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民國才子的繼妻3
阮秋娘安頓好許墨西姐弟下來,就被林老太告知,要接許望舒前來同住,阮秋娘靜了靜,才溫聲道:“早該如此的。”
林老太拉着阮秋娘的手,“秋娘啊,娘也是女人,知道你心裏不得勁,可她到底給我們林家生了西西和北北,又救過長卿。”
阮秋娘笑着道:“娘,我明白,北北他媽對我們林家有功,咱們不能虧待了人家。”
林老太欣慰而笑,她就知道秋娘是個大度的,不像那個許望舒,跋扈又小器:“有一點你盡管放心,你是妻,她是妾,這規矩亂不了。你也別太好性,讓她騎到你頭上去,妻妾不分,這是要家宅不寧的。”
阮秋娘心下動容,她在林家受的是最傳統的教育,豈能不在乎名分,當初願意接受所謂的兩頭大,一方面是出于無奈,另一方面也是知道本質上而言,先進門又在老家侍奉婆母的她才是名正言順的妻。如今聽婆婆再三維護她正妻的名分,當下感動地叫了一聲娘。
林老太拍了拍她的手,扭臉佯瞪林長卿:“還不快謝謝秋娘,也就是秋娘性子好,許望舒那樣對她,她都能既往不咎。”
林長卿朝着阮秋娘團團作揖:“秋娘宰相肚裏能撐船,實乃巾帼不讓須眉。”
把阮秋娘給逗笑了,嗔道:“胡說什麽呢。”
阮秋娘如此大度,私下裏,林長卿當然要好好安撫,握了阮秋娘的手柔聲道:“阿姐放心,望舒來了之後,我萬不會讓她越過你。”
阮秋娘比林長卿年長五歲,林長卿算是在阮秋娘背上長大,一口一個阿姐地叫着。完婚後人前倒是改了口,人後林長卿偶爾還是會喚阿姐,尤其是心虛愧疚的時候。
阮秋娘心裏比喝了蜜還甜,主動道:“碧城那裏我會好好跟她說,一時半會兒她可能接受不了,你也別跟她計較,慢慢的她也就好了,這孩子嘴硬心軟。”
“要不,讓望舒單獨另住。”林長卿試探,怕住在一塊是非多。
阮秋娘眉頭皺起來,那成什麽了,養外室嗎?成何體統!
“怕是娘那不好說。”
聞言林長卿就歇了心思,讪笑兩下。
阮秋娘柔柔道:“娘離不開西西北北,把北北他媽一個人放在外頭也不像話。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我比北北他媽年長幾歲,她呢又是嬌生慣養長大,難免有點性子,只要不是太過分,我不會和她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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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長卿感激之情意義言表,反複握着阮秋娘的手,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阮秋娘面上一熱,不好意思地低了頭。
這一低頭,便把幾縷白發送到了林長卿眼皮子底下,彷佛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把林長卿燥起來的心澆了個透心涼。
阮秋娘已經年過四十,一個女人上養林老太下撫林碧城,豈能不操勞。加上林長卿失蹤後,林家為了尋找他耗費了不少財産,林父又因為獨子失蹤一病不起,吃了三年藥後病逝,林家也就徹底沒落了,日子步履維艱,阮秋娘也就越發老得快。
林長卿看一眼床頭的鐘,很驚訝的樣子,“這都九點多了,”順勢放開阮秋娘的手,往被子裏鑽,“早點睡吧。”
阮秋娘半躺在那兒,心裏空落落的,勉強笑了下:“睡吧。”
擡手關了燈,阮秋娘輕手輕腳地慢慢躺下,對着黑暗苦澀地彎了彎唇,終究是老了呢。說起來,爹和娘三十過後就分房睡了,長卿待她已經算是很好。
第二天清晨,吃過早飯,林長卿帶着許墨西許墨北姐弟倆去找許望舒,恰逢暑假,兩姐弟都不用上學。
許家破産之後,許望舒帶着姐弟倆從花園大洋房搬出來,因為手頭拮據,她又不要林長卿的施舍,遂只租了一間門簡陋的民房。許墨西姐弟倆愛往阮秋娘那裏跑未嘗沒有受不了生活條件巨大落差的原因。
“我媽不在家,她去哪兒了?”許墨西詫異。
正好出門的隔壁租客接話:“你媽好像一整晚都沒回來。”
父子三個都驚了,一夜未歸?
