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貓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不過得益于此不會有什麽人看到顧影後深更半夜坐在輪椅上出來。費力地坐上車離開這裏，沒有注意到不遠處一輛帕拉梅拉在看到人出來以後才默默地發動了車子。
回到顧家卻發現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坐在沙發上，沒一個睡覺的。許雲煙看到腳腫得老高的人，還有些滑稽。“呦，人沒追回來，還把腳搭進去了？”
陰陽怪氣的語氣，顧舒晚朝溫岚看去，眼裏寫滿了不信任。而被盯住的人全當沒看到，沒辦法，人是被顧黎帶出去的，回來就沒了，爸媽怎麽可能睡得着。
許雲煙從江冉手裏接過輪椅，讓江冉趕緊回去休息。然後顧舒晚就擡頭面對着四張臉，看來今晚是睡不成了。
“人家希希這次回來還走不走都不知道，你怎麽就這麽沖動啊。”
景希是路傾月在景涼出生以前就想好的名字，不論是男孩還是女孩，都代表着希望。許雲煙還能記起那人說的話。
“我是個作家，只能通過文字帶給一小部分人力量，所以我希望她可以比我更優秀，去照亮這個世界上貧瘠黑暗的地方。”這個孩子被寄托了她母親的期待和愛，她的母親也希望她能夠帶給別人愛和希望。
可是景知洲給她取了景涼，卻還把希字留在了景汐身上。
景涼，一聽就不是帶着祝福出生的孩子。所以許雲煙不喜歡叫這個名字，直到現在她對景知洲依舊有埋怨，可是那是別人的家事，她沒辦法插手。
“下次不會了。”顧舒晚揉了揉眉心，江冉說得對，她只能徐徐圖之。景涼現在就像是縮起來的刺猬，對着外人豎起防備，她要讓這只滿身是刺的小刺猬自己願意露出肚皮才可以。
許雲煙無奈地看着人，從小到大這個女兒都是被捧着慣着，現在要學着怎麽去愛另一個人，也不知道結果會怎樣，畢竟四年前也是景涼一直在慣着她。
明明比人家大了六歲，卻像是對調了一樣。
“她暫時應該不會出國的。”溫岚好心地給眉頭緊鎖的顧舒晚遞了個情報。“這次回來好像已經買了房子，而且國外的學業也結束了，大概率不會離開。”
顧舒晚睜開眸子，好奇地問，“所以你們聊了什麽？”
她竟然忽略了這個最重要的情報源頭。
“哦，是要在國內辦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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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涼真的很有繪畫天賦，明明才二十二歲，卻已經在多個國家舉辦了無數場畫展，每一次慕名前來的人絡繹不絕。外國人的想法和國內不一樣，他們只欣賞作品，而且也沒多少人去深扒這位天才畫家出國的事，畢竟他們眼裏這只是一位畫家，又不是明星。
可是景涼自從離開以後再沒有回來過，所以國內從來沒有舉辦過一場畫展或者展出過一幅畫。
但是C國當然也有許多真正熱愛繪畫的人，他們大多很欣賞景涼的繪畫才能，更想能夠和人面對面交流，有人知道了她和景涼認識，就拜托她去問一問。
“景涼，繪畫是你很熱愛的事，你通過它表達你自己的時候，有一群和你一樣的人同你産生了共鳴。我覺得你可以見見他們，或許對你們彼此都有幫助不是麽？”
咖啡館，景涼看着窗外的路燈，宛如精致的瓷娃娃，慢慢地攪動着咖啡，似乎在猶豫。溫岚并沒有打擾她，給了她充分的空間。
說實話，她并沒有見過母親，只知道那個人的模樣，卻不知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景家的人從來不在她面前提起，是許阿姨告訴她說母親是一位作家。
于是她的童年時光裏除了繪畫之外，最愛做的事情就是閱讀。從字裏行間，她感受到了母親是什麽樣的人。
那是一位溫柔，堅韌，善良而又樂觀的Omega。
她很敬佩，也很自豪，又很慚愧。那樣一個優秀的人，是她的母親。但是自己是這副模樣，沉悶、自閉、惹人厭嫌。
但是她再難過再孤獨，也沒有要離開這個世界的念頭。因為母親這樣寫過，“在他們眼裏你不屬于這個世界，是因為你的世界不能被他們窺探，你的那片世界會有人和你共享。”
所以她相信遲早會遇到那樣一個人，很幸運，她遇到了，可是她好像成了那個人的麻煩。不過她通過畫畫鼓勵到了很多人，收到過威脅和恐吓信，可也有人在校門口等了好久好久，告訴她自己很喜歡她的畫，受到了很大的鼓舞。
她知道自己或許變成了母親期待的樣子，所以她想做得更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把溫暖傳遞過去。外界的聲音紛紛擾擾，可是一想到這是自己想做的事，她好像就沒那麽害怕了。
