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用無惡不作四個字來形容我認識張開霁前的日子是再适合不過的了。
我從小都知道我家有錢還有權,我有個當領導的爸爸還有個開公司的舅舅,不管是在院裏,還是在學校,都沒人敢惹我。
那些被我欺負了的人就算心裏有怨也不敢說出來,因為我是個小氣的人,要是被我聽到有人在背地裏說我壞話,我肯定會想辦法報複。
我就這樣成了學校一霸,是令老師頭疼的不安分子,是同學退避三舍的妖魔鬼怪。
不過我從來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他們越是怕我,躲着我,我就越看不起他們。
大概正因為我幹壞事幹太多了,我這輩子最大的報應出現在了我生命裏。
張開霁是在高二那年從實驗中學轉到我們學校來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學霸。
他個子高,老師本想避開我,把他安排在靠前排的位置,把這尊能拯救我們班平均分的神仙給供起來,但無奈會擋住後排同學的視線,只好安排在了全班唯一的空位,我的旁邊。
為了給張開霁營造好的學習氛圍,他來的第一節 課,我就被班主任請去了辦公室,話裏話外就是讓我收斂點,不要打擾別人好學生學習,如果我願意的話,甚至會幫我辦理在家學習的特權。
我雖然喜歡惹是生非,但并不代表我不想上學,正好相反,我還特別喜歡和這群讨厭我的學生一起上課,看着他們氣憤不已又無可奈何,是我無聊生活的一大趣事。
因為被禿頭班主任訓了一通,再加上沒吃早飯,我回到班上臉上已沒了好臉色,對這個新來的好學生也沒有好語氣。
“閃開。”
這是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很明顯,充滿了挑釁和惡意。
本以為他會表現出不耐煩,或者受驚,他卻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挪動桌椅騰出足以讓我通過的空間,随後便不再看我,而是從書包裏拿出來課本。
這是我未曾設想過的道路,以至于接下來一天的時間,我什麽事都不做了,就支着腦袋歪着頭看他,似乎從他看似無懈可擊的表情中看出一絲一毫的崩潰和煩躁。
但我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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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他在講臺上做自我介紹時表演的那樣,舍不得多說一個字,說完自己的名字,就再也沒了後話。
我噘着嘴看了他一整天,他也沒回頭看過我一眼,而是全身心都投入到了面前的課本上。
我不懂那些寫着枯燥乏味知識的課本有什麽好看的,所以第二天我理所當然地撕掉了他寫滿筆記的課本,并一腳踩在他的桌椅上,一副“就是爺做的,你能拿我咋樣”的模樣等着看他的表情。
他踏進教室,看到滿地的紙屑,眉頭皺了皺,但走到我跟前,面對就是要找事的我卻一言不發,轉身離開了教室。
我以為他是去找老師告狀了,沒想到他是去廁所洗了個臉。
看着發梢還在滴水的他,我人生第一次有了內疚的情緒,我動了動嘴唇,把腳從他的椅子上移走,讓洗個臉就把上半身濕透了的他有個地方可以坐。
他擦都不擦一下就徑直坐下。
我偷偷關注着他,發現他的眼眶有點紅。哪怕課本無緣無故被全部撕毀,他也沒向我發脾氣,甚至連多餘的眼神都不給一個。
上課後拿不出課本,頭發還濕透了的他自然成了老師的重點關心對象,而作為他的同桌,我也成了問責的對象。
本來就是我做的,沒什麽好否認的,所以在老師叫我去教室外面罰站的時候,我不帶一絲猶豫就站了起來。
然而就在我站起來後,一向沉默寡言的張開霁卻突然舉手示意。
老師問他怎麽了,是不是想回寝室換衣服。
他搖了搖頭,淡淡地說:“老師,這件事和顧文西同學沒關系,書是我自己撕的,頭發也是我自己去廁所打濕的,你不必責罰他。”
就算底下同學替他鳴不平,但當事人都這樣說了,老師還有什麽辦法,只好讓我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我搞不懂張開霁此番行為的用意,要說讨好我,那為何要對我置之不理,要說讨厭我,卻又幫我說話。
我想知道張開霁腦子裏在想什麽,我還想聽他再說句話,我便主動戳了戳他的胳膊,壓着嗓子說了聲謝謝。
本以為他會繼續無視我,沒想到在我說完謝謝後,他卻轉過頭看向了我。
我從他的眼神中只看了冷漠。
他說:“顧文西同學,我不敢得罪你,我只想好好學習,你能放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