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林飄定睛一看:“大旺!”他因為年紀小加進度慢被分到了小班裏,此刻痛苦的倒在地上連連哀叫。

一開始他只知道自己踩到了什麽東西,一激靈就倒在了地上,過了兩秒痛覺才傳上來,頓時感覺不好了。

周圍同窗吓得臉色大變,二柱和二狗趕忙跑上去,二柱一看頓時也變了臉色,扭頭看向林飄:“小嫂子,是捕獸夾!”

沈鴻和林飄快步踩過落葉到跟前,二柱和二狗已經卡住捕獸夾兩邊硬生生的将捕獸夾左右掰開,林飄走上前抱住大旺,大盛扶着大旺的腿,把他的腿從捕獸夾裏抽了出來。

林飄挽起他的褲腳檢查:“幸好,這個捕獸夾不算厲害的,不然這小胳膊小腿的……”

林飄心裏一陣後怕,看見那麽大一個鐵家夥夾在大旺的腿上,他都害怕給大旺的骨頭夾碎了,現在一看只是咬合齒凸起的地方刺破了一些皮肉,留下了一圈破皮的傷口,因為捕獸夾老舊咬合的地方也很鈍,傷口沒有刺得很深,但看着血紅紅的十分可怕。

“二柱,你背着大旺下山去,去我家裏讓二嬸子拿點酒給大旺淋一淋傷口。”這麽點小的孩子,可別破傷風了。

二柱應了一聲,林飄又轉頭看向山子:“山子你跟着大盛,萬一路上有點什麽你幫着搭把手。”

山子急忙點頭将大旺扶了起來。

林飄轉頭看向沈鴻:“沈鴻,你也跟着下山吧,大旺突然受了傷他爹娘肯定心急火燎的,你在有個主事的人好讓他們不要急。”

“好,嫂嫂不下山嗎?”

“我還有事。”

三人帶着大旺下山,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道之中。

林飄看着地上還沾着血的捕獸夾,之前他們經常來這些地方上課,不管是練習射箭還是捕獵都從來沒有遇上過這種東西,山上因為經常有附近村子的人上來采菌子挖野菜摘野果,在山上捕獵的人也很少在這些地方放陷阱,這裏這麽會突然出現捕獸夾。

大盛往四周看了一眼,顯然他也覺得奇怪:“真是奇了怪了,按理說這裏不該有捕獸夾的。”

“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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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盛經常在山上活動,他解釋道:“山上來來往往的附近村民很多,獵戶為了不惹麻煩是不會在人可能頻繁經過的地方留下陷阱的,就算留下了陷阱也會做出一些提示讓人能看見,比如用木炭在樹上留下标記,一個是記下不會忘記,一個也能讓路過的人知道危險,繞路離開,我看這附近也沒有什麽标記啊。”

衆人看了一圈,四周的樹上都沒有任何标記。

林飄皺起眉頭:“那獵戶住在哪裏你知道嗎?”

“我知道,就在不遠處,半山腰上面一點的小山澗旁邊,有很多竹子的哪裏。”

林飄聽得頭暈,要說有很多竹子,滿山都是竹子,這樣一聽是半點方向都沒聽出來:“大盛你帶路,我們去找獵戶。”

“啊?”大盛頓時張口結舌,看小嫂子的表情,感覺……像是要去打架:“這……我們去找他做什麽。”

“去算賬!”林飄氣得瞪眼。

還有沒有一點公德心。

大盛心裏有點為難,一直以來他在山裏跑不管是受傷了還是不小心被人碰着了,他都覺得男子漢一人做事一人當,從不回家給爹娘說。

但一看小嫂子的表情,沈先生在旁邊也沒有半點想要阻攔的意思,只能認命的帶路。

一行人一路的走,山邊修竹開始茂密,暗綠的杆上時不時掉下幾篇邊緣泛黃的竹葉,才走到附近遠遠就看見了一個屋子,上面蓋着茅草,下面是一支支長竹,看着有些年歲的樣子了。

這會子正有一個年輕人在屋子前面修整工具,他席地而坐,初秋的天氣也只穿了一層單衣,衣領敞開一大片,另一邊坐着一個中年男人,滿是老繭的手扯着弦,低頭修整着弓箭。

這應該就是山上的獵戶一家。

“小嫂子你站後面,讓我來說。”二狗讓林飄向後稍稍,畢竟這家老獵戶是鳏夫,小獵戶正是可以娶媳婦的年紀了,小嫂子同他們說太多話叫村子裏的人知道了不好。

二狗當先走上前去,神色嚴肅把帶着血的捕獸夾往他們面前一扔:“這是不是你們的東西。”

老獵戶擡起頭來看了一眼仔細辨別之後有些詫異,看他身後跟了這麽多的人,山上下下的把他從頭看到腳:“是我們的,怎麽了?”