“我媽幹嘛去了,居然一晚上都沒回來。”許墨西跺腳抱怨,渾然忘了自己也算是一晚上都沒回來。
林長卿臉色有點不好看:“等她回來問問不就知道了。”
同樣臉色不好看的還有林碧城。
她睡到十點多才起,她是夜貓子作息,奮筆疾書到淩晨兩點才睡下。
“你也就是仗着年輕,等你老了就知道後悔了。”阮秋娘老生常談,“白天當晚上,晚上當白天的。”
林碧城當耳旁風,只問:“奶奶昨天找您說啥了,不讓我們聽。”
阮秋娘露出猶豫之色。
“還是關于許望舒吧。”林碧城冷哼了一聲,又盯着阮秋娘道,“娘你不會同意讓許望舒這個小三進家門吧?”
阮秋娘低低道:“不同意又如何,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的事。”
林碧城氣了個倒仰:“屁個天經地義,大清都亡了,現在是民國,一夫一妻那是法律規定的。”
看着義憤填膺的林碧城,阮秋娘揉了揉她的頭頂:“娘盼着你能一夫一妻過一輩子,可娘沒這個命,不是北北他媽也會是別人,與其來個年輕貌美不知道性情的,那還不如北北他媽,起碼知根知底。”
林碧城無法理解,氣呼呼道:“什麽叫不是許望舒也會是別人,你幹嘛非得容忍他找另外的女人,他敢找人你就和他離婚,你又不靠他養,我能養你,離了他,你照樣能活的好好,比現在這樣憋憋屈屈的好得多。”
“可還真是個孩子,盡說胡話。我八歲就嫁到林家,要不是林家我早就餓死了,別人家的童養媳就跟丫鬟似的,可你爺爺奶奶拿我當親生女兒一樣養,為了這就要跟你爹離婚,我成什麽人了。”阮秋娘無奈搖頭。
林碧城憤憤:“真拿你當親生女兒,就不會想讓許望舒進門。”在林老太和阮秋娘之間門,她當然更偏向于阮秋娘。
阮秋娘:“你姑父也是有姨娘的,一開始你姑姑想不通,就是你奶奶勸通的。”
林碧城:“……”就很心力交瘁,沒法溝通了,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上。
“娘知道你心疼我,”阮秋娘欣慰地摸着林碧城的臉頰,“可娘真沒你想的那麽委屈,娘是真的心甘情願接受北北他媽,就沖她救了你爹這一點,我謝她。回頭等北北他媽來了,別甩臉子,就當娘求你了。”
林碧城簡直要瘋了:“好吧好吧,我不甩臉子,但是別指望我多客氣,我就當她是個陌生人,總可以了吧。”
阮秋娘就笑了,自覺終于能向婆婆和丈夫交代。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善水正在吃飯,她剛結束打坐,整個人神清氣爽就是饑腸辘辘,便前往餐廳找東西吃。
善水點了幾樣看着新鮮的菜,吃得還挺高興,偏就有人要來煞風景。
“是她,就是這個臭婊子。”
一只手裹着紗布的王金水用另一只完好無損的手怒指善水,近了細看發現她和昨天的樣子有些不一樣,似乎更年輕了些,王金水只當雨夜看不清的緣故,并未往心裏去,轉身對後面的馬金榮道:“馬哥,就是這個臭婊子斷了我的手筋!”
昨晚上,王金水和趙阿全去診所包紮,被告知兩人并非皮肉傷而是斷了手筋,兩人生吞活剝了善水的心都有。王金水當即嚷着要報仇,可趙阿全卻心存忌憚,覺得對方不簡單,不敢貿然行事。王金水罵了一句孬種,自個兒去找幫手。
王金水和趙阿全都是清幫的人,清幫作為上海灘第一大幫派,有的是人。這不,才一晚上的時間門,就打聽到善水在和平飯店,七八個壯漢立時殺了過來。
認出王金水的善水眉梢一揚,這是打了小的來大的,沒完了。
馬金榮上下打量善水,長得倒是不錯,肯定是王金水這個王八蛋見色起意結果點背遇上硬茬子,至于王金水說得身手了得,馬金榮只當他醉得稀裏糊塗不經打。一個弱了吧唧的女人,再能打又能多厲害,能厲害得過他手裏的槍嗎?
