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二十二

阿阮的跟采薇很合得來,兩姑娘一會兒房前房後跑來跑去,一會兒又嘀嘀咕咕說着親密的閨房話。

謝衣看着心中一動,此行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阿阮,如若交托給采薇照顧,總歸能安心許多。不想阿阮想也未想就拒絕了,只氣鼓鼓道:“謝衣哥哥休想丢下我一個人走掉。”

謝衣嘆息,并非是不想帶她走,而是不能罷了,多一個人不過多一分犧牲。

葉海延期未至而謝衣卻沒時間等他到來,原打算分別交與兩人的兩枚偃甲蛋也就盡數交給了采薇,請她代為保管。

采薇見謝衣面色疑重,微些詫異。

謝衣嘆道:“這些偃甲蛋事關重大,而我……我已被人盯上,不能再将它們帶在身邊。”

采薇奇道:“何人?你向來不染塵世俗事,總不該還有仇家吧?”

仇家……也只有仇家才會這般互不信任吧。謝衣阖眼,艱澀的點了點頭,“姑且算是。如若我三年未歸,你便将這些偃甲蛋永遠封存吧。”

采薇不再多言,鄭重接過,拍了拍謝衣肩膀,“你的意思我懂了。不過無論如何,一定要珍重啊,好友。”

臨行前,謝衣做的最後一個偃甲,是一只偃甲蠍。以鐵梨木為身,連刷了四層連金泥,幾乎可刀槍不入,關節是烏金和玄鐵鍛造的合金,韌而靈活,幾乎與活物一般無二。

而這只偃甲蠍,卻要用來與那人對戰。

這些年在人界,他做的大多都是船只車輛或是灌溉運輸器具,已有許多年未做這類殺傷性偃甲,做起來卻也依然得心應手。

成形的偃甲蠍悠悠地擺了擺尾,尖銳的尾針上寒光一閃,如同噬血的鋒芒、出必見血的預言。謝衣瞧見,怔了許久,雖然機率微乎其微,他到底無法想象這樣的鋒芒刺在那人身上的模樣,若有萬一,怕也只換得自己痛徹心扉罷了。

最終只于心底一聲長嘆,謝衣揮了揮衣袖,将偃甲蠍封入了樓閣,再不啓用。

清風徐徐入屋來,翻動了桌上的書頁。

這也許是他此生最後一本圖譜。謝衣坐于窗前,一頁一頁翻閱而過,最後在尾頁空白處,研墨提筆:“餘畢生所求,不過窮盡偃術之途,以回護一人一城。惜而天意弄人,終究事與願違,如之奈何。”

如之奈何……以凡人之渺小,試窺浩瀚天道,不過是鏡中撈花,蒼猿捉月。

天命可畏矣。

還餘下的兩枚偃甲蛋,一枚被謝衣連同多年來一直随身攜帶的蒼穹之冕一齊放入了桃園仙居的偃甲房內,另一枚,謝衣打算托付給有過一面之緣的百草谷墨者——如若後世還有人需再借神劍昭明之力,通天之器放散于各家修仙門派便是最好不過的着落。

身後之事看似皆已交付完畢,然而不論謝衣如何軟語相勸,道盡此次西域之行的風險,阿阮卻始終不肯離去,只道謝衣如果不帶她走,她便自行跟去。

謝衣極為無奈,輕斥道:“阿阮,莫要任性。”

謝衣向來溫和,這樣,便算是重話了。阿阮微些委屈,“為什麽每次都要我聽你的,我就不能有自己想做的事麽?”

謝衣一嘆,搖了搖頭。阿阮要做任何事情他都可以應允,然而流月城一事卻委實與他沒有任何關聯,絕不能牽累于她。他張手施放了一個法術,金芒緩緩繞于阿阮身側。

阿阮一驚,想要跑開,腳下卻如生根一般再不能挪動半分,“謝衣哥哥!這、這是什麽?”

法術還在繼續,金芒流轉更盛。謝衣邊動作邊回道:“這是岩心玉訣。此術會将你封印為一尊石像,沉睡于桃園仙居之內。抱歉,阿阮……大約唯有如此,才能将你留下……若我此行順利而歸,自當回來為你解封,向你請罪……”

“謝衣哥哥,你在說什麽呀!快放開我……”

“……若我未能回來,百年後,封印便會自行瓦解。封印之中,百年不過彈指一瞬。待你破印而出,想必人世皆已茫茫,但願你能善自珍重。”

“謝衣哥哥,你寧可和你一起去!你不能随便替我下決定,謝衣哥哥……”

法術已成,謝衣轉身離去,背影忽添了幾分寂寥,幾分不可言說的憂傷。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但願有生之年,還能再會。”

謝衣将最後一枚偃甲蛋交到百草谷那名墨者手中的時候,身上淺薄的魔氣也已無可抑制的爆發出來——他為了保存偃術,臨行前将自己的學識與部分記憶封入了自己做的那尊偃甲人當中,并以自身元神為引,倘若元神幻滅三載不歸,偃甲人便會蘇醒過來。這尊偃甲人耗費了他極大的心力,靈力虧虛之下又受濁氣侵蝕,一時無法回複,身上的魔氣便再不受控制渙散而出。

墨者察覺謝衣周身這奇異的惡濁之氣似是魔族特的氣息正待追問時,謝衣卻已相去甚遠。他想起謝衣曾經尋求斬斷靈力之法,心生懷疑,下令百草谷天罡暗中追緝,然而謝衣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後,再也未曾有人見過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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