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游說

石頭雖識字,卻也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顧宛華心知他不谙生意場上諸事,而自己又是不便露面的閨閣小姐,因此置辦了的幾家鋪面,她當日便再次轉租出去。

時值三月初,外間桃花正含苞待放,幾處向陽的院落,桃花一夜間便怒放起來。

站在一株盛開的桃樹下,顧宛芝歪着腦袋,一眨不眨眼地盯着顧宛華,“六妹,你可是不願嫁去張府了?”

她必是聽趙氏說了些什麽!

錯愕的一滞,顧宛華卻是眨着眼不解道:“二姐怎會這樣說?宛華聽不明白。”

顧宛芝悠悠撚起一朵桃花,口中卻是篤定地說道:“六妹莫再害羞了,世子那般姿容,比那張易可還用說?若世子于你有意,我就不信你還願嫁給那張易。”

顧宛華只得笑說道:“婚姻大事,宛華事實不敢妄言,自是要聽從爹娘安排。”

顧宛芝聞言眉頭便一蹙,再次看向顧宛華,卻是帶了些濃濃的失望,“好了好了!成日便是那幾句,你不膩我聽得卻乏味了,誰說女子婚事便要聽天由命?若你喜愛世子,大可如我一般竭盡全力争取!”

顧宛華聞言面上便是一怔,不似方才那般惺惺作态,現下她是真的有些發愣了,二姐竟對她說出這麽一番話來,難不成她竟是出于一片好心?

自是不會的。

思量半晌,她便有些明白了,這時她心中卻有些暗暗發笑,是了,顧宛芝成日便暗自疑心着她與劉琳的關系。而那張易偏偏又是個面貌平凡的,自己若喜愛上了姿容過人的世子卻也在情理之中,于她來說卻是少了一樁威脅。

好在平日她總是擺出這麽一副刻板的面目,便連她的爹爹也是覺得她迂腐的,如此回答,她的二姐必是無法了。

失望又如何?她無不嘲諷地想着:她便只想旁人都心甘情願地成全了她,卻不知,誰人不在為自己做着打算?豈能事事全如她的意?

張了張嘴,她剛想說話,顧宛芝便氣惱地說道:“原本我是要來幫你的!既然你不喜愛世子便算了!”

不待顧宛華回答。擺了擺手,她又陡然放軟了語氣,說道:“說了這一會,我卻有些餓了,你也早些回院中用午飯吧。”

在顧宛華走後,她久久地凝視着那個不急不緩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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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個姐妹之中,獨獨對上她的六妹,她總是不由自主便忘卻了長姐風度。相處越是久,她便越發控制不住,明明是府裏最小的妹妹,成日卻總是那般不喜不悲,每每見她那不溫不火的笑臉她心中便生出些許怒意,只是在她火氣正盛之時。對着那溫和淡然的笑意卻也很快便熄了火,有時她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六妹,她自心底卻是不讨厭的。

如此又過了幾日。便傳來老夫人與大老爺一行要回萊陽府的消息。

這般春意盎然的好時節,老夫人便惦記起萊陽府的兒孫們了。

一頓送行宴自是不可少的。

便在席上。她的大哥顧卓文笑嘻嘻央求道:“祖母,你那婢子秋蘭标志的緊。便留給孫兒吧。”

“這皮猴子!還嫌你園中婢女不夠多?偏看上了祖母跟前的人?”便是嗔罵,老夫人的語氣中也帶了濃濃的寵溺。

在她們說話之際,顧宛華朝那角落處掃去一眼,不意外便看見了秋蘭異常欣喜的眼神。

收回視線,她不動聲色動起了筷,便聽老夫人說道:“罷了,你喜愛便留下她伺候你吧。”

顧宛華微微揚唇,心裏頓時踏實下來。

第二日一大早,老夫人一行便啓程回了萊陽,不出意外的,當天傍晚,顧懷遠便着人将秋蘭送了來。

張媽媽推門而入,看向顧宛華,猶猶豫豫地開口問道:“小姐,老爺這是何意?”

顧宛華聞言,抿唇一笑。

好一會,她才說道:“這不忠不仁的奴婢,媽媽可憎恨她?”

“這……”張媽媽狐疑地看向顧宛華,不知她是個什麽心思,思量一會才說道:“自是憎恨的,只是老爺此舉……”

“我那日特意求了爹爹送回秋蘭。”打斷張媽媽,她淡淡說道。

不可置信般地,張媽媽倒吸一口氣,不解道:“小姐這卻是為何?她既已走了……”

不過不等顧宛華回答,她便想明白了什麽,神色複雜地看一眼顧宛華,她點頭道:“小姐放心,人既回來了,接下來老奴自會好生教訓她一番,那秋蘭現下便在閣樓下,小姐可還要見一見?”

“不必了。”她回絕道,“這人媽媽卻是要盯緊了,知道嗎?”

