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民國才子的繼妻31
人山人海的火車站,善水和阮秋娘不期而遇。
看着包袱款款孤身一人的阮秋娘,善水詫異地揚了揚眉,這是什麽情況?
阮秋娘愣了好一會兒,提着包袱的手緊了又緊,最後她咬了咬牙,像是做了什麽決定,擡腿走向善水。
善水停在原地看着靠近的阮秋娘。
阮秋娘左右張望着,像是在防備什麽,自認為沒有異樣了才小聲道:“西西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善水略略一點頭。
“我和北北都被抓進來問關于西西的事情,北北大概對他們說了西西的事和你還有他媽有關聯,也不知道那些人相信沒有。那裏頭不是好去處,你還是趕緊走吧,省得被牽連進去。”阮秋娘不知道許墨西走上那條路是不是真的和善水許望舒有關,想來,林墨北也不知道,可他為了自己為了洩憤,就那麽地把親媽拉下水了,何其惡毒。就是這樣的惡毒令阮秋娘不敢再與之同伍。
善水笑了下:“謝謝你的提醒,你這是打算離開上海?”
阮秋娘抿抿唇,沉默了會兒才道:“上海就不是我這種人該來的地方,早該走的,當初就不該來。”
“來找林長卿,并非你的錯。”
阮秋娘詫異地看着善水。
“錯的是林長卿,你和表姐都是遇人不淑,偏偏都沒能及時放手止損。”對于阮秋娘,善水同情居多,這是個可憐的女人,半生都在逆來順受。
阮秋娘呆了下,眼眶突然就紅了,她低了低頭掩飾:“人都沒了那麽多年了,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意思了。我要去趕車,你,你走嗎?”
“我還有事要處理。”
阮秋娘提了提包袱:“你留在上海的話,小心北北,他現在混賬得不像話,別被他纏上了。”
善水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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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娘拘謹地點了點頭,低着頭提起包袱佝偻着腰離開。
望着阮秋娘蕭瑟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善水無聲嘆了嘆,厄運專找苦命人。如果沒有那塊大氣運碎片,這會兒阮秋娘應該還有女兒可以相依。對林碧城而言,氣運碎片是否算好運有待商榷,對她周圍人而言,肯定不是。陳錦書的情況亦然,一而再的都如此,善水若有所思,自己能遇到大氣運碎片是偶爾還是必然?
放下疑惑,善水處理當務之急。鑒于阮秋娘的提醒,為防真有人把她和許墨西聯系起來,善水略略做了喬裝,然後才去打探消息,目的——劫囚。
她打斷就許墨西,為什麽要救,因為她想救呗,就是這麽簡單。劫個囚嘛,多大點事。反正面對是滿手血腥臭名昭著的惡徒,就當行俠仗義了。
當衆槍決那一天,林墨北特意趕去觀看,卻撲了個空,許墨西被一夥人救走了。
是的,一夥人。
善水發現還有人和她打着一樣的想法,這倒不是很意外,又是登報又是當衆處決的,明擺着一方面是為了震懾另一方面就是為了引出同黨。
一開始,善水躲在暗處沒出手,後來發現劫囚那夥人不怎麽行,還是得她幫一把。于是,善水出手了。
那情形大概是羊群裏闖入了一只狼。
領頭羊高呼:“頂住,頂住,支援的馬上就要到。”
下屬羊淚目,關鍵是頂不住啊。
善水有驚無險帶着遍體鱗傷的許墨西離開,順手還幫着那群人把另外幾個囚犯一起救了。
擺脫追兵之後,一行人停在一座廢棄舊工廠內。
許墨西望着善水露在外面的眼睛。
善水蒙了臉,畢竟這上海灘認識她的人不少,難免把她和唐瑾姿聯系起來,她并不想給唐瑾姿惹麻煩。
“媽媽,你來接我了嗎?”許墨西喃喃,聲音透着喜悅,混混沌沌之中,她把善水看成了她的母親許望舒。
善水心裏一嘆,終究沒能救她,許墨西快要死了,她已經被折磨地奄奄一息。
善水将蒙臉的布往下拉了拉。
許墨西定睛看了又看,失望之色爬滿臉龐,不是媽媽,是表姨,是啊,媽媽哪有這樣的身手,下一瞬,她的雙眼又亮了起來,期待又忐忑,“表姨,是媽媽讓你來救我的嗎?”
