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豆腐腦,也不能這麽回報他們。
不過話說回頭,他雲天青出生時,有師兄華麗的那一次出場,想必整個太平鎮都知道他是受‘仙人’賜過福的孩子。
所以,即便日後他表現出什麽異于尋常之處,別人也只會把他當成神童,不疑有它。
如此說來,還是玄霄師兄思慮深遠,生怕他管不住自己,便搶先一步,給他造好了勢。
果真不愧是師兄!
轉眼雲天青已經長到周歲,依民間的風俗,這一日要給小兒盥洗沐浴,換上新衣,再将種種物件散于席上,任憑小兒抓取,名曰“抓周”。
俗話說三歲看老,世人深信通過抓周,便能預測孩子此後的性情志向,乃至于一生的造化際遇。
那一日雲家賓客雲集,雲天青被母親換上一身紅色的绫羅衣物,随後抱到席上,在他周圍堆放着弓矢紙筆并金銀珍寶等一幹物件。
雲天青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覺得眼睛有些花,于是随手撈起一物,遞給他爹。
只見他手裏拿着一枝湖筆,滿堂賓客一見,不禁連連贊嘆道:
“天青日後必定是有大學問的。”
“天青小小年紀,拿了東西還知道遞給父親,将來一定是大孝子!”
“常樂兄有福了!”
老爹笑得合不攏嘴:“列位謬贊了!”
雲天青趁着無人注意,悄悄打了個呵欠,其實他不過是拿了一件離他最近的東西而已。
雲天青一直覺得,既然選擇扮小孩,那就要扮個徹底,黃毛小孩就應該有黃毛小孩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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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玩則玩,當睡則睡,有時心情愉悅,撒嬌哭鬧一番也頗是地趣味的。
如此這般,五載光陰轉瞬即逝。
雲天青捧着一碟糕點,伸手把一塊豌豆黃丢進嘴巴,惬意地歪在床榻上,看着窗外海棠開落,一轉眼便看到他的兩位兄長匆匆從屋裏跑出來,朝大門外面跑去。
雲天青顧不得咽下嘴裏的東西,連忙跳了起來,問道:“大哥,三哥,你們這是做什麽去?帶着小弟一起啊!”
他的三哥雲星答道:“小五,聽說鎮上來了西域的馬戲團子,要不要跟着哥哥一起去開開眼界?”
大哥雲光卻攔住他說:“小三子別胡鬧,小五還小,市集裏人多,我們要是一時沒看好他,走散了怎麽辦?”
如果雲光不這麽說,雲天青這麽一個僞小孩還真沒什麽興趣,不過是耍馬戲的而已。可雲光這麽一說,雲天青反倒想纏着他們,誰叫他們不帶他玩!
“我不管!”雲天青丢下手裏的點心,拍拍手,再抹抹嘴,“我就要跟你們一起去!”
不等兩人再說什麽,他一扭身已率先沖出門外:“來不來,不來的是小狗!”
“這死孩子!”雲光雲星只得追了上前,緊緊跟着他。
太平鎮并不大,一南一北兩條大街交叉成一個十字,西域馬戲團的帳篷就搭在十字中央的一塊空地上。
看馬戲的人有很多,雲家兩兄弟拉着五弟雲天青在人群中擠着,好不容易才擠到了最前邊。
雲天青人雖小,靈魂卻有幾百歲,相當高壽,相當人瑞,什麽東西是他沒有見過的?
因此,讓雲光雲星眼花缭亂的馬戲到了他的眼裏,不過就是那個樣子,沒什麽看頭。
還沒過多久,雲天青便覺得有些意興闌珊。
可是他的兩位兄長小娃正看得入神,雲天青也不好貿貿然走開,免得教他們擔心,只好站在原地,百無聊賴地轉着腦袋,打量起周圍的人來。
太平鎮的人并不多,因此來看馬戲的,絕大多數都是鎮上的老面孔。
突然,他發現人群中有一張熟悉的臉。
那是一個獵戶打扮的少年人,正撥開人群,朝着雲天青的所在的位置走來,身後還跟着兩個古裏古怪的孩子。
“……野小子?”
雲天青這一聲僅僅只是在喉嚨裏咕隆了一下,說的聲音很小。
饒是如此,這話還是被那少年人聽到了,他當即渾身一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身後的藍衣小孩踮起腳尖,附耳對他說了一句什麽,他頓時露出既新鮮又震驚的表情,嘴巴張得老大,可當着雲天青的面,又不敢造次,只好撓了撓後腦勺,快走幾步走到他面前,笑得死蠢死蠢的:
“爹!”
