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喜歸

心中失望自是有的,哪個女兒家不願嫁個俊俏郎?只是現下,這卻是擺在她面前不可規避的現實,于這件事上,趙氏已然定下心思,若非嫁去做正妻,那便是要做妾了。無論如何,這親事怕是無法逃避的,顧家不願更不能失了與張連的交情。

這樣想着,她心中更加清醒了幾分,目光不由堅定了些許,既不願做妾,明知做妻的希望渺小,她仍要做出些努力來。

而對于心中生出的那股失望感,她不由一遍一遍在心中提醒自己:不同于顧宛芝,我卻沒有挑揀的資格,往日不是盼着尋一位善待自己的夫君麽,那麽只要張易能永生待我好,便再醜陋的面貌又如何?

席間她便不再刻意垂着面目,只她這般一擡首,立時便對上一雙直勾勾的眼,被人這般盯着瞧,讓她心中有些着惱,從未聽聞那張易是個好色之徒,為何今日卻這樣無禮?

這般想着,她朝着對面矮幾上投去一眼,眼神中自含着一股嬌羞嗔怪。

張易似是收到了她的嬌惱,面上騰地便紅了個透,似是為這掩飾此刻的慌亂,他極快地舉起酒杯,一仰脖灌下,放下酒杯便讪讪地将目光投向上首。

顧宛華唇角微揚,這人卻也有趣。

酒過三巡,顧懷遠于席間萬分委婉地說道:“宛芝年尚幼,易兒也未及弱冠,議親一事卻也不急。”

趙氏自一旁幾子上笑道:“老爺這便是舍不下宛芝呢。”

“哈哈,既是這樣,此事暫緩也好。”張連不做他想。

只有張王氏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席間談笑甚歡。

刻意般的,趙氏吩咐幾位婢女前去為顧宛華布菜,對上張王氏,她呵呵笑道:“你瞧瞧我這六姐兒,與她姐姐一般高低,身子卻也太單薄,若不好生提點着她多吃些,旁人只當我虧待了她呢。”

張王氏不由又面有所思。

顧宛華順勢柔柔一笑,起身謝過趙氏,她這一起身,便露出了纖細的腰肢,便在冬日厚袍下依舊不盈一握,搶眼萬分,眼瞧着張易的目光再次黏着在了顧宛華身上,趙氏心中甚是滿意。

一晃便是一個時辰過去,顧懷遠有些醉了,連連吆喝着吃飽喝足,宴席這才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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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連殷切地挽留着顧氏一家入內小憩,顧懷遠卻擺手告辭道:“時日不早,便不打擾了,五日後顧家家宴也望賢弟能引家眷前來。”

張連連聲應下,與張易将顧懷遠一家一同送至府外,又寒暄片刻才上了馬車。

此時張連已轉身離去,唯有張易仍癡癡站在階上,對上張易,顧宛華微屈身福了福,道:“公子請回。”

張易面上一驚,似是未想到顧宛華這般對他開口,臉上立時便淡淡地紅了一圈,嘴唇一張,正要開口,身側車簾便一晃,卻是趙氏招手道:“宛華,來與母親同坐。”

顧宛華淡淡應一聲,轉身上了車辇。

馬車緩緩駛開,趙氏笑道:“今日你這般表現甚好,母親看那張公子對你有意。”嘆氣一聲,她道:“若非你這身份,母親定是要想法子将你嫁做正妻。不過,便是嫁去做妾于你來說實也算不得委屈。張家這般官家,下輩子吃喝自是不愁了,張易公子又是百裏挑一的人才,實是美事一樁。”

便連顧懷遠也喜道:“你母親說的是,現今張家公子對你有意,若此事成,今後嫁去了,更要端正品行。”他已迫不及待叮囑道:“莫忘了,你今後身在張家,卻仍是顧家之女,一舉一動都要進退有度,日後張易公子有出息之時,你便是顧家最大的助益。”

在趙氏與顧懷遠殷殷的注視下,顧宛華略側過頭微笑道:“若此事能成,女兒定會珍惜,必不為爹娘抹了黑。”

對于這般毫無內容地回答,顧懷遠無不可地點了點頭,便連趙氏也想着:這六姐兒仍是個不開竅的,因此便單純了些。

但這仍不妨礙趙氏的好心情,吐出一口氣,她感嘆着:“就怕張家公子不喜你,如今看來,這事卻是要成了呢。”

顧宛華默不作聲,心中冷冷想道:你自然高興,你的女兒自此便不必嫁去張家,卻仍能向張家交了差事。只是若不能為正妻,我卻也不會坐以待嫁呢!

顧懷遠仰靠在塌上,亦徹底松弛下來,附和道:“只盼着宛芝一事,将來張連莫要介意才好。”他雖人脈廣,現今卻也得罪不起張連,于公兩家可說是互相依賴,互為利用。論私交,他與張連向來交好,若非宛芝拒婚,他也不必為難這些時候了。

想起什麽,他阖着的雙眼猛然睜開,坐直身子道:“五日後,你可要好生表現才好,近來琴藝可有進益?”

顧宛華一怔,他便哎呀一聲,愁道:“你還沒有拿得出手的才藝,這可怎麽好!”

趙氏笑道:“老爺心急了,宛華不過十二,便是技藝略遜些,也是情有可原。”看向顧宛華,她柔聲叮囑着:“這幾日便練一首曲,務必彈的順暢了,知道嗎?”

顧宛華淡淡點個頭,這時馬車一停,趙氏一掀簾,卻是已經回府了。

叮囑顧宛華幾句,趙氏便打發她回了園子。

一進廂房,張媽媽便急匆匆趕來問道:“小姐今日可順利?”

顧宛華微微抿唇,垂眸道:“順利。父親母親十分高興,若張家有意,這事便也成了。”頓了頓,看向張媽媽,她低低道:“卻不知張家公子是如何想的,怕不願許我一個正妻呢。”

張媽媽面上一喜,笑道:“小姐糊塗了,小姐為庶女,若去張家,如何做正妻?便是做妾卻也仍是一門好親事。”這件事實在讓她歡喜不已,她滿心的感慨,一時竟也激動起來,含着淚哽咽道:“老奴實為小姐感到開懷。”

顧宛華失神地想道:原來張媽媽與旁人也是一般想法。

這足以讓她再次看清,她嫁去張府做妻,在旁人眼中是多麽荒唐的一件事。

可他們卻不知,便是這麽一個荒唐的念想,卻是她自重生以來唯一的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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