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民國才子的繼妻26
林長卿心事重重地帶着林墨北離開,一路林墨北欲言又止,他察覺到許墨西似乎牽扯到了什麽要命的事情,以至于連爸爸都心驚膽戰,可到底是什麽事呢?
走了一半路,林墨北終于忍不住問林長卿:“爸爸,姐姐到底怎麽了?”
“別多問別多說,你就當沒這個姐姐。”林長卿聲音嚴厲。
林墨北瑟縮了下,聲音帶着哭腔:“那我們怎麽找到媽媽?”
林長卿臉頰抽了抽,眼下這情況,他可不敢貿貿然去找許望舒,萬一她也膽大包天摻和那些事情怎麽辦。可不找許望舒的話,離開京城之後,他們一家老小又怎麽生活?他的積蓄所剩不多,而他的稿費有限,何況換一個城市從頭開始,他未必還能拿到以前的稿費,家裏頭老的老小的小,全都指望他,所以他才決定厚着臉皮去找許望舒,就是想着許望舒有那麽個厲害的表妹,總不缺錢。
進退兩難的林長卿徒然嘆息,只覺得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他怎麽就淪落到這般可憐的地步。下一瞬,林長卿看見從和平飯店裏跑出來的林碧城,眼前一亮。
林碧城是被白一哲帶來的,本以為只是簡單吃個飯,沒想到席間還有其他人,更沒想到白一哲這個混蛋竟然把她當成交際花用。
“王八蛋,混蛋!”林碧城咬牙切齒,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她知道白一哲對她不如從前,她也沒指望白一哲有多真心,不過是想借他之力緩一緩以圖将來,但是怎麽都沒想到白一哲會變得這麽渣,“賤人!你給我等着,走着瞧。”
“林碧城!”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林長卿爆喝一聲沖過去,要不是她從中作梗,自己還好好的和許望舒在一起,怎麽會落到現在這種妻離子散窮困潦倒的境地。
林碧城循聲擡頭,見是林長卿惡狠狠跑來,冷笑一聲:“原來是你這個軟飯王。”
林長卿氣了個倒仰,兩眼瞪得銅鈴大,像是要吃人。
林碧城怵了下,畢竟對方是個高大的男人,下意識就後退了兩步,嘴上卻不肯饒人:“讓開,好狗不擋道。”
見她露出怯意,本有些忌憚她來歷的林長卿膽子見風長,反而向前走了一步:“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我女兒怎麽樣了,是不是被你害死了。”
林碧城眼神慌亂:“你在說什麽瘋話。”
“你心裏明白。”林長卿怒指林碧城,她越是慌,林長卿膽子就越大,可見她就算是個鬼,那也是個沒用的鬼,要不怎麽會膽子這麽小,更是被善水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送進去吃牢飯。如是一想,林長卿堅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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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林碧城腳尖一拐便想走。
“你別想跑。”不再畏懼的林長卿一把拉住林碧城的胳膊,“害死了我女兒就想跑,你跟我去巡捕房。”
林墨北傻了眼,林碧城可是妖孽,爸爸怎麽敢這樣!
被扯着往前走的林碧城用力掙紮,引起來來來往往的行人注意,卻是不敢叫嚷。她心虛啊,她知道自己的确不是林碧城本人,兩個人就是兩個人,細究起來根本經不起推敲,很多事情都沒法解釋。要擱現代她不怕,無憑無據,誰都不敢動她。可這會兒是出了名黑暗的民國,根本不講人權。
“你放手,你想幹什麽就直說,別弄這一套虛的。”林碧城才不信林長卿是心疼真正的林碧城,他就不是那種重情重義的人。
窮瘋了的林長卿就是想從林碧城手裏撈一筆封口費,她衣着光鮮,又是從揮金如土的和平飯店裏出來,肯定不差錢。
林碧城把包裏所有的錢以及帶着的手表金飾都給了林長卿。
“打發叫花子呢。”林長卿陰沉沉道。
林碧城鐵青着臉:“我就只有這些,你愛要不要。”
林長卿哼了一聲:“那我就去找白少爺,提醒提醒他小心枕邊人,那可是個披着人皮的孤魂野鬼。”
林碧城差點咬碎了一口牙:“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還有臉說我欺人太甚,要不是你,我會落到今日的地步嗎?”
“關我什麽事,都是你咎由自取——”
“林碧城?”
戛然而止的林碧城回頭,就見白一哲皺着眉頭站在那兒,她心慌了下,不知道白一哲聽見了多少。來歷不明這一點,她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
白一哲看向林家父女眼神中的厭惡毫不掩飾,都是利益熏心欺世盜名的敗類。
“你跑出來是什麽意思,你知不知你壞了我的事。”
“不跑等着被你賣了,”林碧城反唇相譏,“你把我當什麽了,我不是那種女人。”
白一哲譏诮地笑了:“那你是什麽樣的女人,冰清玉潔才貌雙全的奇女子。”
林碧城漲紅了臉,舉起小提包用力砸過去:“王八蛋,你去死吧。”
被砸了個正着的白一哲痛呼一聲:“林碧城!你敢!”