二狗給他一看心裏都犯慫,這男人可不像他爹他伯伯這麽好相處,眼睛一耷拉,一副吓死人的兇相,雖然上了年紀,但腿也粗膀子也壯,手估計都要有他腿粗,心裏頓時後悔應該讓二柱留下來的,他力氣大說不定還能和他打一打,但小嫂子就在後面,他也不能犯慫。

“你說怎麽了!夾着我朋友了!你們在山上這樣亂扔捕獸夾可不對吧?”

老獵戶哼了一聲,從鼻孔噴出一道氣:“我們捕獸夾都是放在固定位置的,到處都打了标記,你這都能踩進去?”

大盛站在一旁幫腔道:“叔,我們走到路上确實踩到你的捕獸夾了……”他說得有點沒底氣,因為住山上的人沒幾家,就屬獵戶家力氣最大最難惹,平時他們對這家倆父子都敬而遠之的,他爹娘平時也是叫他見了獵戶家要離得遠遠的。

林飄在後面一看,這倆小孩都要被這個老男人怼得站不住了,主要是在成年男人面前小孩天生就有三分犯憷,林飄撥開前面的人走了出去。

“你在說什麽屁話,踩進去了當然是因為你沒打标記,打了标記我就不來找你了,你以為這個山頭是你的,你是山大王是不是,你出錯在先還是我們活該不成?!”

林飄看他也不是個能好好說話的,也沒打算和他客氣,不過鑒于兩人之間的體型差距,林飄和他保持着相當一段長的距離。

老獵戶看了他一眼,那表情真是吓人,準确來說面無表情就已經十分吓人:“你是誰?”

面對這樣一個臉生橫肉,不茍言笑的屠戶,林飄已經想要離開了,正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少惹窮兇惡極的人,但畢竟來都來了。

“我是林飄。”

“林飄?”

“小沈家的媳婦。”大盛輕聲嘀咕。

“沈鴻的小嫂子!”二狗大聲宣揚。

“哦。”老屠戶稍微有了點印象,小沈家死了個大兒子的事情他前段時間多少聽到了一點,還是新婚夜前死的,不過關他屁事,老屠戶不耐煩的看了林飄一眼。

“別想來找我麻煩,滾。”

林飄被他一罵,臉色越發冷,眼神冷冷的盯着他:“誰找誰麻煩?今天不把這個話說清楚,以後你還真當這座山是你家的了,我好意來提醒你,不要以後還做出這樣的事情,不然就不是被人找上門這麽簡單的事情了。”

老獵戶上下打量他一眼:“好你個哥兒,我這輩子還沒被人威脅過。”

一旁的大盛已經吓得縮脖子了,但小嫂子還在和對方辯,他只能努力讓自己表現出毫不怯場的樣子站在小嫂子面前,萬一對方沖上來,他也好擋一擋。

二狗也緊張得手心出汗,但老獵戶這輩子沒被人威脅過,他這輩子也從不讓人白欺負,欺負他朋友,欺負他小嫂子都不行!

林飄一看身邊小孩緊張的樣子怒視他,順便按住兩人肩膀:“我是來和你講道理的!你要欺負小孩嗎?”

年輕獵戶在後面看他們争論了好一會,目光落在林飄身上,看他半點不後退,一副非要把話說清楚的樣子才放下手裏的東西站起身來,他是知道他爹的,要是非要扯這事是過不去的:“捕獸夾我放的。”

老獵人惱怒看向他:“你放那做什麽?”

“放着玩。”年輕獵戶一副混不吝的樣子,胸膛的衣衫都還沒合攏,林飄看向他,心道原來是他在搞鬼。

“你這混賬東西。”老獵人罵了一句,沒有其他表示。

年輕獵戶轉過頭來,兩人對上視線,他看着林飄,在他臉和腰上掃過,小寡夫腰又薄又細,人倒是很兇。

“對不住,不知道你路過。”

林飄被他看得不舒服,想到捕獸夾的事情更加生氣:“你故意的?”

