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傾訴
“爸,你在等我麽?”
男人正色道:“數學競賽你們學校既然讓你去了,你這次必須好好表現。”
安韶早就猜到這事和他有關系,聽了這話倒也沒什麽意外的,只是應了聲:“知道了,我會努力的。”
只是要進房間的前一刻,他終究還是停了下來,沒有轉身,背對着父親道:“但是爸,這樣的機會我想靠自己争取,你以後不要幫我了。”
男人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會為了你去求你們學校把集訓名額給你?你們老師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給你名額,你們老校長今天回了學校,
知道了他們在猶豫,念在你是小尋的弟弟,才跟你們老師說讓你去試試,如果不是你之前考砸了一次,又何必這樣。”
這個原因确實跟安韶猜的八九不離十,安尋,也就是他那個死去的、未曾謀面的哥哥,在十多年前,也是這個學校裏數一數二的好學生,老校長在他剛入學的下學期便退休了,當初他考進這所學校的時候父親帶着他去見過老校長,所以對方知道他和安尋的關系。
因為成績優異,老校長還在職的時候自然也知道安尋這號人,可惜還沒到高考的那一年,安尋就意外身亡了,本可能成為高考狀元的人一朝身殒,着實令人唏噓。
安韶知道自己果然還是靠着哥哥才拿到了名額,雖然不甘,但又能真的怪誰?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跟父親說幹脆就不去了,可拒絕的話又說不出口,名額已經報了上去,如果自己最終沒去,才更會讓其他人感覺奇怪。
很快到了周末,學校星期五放學後,便組織了參加集訓的同學一起去大賽指定的集訓中心,周末在那裏住上兩個晚上,星期日下午的最後一節課考試,通過考試的人就可以參加月底的初賽了。
只培訓兩天便要決定參賽人選,聽起來很恐怖,但對這些孩子來說,也未嘗不是一個考驗。
集訓中心的宿舍屋子是二人一間,主辦方讓他們自由選擇和誰一起,安韶自然便跟了陳蘇一起。
分了房間,把東西收拾收拾,吃過飯後,當晚就開始上課了。
這次參加集訓的還有外校的同學,大家都鉚足了勁兒,皆聚精會神,生怕漏了老師的一句話。
課間的時候,陳蘇看安韶趴在桌上歇息,便先去水房接水了。
這會兒水房還在排隊,他在隊伍後面等着,結果聽到前面有外校的女生在閑聊,他本來懶得關心她們說什麽,可有個名字還是竄進了他的耳朵裏。
“真的假的?就那個安韶?你是說他不該進來集訓,而是他爸幫他求的?”
“好像是真的呢,我聽他們學校的人說的,說是不小心聽到了老師之間的對話,說他爸找過校長,好像還有個什麽哥哥......那人說他之前一次月考數學都考砸了,老師還讓他來集訓,肯定有貓膩。”
“不是吧,我看他聽的挺認真,人看起來也挺和善的,可能只是一次考砸了而已。”
......
安韶睡得正香,就感到有人在一個勁兒推他,他被推的煩醒了,睜眼一看,是個他們年級裏他不認識的同學。
那人見他睡醒,連忙道:“你快去水房看看吧,陳蘇跟人吵起來了。”
安韶吓了一跳,睡意也沒了,立馬跑到了水房。
水房裏面,陳蘇面紅耳赤,對面站着兩個外校的女生和一個他們學校的男生,但不是同班同學,是其他班裏的。
陳蘇一字一頓地警告那個男生:“不要讓我再聽到你胡言亂語。”
男生笑容輕蔑:“我胡言亂語什麽了,這年頭實話還不讓人說了麽?”
“那跟你有什麽關系,管好你自己就得了。”
男生噗嗤一笑:“是,安韶成績到底沒你好,你當然不在意名額會不會被人搶走,但你知不知道他很有可能占了本來應該給別人的名額?說到底還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呗。”
陳蘇再也按不住怒火,他走上前,揪住了對方衣領:“事情真相到底是什麽你都了解的不清楚,又憑什麽在這裏說三道四?!”
安韶趕到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他急忙跑過去抓住陳蘇的手讓他松開:“怎麽了這是,別打架啊。”
陳蘇喘了口氣,松開了男生。
之前在學校,陳蘇哪怕和安韶關系不好,都沒當着別人的面和他這樣争吵過。
安韶見他跟上次在輔導班一樣反應過激,正猜測是不是對方提到了他父親的事,就見那男生把衣領整了整,很不服地哼了一聲:“我又沒說你,難道你和安韶真的是那種關系,所以你才要為他出頭?”