能不能厲害得過槍?馬金榮是沒機會知道了,因為他以及他的手下都還沒來得及開槍,就被繳了槍按在地上摩擦。
被按在桌子上的馬金榮人都是懵的,他都還沒反應過來,就成這姿勢了。這到底什麽人啊,上海灘什麽時候來了這麽一位姑奶奶。
懵的何止是馬金榮及其小弟,還有餐廳裏的客人和服務生,都準備跑了免得遭受無妄之災,畢竟都拔槍了啊,子彈可沒長眼睛。然而他們都還沒來得及跑出門,就已經結束了,這就有點尴尬了。
其實善水也有一點點的小尴尬,清幫的人啊,以清幫的能耐,早晚能查到她是許望舒。然後問題來了,許望舒是個嬌弱無力的千金大小姐,怎麽解釋她突然變得這麽能打?
眼見着善水沒什麽後續動作,心驚肉跳的馬金榮咽了咽口水試探着道:“女俠好身手,馬某心服口服,不知是哪條道上的?”
善水若有所思,慢悠悠道:“我剛從山上下來。”既然不像許望舒,那就不做許望舒了。
馬金榮果然往世外高人這個方向想了,新舊交替這些年,很有一些人躲起來避難。
“失敬失敬,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之處還請見諒。”打是打不過了,也沒必要繼續打下去,馬金榮還起了招攬之心,這樣的身手,那是能派上大用場的。
善水低頭看了看馬金榮,确認這家夥是要求和,便松了腳。這樣也好,衆目睽睽之下,她又不能殺人,犯法的呢。
馬金榮爬起來,哈哈幹笑兩聲化解尴尬:“當真是不打不相識啊,在下清幫馬金榮,敢問女俠高姓大名?”
“善水。”
馬金榮在腦子搜了一遍,的确沒聽過這個名,暗暗道,聽着就像是個高人的名字。回頭好好去打聽打聽哪個山頭出來的,要沒問題,可以推薦給大小姐,想來大小姐會喜歡。
“今兒真是不好意思了,誤會都是誤會。”馬金榮繼續幹笑,“你看,這打擾了您吃飯,要不咱們換個地方擺一桌壓壓驚。”
“不必。”善水掃一眼滿地狼藉,“你們把錢賠了就走吧。”
頭回遇上這種要求的馬金榮呆了下:“應該的應該的。”說着話從兜裏掏出一疊紙鈔,“經理,經理在哪兒?”
從人群裏鑽出來的經理簡直要喜極而泣,總算是遇到一個講道理的了。
馬金榮把錢塞給他:“你看看夠不夠?”
經理大概看了下,沒敢細數:“夠的,夠的。”就算不夠也只能說夠啊,好在的确是夠的,還有得多。
馬金榮就看善水。
善水也看着他。
馬金榮繼續看善水。
囊中羞澀的善水理直氣壯:“我的賠償。”
馬金榮淩亂了,神情出現了一瞬間門的空白,要金錢賠償的女俠?!
趴在地上的王金水就想起了自己的大金項鏈,偷偷擡眼看馬金榮,說不上是個什麽心情。媽蛋,什麽女俠,就是個打劫的女匪。
回過神來的馬金榮哦哦兩聲,下意識就要摸錢,摸到一半想起自己的錢都賠給經理了,扭頭沖着手下喊:“還不把錢都拿來,都拿出來!”
馬金榮有些興奮,不怕你求財,就怕你無欲無求。
善水滿意地接過那一堆鈔票,這樣的送財童子,再來幾趟其實也是可以有的。
“改日再會。”馬金榮帶着鼻青臉腫的手下離開,王金水縮着脖子跑得比誰都快。
善水不想被圍觀,于是對邊上經理道:“再給我送一份同樣的飯菜到房間門。”
經理連連道好:“好的,這份算本店送您的,不入賬。”
善水滿意地點了點頭,擡腳離開,快進入電梯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匆匆腳步聲和呼喊聲。
“請等一下?”
趙岚音遲疑地靠近幾步,五官真像許望舒,像極了二十來歲的許望舒,但是氣質一點都不像,那身手就更不像了,許望舒連個瓶蓋都擰不開,“你是不是許望舒的親戚,她現在好嗎,我們幾個朋友都挺擔心她的,可就是找不到她人。”
循聲回頭的善水認出這是許望舒的一個朋友:“許望舒是我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