哪還有林碧城的人,只能看見林碧城跑遠的背影。
林碧城跑了,林長卿都沒反應過來,主要是白一哲的态度驚到他了,他以為林碧城是找到了一座大靠山,然而聽那個話頭,白一哲壓根就沒把林碧城當回事。
“臭婊子!”白一哲罵了一聲,見林長卿驚疑不定看着他,白一哲冷聲質問,“你剛才說林碧城是披着人皮的鬼,什麽意思?”
林長卿愣了下,白一哲居然聽見了,心念一轉,他計上心頭,林碧城混成這樣,看來沒錢是真的,那就沒多大利用價值,倒是眼前這位白少爺。
白一哲鄙夷地笑了笑,之前他是多眼瞎才會覺得林家書香門第,父女倆一個賽一個的肮髒下賤。
、他從錢包裏抽出一疊鈔票抖了抖:“現在能說了嗎?”
看在錢的份上,林長卿毫不猶豫地賣了林碧城,還添油加醋了一番,既然已經得罪了,最好斬草除根,免得被報複。
白一哲将信将疑。
“我所言句句屬實,不信的話,白少爺可以自己觀察,林碧城這人處處透着邪門,我的女兒絕不是這樣的人。”林長卿信誓旦旦。
白一哲沒理會林長卿,若有所思地離開。
“爸爸。”等白一哲走遠了,林墨北才敢出聲,“白少爺會怎麽對大姐?”
“她算你哪門子大姐,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孤魂野鬼,還是個沒用的鬼。”林長卿更加堅定林碧城是個沒能耐的,哪有混的這麽慘的鬼,又一個指望不上的,看來他還是得另外想辦法。
可什麽辦法呢?一直等林長卿回到家也沒想出什麽來。
冷不丁的,斜刺裏冒出一個陌生的聲音來。
“林先生,好久不見啊。”
林長卿疑惑擡頭,就見一個吊兒郎當的中年男子晃晃悠悠走來,臉上的神情說不上友善,透着幾分痞氣。林長卿頓時生出戒備:“你是?”
“林先生當真是貴人多忘事,六年前,常州。”男子笑嘻嘻提醒。
林長卿唰得白了臉。
“看來林先生想起來了,也是,畢竟是那麽重要的事呢。”
林長卿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這個男人就是六年前他忽然恢複記憶之後找來去老家打探消息的人。他不敢用許家的人,就悄悄在外面找了個人,可他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對方怎麽會找上門來?
因為善水讓他找上門來,懷疑林長卿早就恢複記憶之後,她就請唐瑾姿幫忙,清幫到底手眼通天呢,還真把人找出來了,只是那會兒林長卿已經身敗名裂并且在吃牢飯,這個人也就顯得可有可無。出于不浪費的原則,善水決定還是讓他發揮一下作用,惡心惡心林家人,誰叫她被林家人惡心得夠嗆。
“你想做什麽?”林長卿心生警惕,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诨號黑三的男子笑嘻嘻地搓了搓手:“手頭有點緊,就想找林先生周轉周轉。”
前腳剛敲詐了林碧城後腳輪到自己敲詐,林長卿臉色有些古怪,壓下奇怪情緒,他好聲好氣道:“我的事估計你也清楚,我現在哪有錢。”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林先生大方點嘛。”
林長卿咬死了沒錢。
黑三便露出真面目:“那我可要去和林先生家裏人借了。”
林長卿猶豫了下,若是之前,他肯定會拿錢消災,他得維護自己在家裏的體面,可現在體面和錢相比?林長卿看一眼戰戰兢兢躲在自己身後的林墨北,林老太和阮秋娘好說,他主要是怕毀了自己在兒子心目中的形象,咬了咬牙,林長卿摸出幾張從林碧城那兒敲詐來的鈔票。
黑三當然不能見好就收,他可是帶着任務來的:“這一點可不夠,我看林先生兜裏好像有個金光閃閃的東西。”
林長卿怎麽舍得金表。
他不舍得,黑三偏要,這不就吵起來了,然後把林老太和阮秋娘以及街坊鄰居都引了過來。
林長卿恨不得堵上黑三的嘴,奈何對方比他高比他壯,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所以林長卿只能幹瞪眼。
“……林先生,你可不能翻臉不認人啊,六年前要不是老黑我幫你拿了兩筒子大洋給你老娘媳婦,她們早就餓死了。難不成你是恨她們沒餓死壞了你的好事,所以恨上老黑了。沒這樣的道理,當年我都沒向許家告發你早就恢複了記憶故意裝傻騙他們,讓你多過了幾年好日子……”
“你血口噴人。”頂着形形色色的目光,尤其是來自于家人的,林長卿色厲內荏地反駁。
黑三笑了一聲,扭頭看阮秋娘:“六年前的秋天你家裏是不是突然多了兩筒子大洋?”