“不小心扔那裏的。”

“以前怎麽沒見你犯這個錯,我們開始在山上活動之後你才開始的。”

年輕獵戶摸了摸鼻尖,他倒不為別的,只是以前沒怎麽正面和他們交集過,也沒這樣近的看見過林飄,林飄這樣瞪着他,他也不惱怒,只是解釋道:“你們确實有點吵,整天在樹林裏跑來跑去的,但我确實沒想到你們會眼神這麽不好,這麽大一個捕獸夾都能踩上去。”

“你……”林飄把後面的話全都咽了下去,顯然這倆父子把這座山當做自己的地盤了,別人多來幾趟他們就要從中作梗加以警告,年輕獵戶嘴上說不是故意的,只是随手扔了個捕獸夾,不見得就是等着他們倒黴踩中,但總是抱着捉弄的心思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本來想來和這個獵戶溝通一下這個事情,沒想到一見面對方就這個态度,而且眼神也看得他很不舒服,林飄不想在這裏多呆。

“話我先放這裏了,我這一趟的事也算做完了,到時候孩子的爹娘要是找上來你們倆父子可別裝傻。”林飄帶着人轉身離開,不管他們倆父子在身後還有什麽話。

走遠了大盛和二狗終于才松了一口氣,二狗拍着胸口:“哎呀,吓死我了。”

林飄看一堆小孩都吓得夠嗆,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我考慮得不對,應該先下山找些大人來,讓你們陪我跑這一趟受了驚吓。”

“沒有沒有。”二狗連連擺手:“咱膽子大得很,沒有被吓着一說。”

“就是。”一堆嘴硬小孩附和。

“不過話說回來,他倆殺人不成,都是住在一個村子裏的人,怎麽你們都這麽怕他倆?”

二狗道:“他倆可怪了,從不和村子裏的人來往,就自己住在山上,平時也不和我們說話,我娘以前就說,見着山上的獵戶就自己躲遠點,他們整天打獵,見着人一句話不說,笑也不笑一下,可吓人了。”

大盛道:“也不是一點話不說,以前我上山,麥大哥還教過我用彈弓的,我就是看過他做弓箭才學會的,小嫂子你說,是不是我沒和他說就教大家做弓箭讓人生氣了?”

“生氣也不能這樣。”

正說着,身後傳來一陣有力的腳步聲,大盛回頭驚訝出聲:“麥大哥?”

剛才還在山上的年輕獵戶手上握了一瓶藥油快步追了上來,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朝他走來:“別生氣了,我爹給我的藥油,到時候給你那小孩擦擦就好了。”

林飄瞥他一眼,徑直走到前面去領着小孩下山,不和他搭話。

他可對男人沒興趣。

年輕獵戶也不生氣,收起笑容在後面和大盛說話,一路厚着臉皮跟在隊伍後面,一直下了山到家裏。

大旺正坐在院子裏,褲子卷起來露出傷口,看起來已經用酒清理過了,現在正疼得直抽氣,他娘在旁邊守着他,心疼的圍着一會問他疼不疼,一會問他渴不渴。

李守麥徑直走上去,抓住大旺的小腿擱自己半蹲的腿上,拔開藥瓶塞倒了些藥油給大旺塗開,塗得大旺慘叫連連。

大旺娘在旁邊都看呆了,目光看向剛進門的林飄:“飄兒,這誰啊?哪裏請的這麽年輕的大夫?”

林飄撓了撓脖子:“是獵戶家的兒子,來送藥的。”

話音落下,那邊李守麥剛站起身,大旺娘沖上去就是一頓揍,李守麥一邊退一邊躲,打在身上不痛不癢的他倒也沒太生氣,只是護着手上的藥目光看向林飄:“這藥塗上兩天就好了,你取個小瓶子來,我倒一些給你,之後隔一天給他塗一點就行了,欸大娘?大娘你打兩下就行了,再動手我還手了啊。”

大旺娘追着他打了半天心裏的氣才平了一點,想着畢竟是獵戶家的兒子,也不是好惹的,這才撒手放他一邊去不管。

林飄回到屋子裏翻箱倒櫃才找出一個像樣一點的小瓶子,也不知道以前是裝什麽的,拿出房間去勻獵戶手裏的山藥。

兩人站在竈邊,林飄拿着藥瓶小心翼翼的往空瓶子裏倒,濃郁的藥油味散在空氣裏,這麽一點藥油不知道是用多少藥材才練出來的,四周的空氣都變得又苦又臭。

林飄這邊被臭得直皺眉,就聽見獵戶在一旁道:“你手真好看。”

林飄手抖了一下差點倒外面去,心想真是受夠了。

“我叫李守麥,守着麥子的意思。”

