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秘密

周裕之和陳萬山陪着勞倫斯從酒窖出來,正是晚餐時間,周裕之自然代父親為勞倫斯接風,勞倫斯拒絕了衆星捧月,勉強同意這樣的三人宴席。

穿過花園時,勞倫斯停住腳步偏頭看向花廊外路過的一個身影,輕盈窈窕。

周裕之在前面走,突然想起什麽轉頭和陳萬山說話,卻看到勞倫斯站定不動目光投向花園外的走廊,随着勞倫斯的眼神看過去,正看到一個身影轉到拐彎處,人已轉彎,頸上的素花絲巾還飄在空中。

周裕之心念一動,今天的季時年似乎系了條類似的絲巾,他記得是因為季時年坐他的車時不小心絲巾被夾到車門外,還是他從後視鏡裏看到特意停了車。

“勞倫斯先生看到什麽有趣的東西?”

“哦,貴酒店的花廊很漂亮別致。”勞倫斯搖搖頭不在意地收回目光。

周裕之等上勞倫斯的步伐一起走出花園,他注意到勞倫斯對剛才絲巾飄過的牆角又回頭瞟了一眼。

夜裏十點多勞倫斯獨自一人待在紅酒館,看着滿壁的藏酒,還真是沒想到周聞生能有如此不錯的品位。勞倫斯以前并沒想到要去歐洲以外的國家,他是傳統的品酒派,只把歐洲作為紅酒的聖地,盡管大洋洲的澳大利亞和美洲的美國都有了不錯的酒莊和聲譽,但從歷史和文化來說,是永遠不可能超過歐洲的。

而他,勞倫斯,是歐洲品酒屆的未來之星,過去幾年不知道拿了多少品酒大賽的冠軍,作為佼佼者,又怎麽會随便接受邀請。周聞生盡管和歐洲幾個酒莊交好,但還不一定能讓他來。離開歐洲,來C城,勞倫斯有自己的原因,一個是他不過是酒莊尋找中國代理商的試探,另一個則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也在尋找機會。

這是一瓶1982年的拉菲葡萄酒,那年的葡萄很不錯,這瓶酒适合長期貯存,最晚可以到2070年,當然現在喝也不錯,不過有些辜負。旁邊一排是西班牙産的葡萄酒,2001年的,年份很不錯,哦,還有這一瓶桃紅葡萄酒,剛剛釀制好,新鮮爽口。周聞生很會紅酒投資。除了法國、意大利、西班牙三個傳統的産區,也收納了如澳大利亞、美國、智利等新興地區的葡萄酒,品相産地都不錯。周聞生第一關是過了,有信得過的資質和品位可以代表酒莊。

酒窖安靜地不可思議,或許是心理上的因素,黑夜加劇了這種安靜,安靜地放大任何動靜,甚至是葡萄酒在瓶壁上撞擊的微不可查的聲音。

酒窖門上的電子鎖發出輕微的碰撞的聲音,勞倫斯放下手中的酒簽,回頭看向門口。

又一陣動靜之後,一個窈窕纖瘦的人影從門後現身。

季時年關上門轉身,看到幾米外的人影幾乎吓出了聲,好在及時捂住了嘴。

勞倫斯看門口的小姐被自己吓得不輕,臉色清白,神色驚恐,松緩了臉色,“不好意思,小姐。”

季時年靠在門板上,長出了一口氣,扶了扶眼鏡框,似乎忍了劇痛,“哦,沒事兒……您是勞倫斯.李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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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知道,請問怎麽稱呼?”勞倫斯有些驚訝。

“我是這裏的負責紅酒的工作人員,早聽說勞倫斯.李先生要來,久仰盛名,無緣得見,想不到在這裏見到了。我姓季。”

“季小姐你好,這麽晚了還沒休息,很盡職啊。”勞倫斯皺着眉看着眼前的小姐。

“勞倫斯先生您也辛苦……實在不好意思怕白天會影響到您,特意晚上過來,想不到還是打擾勞倫斯先生了。”

“哦,你來是避開我?季小姐大可不必,我們可以互不幹擾的,我好像沒有那麽挑剔。”勞倫斯微笑。

“謝謝勞倫斯先生,那您先忙。”季時年适時地結束話題,她不是來跟人聊天的。

勞倫斯本來還要說什麽,卻看季時年已經人随話動轉到後面的架子。心裏有一點兒恍惚,随即自嘲一笑,好像頭一次有人先拒絕大師,這個女孩子倒是很有意思。

季時年記了幾組數據,匆匆離開,她并不知道勞倫斯走了沒有,那個酒窖大的很,反正走的時候再沒碰到。

身體抖得厲害,頭開始疼,冒汗,季時年看着電梯上行的數字,心裏一陣驚慌,醫生不是說沒有事了嗎,為什麽這熟悉的令人恐怖的感覺又來了。回半山灣的別墅已經來不及,艱難地走過寂靜無人的走廊換乘電梯,摁了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她不知道自己撐不撐得過去。

眩暈感越來越強烈,季時年只能把身體緊緊地貼在電梯的玻璃牆上,冷冰冰的玻璃能給她帶來一絲片刻的清明。

數字為什麽變化那麽慢,只到3層,什麽時候可以到12層,她的辦公室為什麽在那麽高的地方,3層,3層,怎麽3層還不動,為什麽在3層停了,不能停,絕對不能停,她這副樣子怎麽能被人見到。跌跌撞撞沖到摁鈕處,拼命地摁關電梯廂門的按鈕,門仍然叮地一聲打開,無邊的恐懼和羞辱如潮水一樣襲上季時年,就在撐不住的一剎那,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季時年,你怎麽啦?”

