複雜,采薇堅決不肯再試吃,味道究竟如何便成了迷;不過堅持不懈的做下來,光看色澤,謝衣倒自覺頗有進步。

然紀山終非久居之地。

流月城之事事關重大,當年伏羲神上封印流月城也是為防止矩木與五色石等機密外洩。所以謝衣雖然得好友如葉海采薇之流,卻也不敢與他人多言,只交付葉海的竹筍包子團四處游走時幫忙着意尋找少有濁氣之地。

用斬斷靈力流通之法克制心魔的念頭卻仍不能成形——在流月城時只道一城所知甚少,然下界卻是地大物博,竟不知從何處着手。謝衣只得各方奔走,繼續查閱各類古籍、聽各地的人們說些上古異聞,希冀能找着些線索。

離開紀山之時,謝衣又囑咐山腳下的村民,告之自己居所住的機關并未全撤走不要走太近以免被誤傷到。

采薇只道謝衣一走自己在這紀山也沒了樂趣,不如讓謝衣與自己一道回南疆,或許有法子解決他所思問題。天玄教能人異士衆多,也有通靈之士,然而說到是否有斬斷靈力流通之法時,苦思之下卻仍不得要領。

不過這倒提醒了謝衣或可再向其他門派請教。于是別過采薇,又輾轉拜過幾家修仙門派,但位高者如天墉城紫胤真人亦對此問無解。

走走停停,謝衣每到一地必不忘之事,便是把當地所見之景以靈力錄入那個偃甲盒內。并将之取名為“蒼穹之冕”——有一日,我将把世間最美的景致都呈于小曦面前。

此一諾,師尊可還記得?

謝衣心性活潑堅韌,一路行來從不氣餒。所過之處,凡遇見有困難之人,力所能及之下通常會用偃術法術幫助他們減輕困苦;有些門派感念他的好心,甚至會在允許範籌之內授他一些獨門秘法。

時光匆匆又數年。

謝衣已經見慣下界人們之生老病死,然而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就算他熏染過魔氣,時日長久累下來,下界濁氣終究太盛,身子開始出現不适的症狀。

前往拜訪百草谷的途中,謝衣倒是于朗德寨附近無意遇見了一位自百草谷出來四處游歷的墨者。墨者皆主張兼愛非攻,謝衣便是在用法術幫一位被猛獸咬傷的村民療傷時,這位墨者遞來百草丹藥,因而結識的這個墨者。

謝衣聽他說師從百草谷,其位份好像也不低的樣子,便索性問了關于斬斷靈力流動一事,也省得還要趕路去谷中。

那位墨者聽罷也只搖了搖頭,他年紀已長,遇事自多個心眼,又撚須反道:“或許小友你不方便回答,老朽卻仍要一問,世間萬物皆是有靈則生,到底是何事何物,竟需費這麽大周折非得斬斷其靈力?”

謝衣确實不方便回答,然而這老者實在面善的毫無半點惡意,謝衣想了片刻只含糊的撿重點道:“只怕不日,将有吞噬人心念的草木會降臨……又或者,已有些我們所未知之地,已遭了那草木毒害……若能有法子斬斷那草木主幹的通靈之力,或可一救天下蒼生……”

這話聽得墨者愈發糊塗,卻也不為難謝衣,再不複追問。只告之于他,自己游歷将歸,日後若有能幫得上忙的事情,可前住百草谷尋他。

謝衣再三感念,拜別了老者,也就斷了再往百草谷的想法。

郎德寨是苗人的寨子,這裏民風純樸,偶爾能聽見苗家少男少女動聽的對歌聲。謝衣覺得新鮮又喜愛至極,恨不能跟着喊幾嗓子才能做罷,再加上胸口時不時的惡痛之感,謝衣想着自己大約是需要靜養調息一陣,遂打算在這邊住上一些時日。

出了苗寨再往深處走,有一湖泊名曰靜水湖,因為附近有野獸出沒,便少族人往來。謝衣感之這湖裏濁氣總比其他地方好上一些,遂于湖面上慢慢建起一座竹舍,暫居下來。

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離流月城愈久,謝衣便覺得思鄉之情便愈發深刻。這一種情感卻是不論在下界得了多少良師益友都無法疏解的。只每夜于夢中方能回到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天跡之城,見到那個自己思慕已久的男人,可是那個男人卻恨恨地跟他道:“謝衣,本座說過,本座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

背叛……

夢境每每至此,便驚醒過來。窗外夜色正濃,明月高懸。怔然望了半晌——師尊現又該是在做什麽?仍然伏案于神殿大廳中處理事務,亦或是已陷入沉沉夢鄉。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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