“小姐放心,這次老奴定會好生注意的。”應承下這一句,她便轉身退去。

晚飯過後,她剛于書案前坐下,外間巧雲便推門進來,“小姐,大少爺來了。”

筆尖久久地凝頓在白紙上,過得片刻,她才站起身說道:“知道了。”

不多時,一個華服錦袍的青年便大搖大擺地進了廂房,他生的顧懷遠那般儒雅,卻是胸無點墨,早些年便無心念書,自跟了顧懷遠料理生意起,行事愈發不羁,現下已是收了五房侍妾,平日裏甚是花天酒地,年紀輕輕已是飽嘗酒色,顧家只這麽一男丁,顧懷遠極是寵愛他,便連趙氏亦是拿他無法。

對這大哥,她卻是見面不多的,因此她便只是淡淡問了好便坐于案前沉默不語。

環視屋中一圈,顧卓文随手抄起一張雕花木椅,悠哉悠哉于顧宛華對面坐了下來,一雙眼睛卻是不停在顧宛華胸前游移着,。

感覺到他那道放肆的視線,顧宛華登時便冷下了臉,面無表情地問道:“大哥今日來尋宛華,可是有事?”

顧卓文哈哈一曬,饒有興趣地盯着顧宛華笑道:“六妹這話卻是奇怪,我本是你大哥,無事怎就不能來?”

顧宛華聞言便起身,說道:“宛華現下卻是有些乏了,不能陪大哥說話了呢。”

顧卓文忙按下她,見她面上不茍言笑,心道她實在無趣,面上倒也正經了些許,沉下臉說道:“爹爹喚我前來,六妹也要趕我去嗎?”

這話卻是讓顧宛華眉頭挑了挑,只是她這表情卻又引得顧卓文盯着瞧了半晌,好一會他才收回視線,按起太陽穴說道:“六妹可知,近來大哥遇上一樁事,實在叫我好生苦惱。”

顧宛華自是沉默不言的,他甚是無趣,便又接着道:“爹爹前些天發了話,着我平日多多親近世子,近來我卻連連吃了數回閉門羹,他那家仆好生嘴利,竟說我面帶猥瑣之相,必是不安好心,六妹你說說,這是何等無理?!”

這話卻是罵的好啊!顧宛華不由在心中回想起蔡靖岚身旁那兩個有趣的仆從抱琴與入畫來,這話卻必定是出自抱琴的,當下,她忍下心中笑意,板臉說道:“這事宛華怕也是無能為力的,宛華并不識得世子啊。”

顧卓文随即暧昧地一笑,說道:“六妹這話卻是不将我當做大哥了,爹爹已對我說了,蔡夫人與世子都甚是看重你。”湊近些許,他聲音低了低,“正因不相識,大哥這便匆匆趕來為你出謀劃策啊。”

後退幾許,顧宛華不動聲色問道:“宛華不知大哥在說什麽。”

哈哈一笑,顧卓文說道:“近來天暖,外間士子們成日四處舉辦個什麽勞什子桃花會,不想前日我打聽出,那蔡靖岚後日于城郊舉辦桃花宴,其中便邀請了太守之子,我與他有幾分交情,這便厚着顏面央了他一同前去,。”

顧宛華唇角一挑,帶了敷衍的喜色說道:“那宛華便要在此恭祝大哥心想事成了。”

顧卓文最是厭惡那班士子們,聞言便是一臉不屑地抱怨道:“若不是爹爹囑托再三,我是斷斷不願結交世子的,那人極是清高孤傲,便連身旁奴才也是無理的!想我顧家已是家財萬貫,何苦再去受那冷臉。”

吐出這話,他又回到正題,看向顧宛華說道:“我思來想去,還是帶着你妥當些,問過爹爹,爹爹也是這般意思。”

原來如此,她的爹爹真真打了好注意,現下她竟成了他爹手中的一塊籌碼!

暗暗思量片刻,她輕聲問道:“宛華不通詩文,爹爹是知曉的……”

“無妨。”顧卓文大手一揮,說道:“那日你只需跟随在我身後便好,席間也不須你多言,一切由為兄來應付。”看向顧宛華,他擠眉弄眼地問道:“難道六妹便不想結識世子?”

避開他調笑的目光,顧宛華微微抿了抿唇,緩緩說道:“這事宛華雖無把握,卻也不願忤逆了爹爹,既然爹爹是這般意思,宛華便跟随大哥去。”

滿意地一笑,顧卓文終于站起身,叮囑道:“那日可要穿戴的華貴些。”在顧宛華未及防備之時,他便伸手挑起她鬓角碎發,低低笑道:“記得那日要好生打扮才好。”

被他這般近距離盯着,顧宛華登時便感到一陣反胃,當下便側過頭去,冷冷地說道:“我已應下,大哥請回吧。”

她這惱火的神态卻是再次惹得顧卓文興趣頓生,本還欲再調笑幾句,見她隐隐就要動怒,想起這六妹如今可是他爹極為重視的,莫要惹怒了她而耽擱了正事,這才作罷,一轉身,哈哈大笑着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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