季時年松懈地沉到自己的世界,最後一個念頭是她在周裕之面前又丢一次臉。

周裕之看着躺在床上安靜地睡着的季時年,心裏是沉重的迷惑。

周裕之見過吸毒的,也見過毒瘾犯的時候再體面的人也無暇顧及尊嚴的自毀自辱行為,龇牙咧嘴,醜态百出。所以剛見到季時年面色清白渾身打顫的時候,他第一反映就是她毒瘾犯了?心裏鄙夷卻還是以人道主義心态抱着她到自己在酒店的專屬房間,防止出現不必要的事故,盡管季時年昏迷不醒,他還是用脖子上的素花絲巾捆住她的手。

為了風華的聲譽,周裕之沒有叫酒店的醫生,而是叫了家庭醫生高度過來。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萬一傳出去,說風華新來的品酒師傅是個瘾君子,對風華沒有半點好處,或許客人還擔心會不會有白粉流入酒店,影響入住,經營對手也會趁此打擊。另外,對季時年來說,如果讓身邊的人知道這種事情,估計就再沒有臉面在風華待下來,當然,就她這種狀況,他也不會讓她長待,等季時年清醒過來,等周聞生的病沒有大礙,他會建議解除風華和季時年的合同關系。風華幹幹淨淨,不能背這樣的污名。

家庭醫生是周家多年的朋友,父親退休,兒子接棒,所以高度的身份特殊。聽診完了把周裕之拉一邊,“裕之,你這個朋友你到底熟悉不熟悉?”

“不熟悉,一般朋友。”周裕之還是把季時年的工作情況略過不說,如果幾天後季時年走人,将沒有人知道她走的原因細節。

“一般朋友?一般朋友半夜十點多躺在你的床上?”高度對周裕之的回答顯然很不滿意。

“你先別管那麽多,到底怎麽回事兒?”周裕之對高度的八婆好奇心不予理會。

“我沒有她的病歷檔案,但從我剛才的簡單診斷來看,她有過很大型的手術史,傷害應該很大,所以術後長時間使用了杜冷丁嗎啡之類的止疼藥,這些藥是很容易上瘾的,也就是說你這個朋友是藥瘾症發作,症狀有點兒類似毒瘾發作,當然比較輕微。”

周裕之有些迷惑,“曾經的傷害程度有多大?”

“我猜曾經危及生命。剛才看了她的頭部,有明顯的開顱手術痕跡。身體是否有其他創傷我就不知道了。你把絲巾解開吧,她不會有危險動作,剛打一針鎮靜劑,睡一覺醒來就好。”

“謝謝你半夜跑過來。”

“這個倒無所謂,反正醫生就這職業,不過,裕之,能不能透露哪來一個美女半夜躺在你的床上我見猶憐?”高度眨眨眼。

“守住你知道的,不說一個字,能做到吧?”周裕之半是玩笑半是威脅。

“放心,我不會跟伯父伯母說的。”高度也就是開一玩笑,要想從周裕之的嘴裏套出話,他從來就沒想過,“我走了,有事找我。你就在這兒陪着狐仙妹妹吧。”

周裕之有些為難,這間房間是他在酒店裏為方便而留的一間專屬客房,但畢竟不是自己家,也就一個套間,裏面卧室,外面會客廳。季時年躺在床上,他睡哪裏,回去又不放心,不回去就只能睡沙發,權衡半天還是決定留下躺在客廳。

解開季時年手腕上的絲巾,看一看,就是下午在牆角見到的,手腕捆綁處微紅,有一處破了皮,剛才心裏厭惡吸毒手上的力道就沒了輕重,歉意後又為自己辯解,他也是為她好,誰讓她藏了秘密。替季時年把鞋子脫掉,拉了被子蓋到身上,這才熄燈退到外間躺下。

季時年悠悠醒轉過來,一時不知身處何方,擰開臺燈,撐着腦袋想半天還是沒有頭緒,看陳設是酒店的布置。身上酸軟,撐着爬起來一步三晃地走出房間,外間也黑,一時找不到燈開關,腳下踢到東西,咕咚一聲,季時年還沒有發出聲響,卻聽到一個男聲,“誰?”說話間小幾上的臺燈已經被擰亮。

季時年和周裕之面面相觑。

周裕之套件白色的家居T恤,下面是長睡褲,看季時年一時懵懂,坐起來,“你醒了?”

“哦,我……謝謝你。”季時年扶起被她踢到的矮凳,慢慢擡起頭想起了幾個小時前的事情,看來的确是在她昏倒的最後一刻周裕之看到她,“不好意思,我回去了。”

“現在夜裏兩點多,你上哪兒去?就在這兒湊合一晚上,天亮回去。”

“很近,不礙事。”

“很近就不需要走路嗎?你現在這樣子多躺一會兒對自己有好處。”周裕之站起來,走到卧室裏又回來手裏拿了一套衣衫,“你放心,這事情我不會對別人講,你就安心睡幾個小時,喏,去洗個澡換件衣服。”

周裕之幾乎是不由分說地把衣衫塞到季時年的手裏,自己則又躺到沙發上,看季時年還杵在當地,擡眼。

“放心,我對你沒興趣。”說罷滅了臺燈自顧自睡覺。

季時年好不容易适應了黑暗摸索着走回卧室,她本來是對周裕之充滿十分感激的,被他這态度一兇,也就剩了五分。

作者有話要說: 臨時出差,剛回來,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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