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原諒
尤其是,在剛剛還欺負過他的秦一銘面前,在表面僞裝得很好其實背地裏十分讨厭他的蕭澤面前。
糟透了,今天的一天都糟透了。
白悄垂下了頭,任由弟弟把自己抱住,他把臉埋在了白天曉的肩膀裏,手也依賴地抓着弟弟的衣服。
一場即将疊起的風波在白悄說完那段話之後,潰不成軍地敗退了。
蕭澤走在前面,白悄走在中間,秦一銘墜在最後。
一行四人全都沉默無語,只朝着生活區的方向走去。
在經過了一幢幢富麗堂皇的獨棟小別墅之後,才來到了白悄和秦一銘所住的地方。
白天曉的宿舍和白悄不是一棟,在進入生活區門口時便分開了,白悄不得不和秦一銘一起跟着蕭澤。
蕭澤推開門,轉頭朝白悄和秦一銘吩咐道:“你們住在第一層,兩間房,每間房都有獨衛,兩人商量着自己分配,外面是客廳和廚房。衛生有專門的學生搞,你們不需要擔心。”
他說完,把手中的行李箱推到白悄旁邊,又轉頭看了秦一銘一下,低聲道:“我還有事,先走了。你有什麽事可以來找我,我就住在前面……”
白悄低低應了一聲,接過蕭澤手中的行李箱。
蕭澤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走了。
大門從背後關閉,等人一走,白悄就語氣很差地道:“把我的行李箱還給我。”
他這次帶了兩個行李箱,蕭澤出于紳士風度替他一路拉了過來,而秦一銘,也不知道抽什麽風,什麽話都不說,硬要搶過他的行李箱,也裝模作樣地幫他拿。
白悄搶了好幾次,眼都被氣紅了,還是沒辦法,只能這麽算了。
秦一銘這會兒倒沒再拽着行李箱不放,規規矩矩地把行李箱放回到白悄身邊。
紅發青年一言不發的樣子,倒比之前安分不少,連帶着眉眼間天生的戾氣都消解了許多,有點像一只剛被批評完、把腦袋塞進自己爪子間的大狼狗。
白悄發現了秦一銘的不對勁,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害怕他了。
但要他和秦一銘說話,那也是不可能的。
白悄自顧自打開面對着的兩扇房門,打算挑一個房間,先把東西收拾好。
兩個房間布局一致,只一個朝南一個朝北,朝南的那個房間采光要好許多。
白悄做不出霸占好房間的行為,不情不願地轉身,想找秦一銘商量分房間的事。
結果人剛轉過來,就一頭撞上了堅實的胸肌,白悄被撞悶了,“啊”地輕叫一聲,往後倒退幾步,一屁股坐在了身後的床上。
秦一銘不知道跟在他屁股後面多久,這會兒撲了上來,緊張兮兮地伸手,捏住白悄的下巴讓人擡起頭來。
“怎麽了,撞到哪裏了給我看看——”
白悄鼻尖紅了一點,餘痛還在,他閉着眼睛沒說話。
秦一銘看着白悄烏泱泱一片濃密卷翹的睫毛,突然來了一句:“你睫毛好長,芭比娃娃都沒你長。”
白悄氣死了,他睜開眼睛,重重拍開了秦一銘放在他下巴上的手,罵了一句:“你混蛋吧!”
哪有人撞了人不道歉,還在這裏前言不搭後語地說人睫毛長啊!
白悄這下力道不小,秦一銘的手都被他拍紅了。
可這往常爆炸脾氣的秦家大魔王,只讪讪收回了手,半點發怒的樣子都沒有。
別說發怒了,秦一銘不聲不響蹲在白悄面前的樣子,更像是想讨人歡心、讓人毫不留情地懲罰他。
男生過了發育期的嗓音仍帶着一股少年氣,壓低了說話時,有種認真的赤誠:“對不起,我不該跟在你身後害你被撞,也不該在你鼻子疼時說你睫毛長。”
“更不該……在那時罵你,說你是……”
秦一鳴說得有些艱難,生下來就沒道過歉的小霸王,并不熟練這個:“……說你是屎。”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了,好像頭腦發暈了,只想着欺負你——”
“停。”
白悄有些生硬的聲音打斷了秦一銘還未說完的話。
膚白貌美的漂亮少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大高個,眼睛一眨不眨持續了好久,才繼續開口道。
“我原諒你了。”
秦一銘狼一般的眸子爆發出亮光。
“但是,我還是很讨厭你。”
那亮光瞬間僵在了瞳孔之中。
其實,按秦一銘以往的性格脾氣,別說讓他道歉了,多的是他自己犯渾打了別人還要讓人拖着傷帶着一家老小、全家上陣給他下跪磕頭的。
活了整整二十年,秦一銘連自家父母的話都沒聽幾句過,脾氣爆起來當衆不給家人好臉色,也不算什麽稀奇的事。
他生下來就是個六親不認、唯我獨尊的大魔王。
但沒辦法,連秦家位高權重的老人都對這個孩子沒辦法,又愛又怕的,無他——秦一銘的異能天賦舉世罕見,他是秦家萬年來異能潛力最為強勢霸道的人。
秦家出了這麽一個絕世天驕,打也打過罵也罵過,可秦一銘那磨人的性子就是半點不改,和他那剛出生就顯現出來的異能潛力一樣,就是出廠設置——改不了。
因此,這是秦一銘的第二次道歉。第一次在大巴車上,第二次在宿舍裏,兩次道歉的對象都是同一人。
然而這兩次極其稀有、罕見的道歉,被此時安安靜靜坐在床邊的漂亮少年給幹脆回絕了。
也不算回絕,人家說原諒他了,但人家也說了,“讨厭”。
秦一銘一直被捧着的、高高在上的自尊心,随着那一句“讨厭”,被拉扯下來、碾得血肉迷糊。
紅發少年還保持着蹲下身、擡起頭望着白悄的姿勢,他似乎根本沒想到白悄會這麽不給他情面,濃黑眉頭僵硬地擰着,線條銳利的薄唇死死抿出一道平直的線。
秦一銘都不知道他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從未低頭過的少年,頭一次蹲下身來好聲好氣地道歉,結果被人當面說讨厭。
這不亞于狠狠扇了他一個巴掌。
白悄很神奇地沒對秦一銘産生什麽害怕的情緒。
也許是因為已經體驗過大巴車上被人當衆羞辱,他對秦一銘的害怕阈值突破了極限,反倒沒什麽所謂了。
無非就是打我一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