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獻曲

蔡夫人一一掃量過顧府的幾位小姐,最終定格在目瞪口呆的顧宛芝身上,淡淡開口了,“顧夫人便只有這四位女兒?”

趙氏微笑的表情瞬間凝滞了,下意識便朝顧懷遠看去,他此刻也是一臉疑惑,趙氏一時有些心亂,剛想解釋一番,六姐兒與張家議定了親事,這般出府做客之事因着避嫌便可作罷,只是轉而便擔憂這般說話,豈不讓侯爺與夫人覺得今日顧家這拜訪另有心思?

趙氏一時間心亂如麻,只是對上蔡夫人,她只得不大自然地笑一下,說道:“是還有另一位……”

蔡夫人悠悠地哦了一聲,卻是問向顧懷遠道:“怎不見那日那位小姐?”

顧懷遠眉頭登時一皺,蔡夫人是如何一眼便瞧出六姐兒沒來的?她口中“那日那位小姐”說的可是六姐兒?她們是如何相識的?!這般大事他竟然不得知!再者,夫人今日神色也甚是不對,這一番思前想後,一時間他倒有些語滞。

“這……”顧懷遠的目光不停穿梭在侯爺與蔡夫人之間,好一會,才結結巴巴地應對道:“原也是要帶來的,只是怕六姐她學藝不精,惹了夫人不喜。”

他這一思量,卻是連稱病這般極好的理由也不敢說了。說出這句連他自己也覺得別扭非常的理由,面上便有些熱哄哄的。

侯爺愣了一下,當即哈哈大笑起來,嘆道:“懷遠你卻是太客氣了,聽聞年前你幾次上門求見。”

“是、是……”他不疊地表達着歉意:“久仰侯爺大名,懷遠這才貿然來訪,實是擾了侯爺清淨。”

侯爺暗忖:莫不是有事求于我?

顧懷遠看他面色便知個一二。當下笑道:“侯爺遠離朝野自是要安享晚年,我等也不過久仰大名,這才前來拜見。”好容易方才關于六姐兒那話被侯爺揭過,當下他稍稍恢複了些許風度,一時倒也談笑自如。

閑聊片刻,才從侯爺口中得知世子今日去了府學中,顧懷遠心頭倒略有些失望,只是當下他仍打起精神應對着,畢竟結親一事不急于當前,與侯爺攀好交情才是當下重中之重,。

在顧懷遠的刻意追捧下。侯爺略提了提當年馳騁沙場的事跡,便又将話題轉向近來旱災,想起什麽,他笑道:“夫人與我說了,你那位六姐兒,小小年紀卻懂事知理。”

顧懷遠當下卻是一頭霧水,蔡夫人見狀便笑道:“不若便請你家六姐兒來。”

什麽?蔡夫人竟然要叫六姐來,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幾番提及六姐。現下還要招她來!那豈不是說明她很喜愛他的六姐!

顧懷遠心下一喜,當場便站了起來,朝趙氏叫道:“快!去把六姐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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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氏尴尬地站起身來,看向蔡夫人,謙卑地說道:“六姐兒她實是有些怯懦,民婦卻是怕她唐突了侯爺與夫人。”

侯爺一提手。說道:“無妨,請來便是了。”

趙氏這才讷讷稱是,在她出門前,蔡夫人卻喚住她。說道:“公平二字方為治理內院之本,夫人卻是有些厚此薄彼了。”

趙氏老臉一紅。低眉順眼地說道:“夫人說的是,聽夫人一言。民婦卻是萬般羞愧,日後定會好生注意。”

她面上是萬般恭敬的,心中卻暗想着:你知道什麽?六姐兒是要嫁去張家的,自是不好再帶來,老爺亦是這般意思,到她口中怎就成了厚此薄彼?只是轉眼她便懊悔不疊,那日寺中人山人海,為何獨獨便碰上了這位夫人!以宛芝那日表現,這事卻是泡湯了。

在趙氏出門後,蔡夫人便将那日顧宛華所說略略說與顧懷遠聽,他聽後便是大喜,連連說道:“我這六姐學藝雖比不得她的姐姐們,德行卻是極好的。”他又不厭其煩将那日生辰之事道來,侯爺與夫人面上卻只淡淡。

這早在他預料之中,這班貴族們定是聽慣了奉承話的,而對于旁人的好處卻極少出言贊美,倒不是他們吝啬了贊美之詞,而是在上位者眼中,對于小民小吏,既無所懼,又無所求,哪裏犯的着纡尊降貴給予贊美。

不過眼下宛華已得了夫人另眼相看,一會兒若能表現得體,沒準侯爺心中喜愛,便要與他提親了呢!

趙氏出了廳便吩咐在外等候的奴婢回府去請六姐兒,奴婢走後,她轉身回望一眼方才走出那間宏偉的大殿,那裏坐着的是她永生也可望不可及的貴婦人,以及老爺時刻不忘巴結的侯爺,她已年過三十,府上說一不二的主母,然而在蔡夫人面前,仍要低眉順眼接受她給予的教訓,這在顧懷遠眼中自是無不妥,然而她卻有些不舒服,郁郁的心情一時難以平複,她索轉身向另一處走去,只是還未出園子,身前便是一暗,兩個侍衛毫無預兆地阻擋了她的出路,并不因她是個婦人而有絲毫照顧,冷硬地說道:“府上不可私自閑逛,請夫人返回!”