父子
雲天青嘴上沒說什麽,可對雲天河這個兒子,始終還是很惦記的。
雲天河自幼失去母親,雲天青是既當爹又當娘,父子二人相伴,日子也不至于那樣寂寞。結果還沒過上幾年,他也跟着夙玉歸位了,父子倆自此陰陽相隔,雲天河無人管束,只好當了十來年的山頂野人。
幽冥之中陰暗荒涼,好在雲天青性情灑脫,且交游頗廣,上至閻羅殿君,下至鬼差孤魂,無一不喜與之為友,多年的等待也不至于無聊難捱。
只是他既等不到玄霄,也不見自家兒子雲天河再過來找他,反倒是當日跟着兒子一同來到鬼界的姑娘韓菱紗,年紀輕輕的,竟步了重光的後塵,也到鬼界報到來了。
雲天青問了之後,肯定了當初的判斷,這姑娘果然也是極陰之體,又不慎成為望舒宿主,以致寒毒攻心,耗盡真氣,離開昆侖之後,沒多久便也去世了。
在鬼神眼中,韓氏一門是有罪之人,死後需留在幽冥服役,以贖其罪。韓菱紗死後也是如此,在鬼界裏待了百十來年,重入輪回。
菱紗是雲天青名義上的兒媳婦,鬼界裏雲天青對她也是頗有照拂。
韓菱紗活潑俏皮,頗得雲天青的青眼,兩鬼時常共聚一處,說些陽間之人的年少趣事,聊以打發時間,關于瓊華派後來的種種變故,雲天青便是從她那裏得悉的。
韓菱紗離開之後,雲天青又繼續等了百八十年,怎麽等都等不到兒子下來跟他團聚。
于是死皮賴臉地磨着無常殿的判官老兒,他走到哪,雲天青便跟到哪,讨好之并着捉弄之,好不容易才讨了太平村地界的生死簿來看,方知兒子承蒙不周山的燭龍所賜,得享陽壽千載。
長命百歲是多少凡人一生之所求,可一朝得償所願,真的能活上一千年,恐怕一世要與孤獨作伴,最終反而會怨恨這樣的命運,何其凄涼哉?
而今父子重逢,雲天青觀兒子的神色言行,見他似乎沒有什麽變化,心境純然,一如往昔,雲天青心中頗為欣慰,朝他彎唇一笑:“好小子,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眼下他這副身體的年齡不過五歲上下,高度尚不及雲天河的腰間。雲天河雖深居山中,不通人情世故,但也知道與人說話須得望着別人的眼睛,這才是知禮之舉。
何況眼前此人還是他最敬佩的父親大人,他怎會不敬?
雲天河眼盲不能視物,此時依然低下頭去,對着雲天青的稚嫩小臉,面上盡是喜色:“爹,你果真還記得孩兒,孩兒很高興!”
這并非是雲天青第一次與身量高大的成人說話。
雲家親戚衆多,又同住于一個鎮中,親戚之間常有走動。在過去一兩年裏,雲天青甚至還會被人抱在懷中逗弄着,他都不覺有什麽不妥。
然而此時面對着自己的兒子,他總得仰着頭去看他,這讓雲天青總覺得有些別扭,語氣也有些不耐煩了:“我在問你話呢,快說!”
親爹當前,雲天河不敢撒謊,當即表示坦白:“孩兒以前跟着大哥來過一次。爹,你怎麽看起來還是這麽小,沒有好好吃飯嗎?”
“……你除了知道吃,還知道什麽?”
“嗯。每天要練劍三百下,這樣才能長得壯,這是爹你以前告訴孩兒的,孩兒不敢忘記,”雲天河躊躇了一下,低聲問了一句,“爹,你是不是偷懶了,所以才長不高?”
“咳咳!”雲天青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你別再氣我,我就高枕無憂了!”
雲天河老老實實地回答:“孩兒不敢。”
“你有什麽不敢的?”雲天青說着,忽覺身旁有幾道詭異的目光朝他投來,扭頭一看,只見雲光雲星兩位兄長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馬戲帳篷中光線有些昏暗,愈發顯得他們二人的眸光明亮如星。
兩人定定看着雲天青,然後一齊扭頭看向雲天河,再把頭轉回來看他:“小五,這人是怎麽回事?他怎麽自稱孩兒,還叫你爹?你們認識?”
“嗯,這是我兒子,”雲天青倒是坦白,絲毫也沒有遮掩的意思,将身一轉,站到雲天河的身旁,指着他看向兩位兄長,調皮地笑着,“你們覺得我跟他像不像?”
雲家兄弟盯着他看了許久,突然雙雙爆發出一陣大笑。
雲星說:“小五,你又在耍什麽,當我和大哥是三歲小孩嗎?你今年才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