“對了,我爹讓我告訴你,之前他沒怎麽見過你們,也不知道你們也在打獵他也就不管了,現在既然遇上了,平日裏上山摘野果采菌子他不管,但是你們最好不要再上山打獵了,要是你們非要去煩他,他是不會客氣的。”

真是有其子必有其父,兒子亂扔捕獸夾,老子肯送藥林飄還以為會是什麽好人呢。

林飄把藥瓶啪的往旁邊一放:“你爹是天王老子啊?他非不讓我們去我還要對他不客氣了呢,你爹霸着山當山大王了?你回去告訴你爹,這是全村子的山,咱們想打獵就打,他管不着,難不成全村子都不許打獵了?”

李守麥抱着胳膊:“反正,有我和我爹在,沒幾個人敢上山打獵,不過要是你來山上我可以陪你打獵,反正你是外村的,我爹也懶得管。”

“本村的就不行?”

“對,本村的不行。”

林飄心道怎麽村子裏就沒看見幾個男人打獵,原來是被山上的獵戶恐吓住了。

“我可不是吓唬你,之前我爹覺得你帶的都是一堆小孩才不管的,現在你都跑他面前去罵他了,以後你再帶着這堆小孩上山,可不知道會遇到什麽了。”

林飄氣得牙癢癢,把藥瓶子往他懷裏一扔:“滾,滾,咱們走着瞧。”

李守麥接住藥瓶往外走去,回過來對他揮手:“咱們下次見。”

林飄盯着門口冷哼一聲,心道就不信沒法子制住這家獵戶,回過頭來時正好對上沈鴻的眼神。

他從屋子裏出來,站在那兒不知道多久了,略微垂眼:“嫂嫂。”

林飄一見着他,簡直想把他抓過來揉一頓洩憤:“他們不許我們去打獵了!真是豈有此理。”

“嫂嫂不要動氣,總會有辦法的。”

“能有什麽辦法,我們壓根打不過他們,這事說起來又沒有名頭沒辦法告官。”林飄說着忽然想到:“我去問問裏長有沒有法子!”說走就走,轉身出了門去到二柱家,讓二嬸子陪自己走這一趟。

路上林飄忍不住向二嬸子打聽這對父子到底什麽來路。

二嬸子仔細想了一會:“雖然在村子裏也快二十多年了,但畢竟我也是外村嫁進來的,不是本村子裏的,反正從我嫁進來開始他們就在山上當獵戶了,我男人不是有一把好力氣嗎,剛開始日子不好沒油水的時候我也抱怨他,怎麽不山上去打只兔子打只雞來,這東西得來又容易,也不用費自己的時力來養,他說什麽都不上山,我同他說了好幾次他才和我說,說獵戶在山上打獵,他去打獵不是搶獵戶的東西嗎?這樣做不地道,他臉面上過意不去,我還以為他和那獵戶是什麽要好的交情,結果嫁給他那麽多年,也沒見他和那個獵戶走動過,總之就是奇怪得很,我瞧他就是霸住了山,不過聽說他本來就是村子裏的人,獵戶的爹也是獵戶,村子裏和他都是娘胎裏的交情,打小就認識的,應該是不想和他鬧起來,就由着他了,最初你們上山的時候我就有點擔心這一茬只是沒說,後來看你們上鍛煉課上得好好的他也沒說要管就沒在意了,想來他也不會和你們一群孩子置氣,沒想到他這麽不是東西,小孩子上山玩打點東西他都不許。”

兩人一路說着到了裏長家門口,正好周習善因為鍛煉課下午休息在家,這時正在家門口外面搬農具,今天太陽好,東西全都拿出來曬了一遍,這會子太陽快下山了正好收起來,看見他倆來了急忙放下手裏的活拍拍手上的灰:“嬸子,林飄,這麽突然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我們找裏長,有事想請教他一下。”

“我爹去我小伯家看鴨子了,你倆先坐,我去叫他回來。”周習善擦了擦額角的汗,原本白淨的臉上有些泛紅,他轉身很快消失在兩邊鋪就的石板小路上。

沒過一會他就扶着裏長回來了,手裏還提着一竹籠的小鴨子,正擠着嫩嫩的嗓子嘎嘎嘎的叫。

裏長笑容滿面走上來:“我小弟孵了一批鴨子,送了我幾只,你們看,這顏色不錯吧。”裏長揭開籠子,裏面的小鴨子像一只只嫩黃的毛絨球。

“對了,習善說你們找我是有事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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