遙遙指着外間梅園,趙氏帶上一副笑容說道:“我只想去那處園子散散步便回去,并不會亂走的。”

兩侍衛登時亮出武器,逼的趙氏退了幾退,再次用不容商議地冷硬口氣回道:“請夫人返回!”

饒是趙氏平素有分寸,當下也忍不住生氣了,冷冷瞪向侍衛,她一甩袖便退了回去,朝向大殿,她忍不住嘆了又嘆,臨進廳前,饒是心中委頓,卻仍是挂上了一張毫無瑕疵的笑臉。

便在此時,顧宛華的馬車已是在路上。

不敢耽擱,得了消息她便出了府,坐在馬上她才靜下心來尋思起今日這般情況,無論如何,缺了她這麽個可有可無的庶女也不必蔡夫人來請啊,這多少讓她心中有些許不安,直到入了廳中面見了侯爺與夫人,她才豁然明白了。

實是上天厚待她,那日廟中偶遇那夫人竟是蔡夫人!

對上侯爺與蔡夫人,她恭恭敬敬跪拜一下,仰起頭,面上露出一個溫溫和和的笑臉,“宛華能得侯爺與夫人惦記,實是惶恐。”

衣裳仍是那般素淡,只是态度卻落落大方,端莊得體,柔和與溫順極自然地便自她身上流露了出來,行了那般大禮,在她面上也不見一絲恭迎讨好之色,便連顧懷遠也覺得,這宛華好似從來也未不得體過,再一對比方才宛菁幾個顫抖的聲音,讨巧的笑臉,登時便見高下。有心也好,自然流露也罷,這樣的孩子卻是容易讨人歡心。

很快的,蔡夫人便和藹地笑道:“快起身吧,今日已是第二次見面了,在我府上不必拘束。”

虛虛一坐,對上蔡夫人她只面帶微笑地點點頭便不再多言。

直至太陽落了山,侯爺才邀請了顧懷遠一家入內院宴席,今日這宴席原本是未準備的,顧家這般商賈他卻是無心結交太深,不過看在顧懷遠今日送來那些重禮,出于禮貌,這才草草備了宴。

只是不一會兒他便稱乏離去了。

蔡夫人并不多話,這頓席便有些乏味,只是顧懷遠仍是高興萬分,他是如何也料不到,在告辭之時侯爺還能留下他用晚飯,這足以證明今日這一行是十分成功的,便在酒足飯飽之時,趁着宴席未散,他正想略說幾句聊表感激,剛舉杯朝向蔡夫人,不待開口,外間便傳來一個極為悠然的聲音,“母親在宴請何人?”

顧宛華覺得這聲音耳熟,定睛一看,那人立在廊下,身長玉立,面帶微笑,不是蔡靖岚是誰?

這于顧懷遠來說又是意外的驚喜!

蔡夫人笑着朝他招了招手,說道:“顧老爺你是見過的,今日特地前來拜訪你爹爹,這便留在府上吃晚飯。”

當下,他的目光卻掃向廳中一處,幾個大步行至廳中,笑道:“是見過的,那日我曾受了父親囑托恭賀顧老爺封爵。”

話說着,一一掃過席間幾位小姐,卻是朝向顧宛華那處眨了眨眼。

這一眼卻被顧懷遠撞了個正着,當下,他站起身,說道:“宛華,夫人這樣擡愛你,你便為夫人奏一曲吧。”話畢,他立即朝上首望去,見蔡夫人微微點了個頭,登時他便喜上眉梢,一雙眼睛帶着些期待與鼓勵看向顧宛華。

從容地站起身來,從婢子手中接過來時攜帶的古琴,一首近日練了數次的曲子緩緩彈起,配着那曲子的,還有她清麗悅耳的歌聲。

一曲畢,朝向夫人與世子各一福,她便回了蒲團重新坐下。

蔡夫人微微笑道:“顧老爺卻是謙虛了,六姐兒這般好琴藝,怎就才藝不精?”

這話卻讓顧宛菁心中生出幾分不悅,不待顧懷遠說話,她便起身道:“我也有一支舞獻給夫人與世子。”吐出最後兩個字,面上卻是帶了些嬌羞。

誰料蔡靖岚卻忽然起了身,朝向顧懷遠抱歉地說道:“實在不巧,這時卻是要上書房與父親下棋了。”

顧懷遠尚未及開口,蔡夫人便笑道:“去吧。”對上顧懷遠,她有些疲乏地嘆道:“他成日閑散慣了,這宴會他向來是最不喜的。”

顧懷遠忙賠笑說道:“無妨無妨,今日承蒙侯爺與夫人盛情款待,懷遠已是惶恐非常,世子有事便去。”瞧一眼蔡夫人,他察言觀色自是瞧得明白,随即便哈哈笑着告辭,“叨擾許久,現下酒足飯飽,卻是要告辭了,夫人不必相送,只盼着來日再聚,懷遠定好生招待侯爺與夫人。”

顧懷遠這般說,蔡夫人果然也不送了。

待一行人出了侯府,他便興沖沖地跳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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