善水靜默了一瞬。
沉默之中,許墨西眼底剛剛亮起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連同呼吸也慢慢變得微弱,彷佛失望帶走了她最後的生命力。
“算是吧,你媽媽走的時候囑托我照顧好你。”善水編造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其實你媽媽早已經原諒你了,在你鼓起勇氣當庭指證林長卿教唆你作僞證的時候,你媽媽就已經原諒你了。只是她生病了,癌症,很嚴重,去了國外求醫,還是沒能治好。她怕你難過,所以沒讓我告訴你,希望你一直以為她還好好地活着。”
眼淚從許墨西眼中溢了出來,伴随着嗚咽:“怎麽會這樣,媽媽,媽媽……我都沒向她親口道歉過,之前我那麽混賬,我還沒對她說對不起。”
破綻百出的謊言,許墨西還是相信了,也許是她行将就木神志不清,也許是她想相信。
善水擡手摸了下她的發頂:“我已經把你的歉意轉達過她,她很欣慰,說你終于都長大懂事了。你很勇敢,你在做一件很偉大的事,你媽媽為你感到驕傲。”
“真的嗎?”許墨西眼底再次彙聚起光芒,透着不敢置信。
善水點了點頭:“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許墨西笑了,像是驚喜又像是解脫,笑着笑着,慢慢的閉上了眼。
善水早已經見慣了生死,然而在這一刻,依然覺得難過,二十歲,多麽年輕的生命。
匆忙處理好許墨西的遺體,善水便要離開。
許墨西的同伴對善水道:“跟我們一起走吧,如今整個上海灘都在戒嚴。”
善水搖了搖頭:“不必,我能脫身。”
這話對方倒是信的,其實是存了幾分拉攏之意,不過強扭的瓜不甜,遂笑着道:“大恩不言謝,日後你若是遇上麻煩,可以去延安找我們。”
善水不置可否,只淡淡點了點頭。
這一場劫囚,使得上海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唐瑾姿當然有所耳聞,她還被人擺了一道,看唐瑾姿不順眼的人言之鑿鑿蒙面的人就是善水。因為只有她有這麽神鬼莫測的身手,并且還是許墨西的表姨。
面對上門詢問的政府調查人員,唐瑾姿冷笑:“別說不是善水,就算是,她都從我這離開五年了,潑髒水好歹也潑得有技術點。”
來人賠着笑臉兒:“唐小姐見諒見諒,我們也就是例行詢問下。”
唐瑾姿不是什麽無名小卒,是能在上海灘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女人,所以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情況下調查人員也不敢亂來,真就是例行詢問了下。
打發走人,唐瑾姿冷冷一笑:“看來我還是太手下留情了,讓他們還有膽子玩陰的。”轉過身,她突然問唐瑾風,“話說回來,你覺得是善水幹的嗎?”
唐瑾風擡了擡眼:“你都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
唐瑾姿看着唐瑾風的眼睛,慢慢道:“我希望不是她,摻和進那些事裏,九死一生。以她本事,何必放着好日子不過,去蹚這一趟渾水。”
唐瑾風就說:“人各有志吧。”
唐瑾姿心就沉了沉,她一直懷疑唐瑾風背地裏也和延安那邊不清不楚,只是沒證據也不想去找證據反倒洩露了風聲,害了唐瑾風又害了自己。
幾年後,唐瑾姿終于知道自己的懷疑沒有錯,唐瑾風果然在幫那邊辦事情,利用唐家的資源運送各種管控物質。
“為什麽?”唐瑾姿問唐瑾風。
唐瑾風緩緩道:“生在這個時代不是我們的錯,但是讓我們的後代繼續活在這樣的時代,一定是我們的錯。”
唐瑾姿愣了下,然後罵了一句娘:“少給老娘講大道理,告訴你,我純粹是不爽那群混蛋從我碗裏搶飯吃。”
唐瑾姿堅決認為自己是為了争一口氣,随着日本人、法國人、美國人在上海的勢力越來越大,當局漸漸淪為傀儡甚至走狗,幫着外國人侵蝕唐家的利益。
這就沒法忍了,你幫外國人搞我,那我就幫着延安那邊搞你,她才不是被唐瑾風同化了。
兄妹倆在上海又堅持了三年,直到局勢已經顯著惡化,由不得他們再留下。
“這是去香港的船票,那邊我都安排好了。”唐瑾風目光溫和地看着唐瑾姿,“你帶義父過去吧。”
唐瑾姿:“那你呢?”
“等我處理完手上的事情,就去找你們。”
唐瑾姿知道他是輕易不肯離開的,除非他們勝利了,她也不勸只惡狠狠道,“那你可別死了。”
唐瑾風笑了:“我命挺硬,應該死不了。”
“那樣最好。”唐瑾姿又道,“你要是遇見善水,也告訴她,讓她別死了。”
唐瑾風說好。
只是,唐瑾風一直都沒遇見善水,倒是見到了善水名義上的母親許青岚,然後從她口中聽到了疑似善水的消息。
“上個月,營口一支剛屠完村的中隊,半夜全被殺了,被救下的女人說救她們的是一個年輕女人。”
“是善水嗎?”
許青岚:“這樣的身手我只能想到她了。”
唐瑾風覺得應該就是她了,一直能斷斷續續聽見她的消息,直到他們勝利了才徹底銷聲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