阮秋娘只覺得天旋地轉,六年前?六年前家裏的确白撿了兩筒子大洋,婆婆還說是祖宗保佑。
“沒有的事。”林老太咬着牙否認,別管她這會兒心裏頭有多失望,依然堅定地要維護兒子的顏面。
黑三就嘿嘿笑:“老太太你敢對天發誓沒有嗎,要是你撒謊,你兒子孫子就會暴斃街頭,你們林家斷子絕孫——”
“你閉嘴!”林老太受不住這樣的詛咒,怕得整個身子都在打晃。
黑三攤了攤手:“看吧,不敢發誓了吧。”
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漸漸大起來,還伴随着指指點點。
林老太和林長卿母子倆臉色紅紅白白一片。
渾身無力的阮秋娘靠在牆上,眼淚滾了下來,之前種種她都可以給林長卿找借口,可這一次,她找不到合理的借口騙自己了。林長卿早就恢複記憶,可他沒有回家,哪怕是悄悄地捎個信告訴她們他還活着都沒有。什麽怕許家報複所以忍辱負重,都是騙人,他就是打心眼裏想選許望舒,畢竟許望舒年輕漂亮又有錢。後面之所以說那些好聽的話騙她哄她,不過是因為林碧城當時有出息,其實那孩子說得一直都是真話,是她蠢不願意相信。
阮秋娘從來沒有這樣清醒也沒有這樣絕望過,她直愣愣看着林長卿,沒有聲嘶力竭的哭鬧質問,唯有眼淚不斷流,整個人身上透出的悲哀濃烈到旁觀者都看得不忍。
林長卿如坐針氈,別開眼不敢看阮秋娘,卻又對上林墨北驚愕的雙眼,更覺難堪,他終于受不了,扭頭離開。
“長卿,長卿,你要去哪兒?”林老太大聲呼喚,踉跄着追了幾步,可她一個老妪哪裏追得上,只能推了推呆若木雞的林墨北,“北北快去追你爸爸,可別出事啊。”
林墨北沒動彈,能出什麽事,他還能羞愧自盡嗎,這個人根本就沒有羞恥之心。這一刻,何止是阮秋娘不得不面對林長卿是個渣的事實,就是林墨北也被逼着看清楚他親爸的真面目。
眼見着林墨北沒動彈,林老太悲從中來,這是父子離心了,再看失了魂一般的阮秋娘,夫妻也離心了。林老太悲不自勝,這可如何是好,一個不好,家就要散了,長卿那個混賬東西啊,怎麽能那麽混賬!
是啊,這世上怎麽會有這般混賬的人,這種人就不應該存在,活着簡直是浪費空氣。
想找個地方躲羞的林長卿被人敲了悶棍,等他醒來發現天已經黑了,而他被綁着手腳堵着嘴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不遠之處就是黃浦江。
林長卿瞳孔一縮,強烈的危機感湧上心頭,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連牙齒都忍不住打顫:“嗚嗚……嗚嗚……”
站着的幾個彪形大漢無動于衷。
冷汗一刻不停的往下冒,頃刻間打濕了林長卿的衣服,他絞盡腦汁在想自己得罪了誰。
林碧城?自己剛剛敲詐了她。
許墨西?自己發現了她的秘密,難道是她背後的人要滅口,那是許望舒還是善水?
突然,林長卿瞥見那幾個彪形大漢動了,側過身,低了頭,無論是語氣還是動作都極為恭敬:“善水姐。”
如今善水也是當了大姐的人呢,打出來的地位,清幫上上下下那是相當的心服口服。
林長卿如遭雷擊,居然是她!這絕對是最壞的結果,他毫不懷疑,她是那幾個女人中最心狠手辣的一個,換做其他人他也許還可以求饒,但是善水絕對不可能心軟,這個女人殺人不眨眼的。
善水挑了挑眉,打量滿眼絕望的林長卿:“表姐有個願望,希望你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
林長卿抖如糠篩,什麽意思,回哪兒去,會常州老家去,許望舒會有這麽好心?那麽是……林長卿驚恐看向江面,一瞬間連呼吸都停住了。
善水看向暗潮湧動的黃浦江,慢悠悠道:“十九年前,她從這裏救了你,那你就回這裏吧,能不能再死裏逃生一回,端看你自己的運氣了。”
“嗚嗚嗚”驚駭欲絕的林長卿劇烈掙紮,像條蟲子一樣扭動,試圖離江水越遠越好,恐懼的眼淚爬滿了他的臉,連便溺了都不自知。
林長卿開始用力地向善水磕頭求饒:“嗚嗚嗚……嗚嗚……”
他不想死,他連四十歲都還沒到,他還有半輩子沒過完,他怎麽能死!
看着涕泗橫流的林長卿,善水微微一笑:“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