安韶一愣,疑惑地看了陳蘇一眼,也瞬間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麽了,他不知道這件事對方是怎麽知道的,只是......看來陳蘇是知道這件事了。
他不想與人起争執,眼見陳蘇又快要忍不住沖上去,便立馬拉住他:“算了,我們走吧。”
這時四周已經有人指指點點,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安韶怕事情鬧大,惹來老師,也怕這人一生氣跟老師添油加醋,萬一取消陳蘇參加集訓的資格就麻煩了。
他手上使了點勁兒,把陳蘇拉走了:“別鬧了。”
陳蘇沉默片刻:“我不能由着別人那樣說你。”
安韶見他承認了,嘆道:“只是說說,過過嘴瘾,而且也不算造謠,我覺得沒什麽。”他看了陳蘇一眼,“所以,你全都知道了麽?我很可能本來不該參加集訓的。”
“哪有什麽該不該的,你人都來了,就別說這些了。”陳蘇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用了蠻力,反握住他的手臂,帶他回了教室。
晚上課程結束,回了房間陳蘇洗漱完,看安韶還坐在桌前學習,他有點心疼,便走過去勸道:“明天再看吧,早點休息,你今天聽的已經很認真了。”
安韶放下筆,拿起水喝了一口,可能是有點累了,他确實沒有繼續再看書,而是右手臂搭在椅背上,下颌擱在手臂上,看着陳蘇。
“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我還有個哥哥......他當年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很優秀,只可惜我從來沒見過他,我還沒出生的時候他就死了。
老師通知集訓的那天,放學回家我爸就告訴我了,他說老師本來不一定想給我這個名額,是老校長念在哥哥的份上,才讓我來的。
我沒聽到今天那人是怎麽說我的,但是肯定很難聽吧,所以你才會生氣。我人既然已經來了,我就想着一定要好好表現,這樣才算對得起這個名額。”
陳蘇走近了點,輕輕撫着他的發頂:“我都知道,我相信你一定會取得好成績的,只是你也不要太累着自己啊。”
安韶內疚道:“那天我沒敢告訴你的原因就是這個,你說我也要去集訓的時候,我就有這個猜測了,但是不太确定,就沒想立刻告訴你,我有親哥哥這件事現在才說出來,你沒有生氣吧?”
“這件事是你的隐私,你不會那麽快告訴我也正常,我不怪你,而且事實上,我早就知道你有個親哥哥,而且對方也不在人世了。”
這下輪到安韶震驚了:“什麽?!你怎麽知道的?”
“我跟你說過我和你父親起過争執,就是那次,他說出來了,但我當時也不敢告訴你我知道了,便一直沒說,當然我也只是知道這一點,關于你哥哥其他的事我都不知道。”
安韶無奈地一攤手:“我哥哥的好多事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媽跟我說過一點,說他死後我爸媽就換了房子住,我從小到大只知道我有個死了的哥哥,我爸說過他也曾在這個高中讀過書,
至于他長什麽樣,我一直不知道,家裏也沒有留他的照片,不過也可能是留了,不想讓我看到罷了。我哥哥的死雖然都過了十八年了,但我看得出來,我爸媽,尤其是我爸,他心裏未必過的去這個坎兒,我自然也不敢總是戳他們的傷疤去問。”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情自然,聲音裏也聽不出來一點難過,冷淡平靜的像在說別人的事。
但越是這樣,陳蘇就越是憐惜他,他把安韶拉進懷裏,讓他靠着自己,一下一下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好了,你也不要多想了,好好準備集訓就是了。”
他低着聲柔柔地說着最平常不過的安慰話,然而安韶聽了,心裏仍是微微一顫,他靠着的這個位置正好挨着陳蘇胸口,他腦袋貼在那裏,陳蘇說話時胸腔些微的震動,他都聽的清晰。
他從來沒有這麽近地側耳傾聽過陳蘇的心跳,一想到身前的這個人,他以後的悲歡皆與自己相關,他每一次悸動皆因自己而起,一張臉還是漸漸不自覺地紅了紅。
陳蘇的懷抱靠着異常舒服,安韶在他身前蹭了蹭,想起今天陳蘇因為自己和人争吵的事,又把頭擡起來,仰視着陳蘇,一板一眼地叮囑他:“你以後不要因為我和人吵架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決,我不想把你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