“好，我願意辦這場畫展。”
顧舒晚很意外景涼會答應這件事，可是卻好像又在情理之中，路阿姨對她的影響真的很大。
她的小朋友善良又勇敢，也真的很像路阿姨，即使在景家那個爛透了的地方也沒有仇恨這個世界，還會去救贖別人。
可越是這樣越讓她心疼又後悔，一個被狠狠傷害過的人救贖了別人，自己卻只能自己抱着自己取暖。
“不對啊，所以她不知道你們兩個認識麽？”顧黎突然出聲發問。
溫岚點點頭，景涼大概率是不想見到顧家的人的，她和顧舒晚的關系已經僵至冰點，那孩子感激顧家，肯定會刻意避開，要不然不僅見面尴尬，也會招致外界對顧家的流言蜚語。
顧黎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Omega,被溫岚揉了揉臉敷衍地安撫了一下。
他和溫岚舉辦婚禮的時候景涼還托人給溫岚送了禮物，可是當時婚禮沒有讓任何媒體拍攝報道，所以景涼就更不知道溫岚的丈夫是他了。
是他太遲鈍了還是這倆人隐瞞的太好了，估計四年前就串通到一起了。
“回來就好，你們的事兒你們自己處理，我和你媽也沒那個心思管。”顧青淮和許雲煙起身上樓。
解鈴還須系鈴人，自己把人給惹生氣了就自己哄回來，他們可不插手。
第二天，顧舒晚被許雲煙強制要求留在了顧家，“你這腳腫成這樣回去怎麽自己照顧自己？”于是顧舒晚就只能躺在床上每天無所事事，不過她才剛拍完一部戲，确實得好好休息一下。
用江冉的話說就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你這麽拼命了，所以要你好好歇歇。顧舒晚聽了也只是笑笑，她這四年每天把自己泡在劇組和公司，就是因為自己一閑下來就會想到景涼，想到她離開時的無助和難過。
心如刀絞。
而景涼和溫岚見面以後就準備着手籌備這場畫展了，徐喬伊聽了以後感動不已，景涼願意回國就已經讓她喜出望外了，沒想到她會願意舉辦畫展，那她當然全力支持，比景涼更上心。
景涼卻讓她安心在家休息，“這場畫展我會自己設計，而且場地和成本溫老師已經做好準備了。”
回到C國，舊人舊事宛若洪水般朝她湧來，她有太多想要表達的東西了，她希望通過這次畫展将它們悉數展現。
不過在那之前或許要先去見一位老朋友。
她的心理醫生，裴語墨。
“在國外的感覺如何？”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為她接了一杯水，溫和地問道。
“還不錯，讓人很放松，似乎可以忘掉一切的不愉快。”
女人柔和的眸子裏閃過笑意，“那聽起來很好，可你還是回來了，我能知道為什麽嗎？”
景涼端起手中的杯子，摩挲着杯面，“因為那只是虛假的表象。”
這就像是一根刺，無論如何是要拔出來的。她從進入國內機場的那一瞬間就開始喘不上氣了，可越是逃離，那根刺只會紮得更深，所以她回來了。她害怕又無措，可她不想一輩子靠着藥物入睡，活在陰影之下。
裴語墨點點頭，是贊同和欣賞，她接觸過太多病人，可景涼是不同的，她也害怕面對那段黑暗的時光，可是她很清醒。
“景涼，很期待你的畫展，我一定會去看的。”
走在回去的路上，路過了一家寵物店，一只小小的銀漸層英短貓爬在玻璃上看着她。景涼不自主地停下了腳步，第一次遇到小七的時候，它好像也只有這麽大。
往事被勾起，景涼不由自主地朝着小貓微笑，她把頭發染回了黑色，現在只戴一副墨鏡就沒誰能認出她了。小奶貓似乎很通人性，爪子又扒拉了兩下玻璃，似乎也在朝她笑。
像極了小七。
景涼只猶豫了一瞬，就踏進了寵物店。小七離開以後她就沒有再養過任何寵物了，是她沒有保護好它。
可是既然決定要回來生活，她也該試着走出來了。
于是等在景涼家的徐喬伊就看到景涼帶了一只可愛的小家夥回來。“你要養貓？”徐喬伊覺得今天的驚喜是一個接着一個，景涼要養貓诶，她真的變了。
景涼點點頭，将小貓抱出來，揉了揉它的腦袋，“怎麽了？”
“沒，沒什麽，我開心啊。”徐喬伊rua了一把小貓，“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門被嘭地關上，徐喬伊激動地給顧舒晚發消息，“晚晚，你家小孩養貓诶，她抱了一只小貓回來啊！”
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人的激動，顧舒晚彎了彎嘴角，“知道了。”這的确是個好消息。
景涼坐在沙發上皺着眉頭，“給你取個什麽名字好呢？”
貓貓只是乖乖地坐着，瞧着景涼認真的樣子也歪了歪頭，然後從桌子上扒拉下來一包徐喬伊放的巧克力。景涼被逗笑了，“行吧，那你以後就叫巧克力。”
這可是它自己選的，她可沒動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