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My Knight “叫聲哥哥就給你……
倪裳心頭猛跳, 濃睫低垂輕顫。
“沒有。”
她話音将落,頭頂一枚海棠花飄飄然而下,落至她發頂。
女孩一頭烏絲軟發流瀉肩頭, 發間燒紅的耳尖與鬓邊海棠一樣嬌紅。
炎馳眸光微動, 伸手撚走她頭上的落花, 骨節分明的掌微緊,攏住花瓣與幽香。
“你眨眼了。說謊。”
倪裳有些不自然地撫了下頭發,轉身往房內走。
“吃飯了。”
炎馳唇邊勾了下, 跟上她進房。
天氣涼了,倪家的餐桌從院中轉至屋內。家裏雖然人口少,但餐廳一點不馬虎, 一張紅木大圓桌,轉盤上已經擺滿了菜肴。
炎馳眉梢揚了下,輕“嚯”出一聲:“這麽豐盛。”
倪家宴客看來是很講究的,冷盤熱菜, 葷素相宜, 湯汁粥飯一應俱全。
倪裳示意男人到上座, 自己款款落座到他身旁。
“奶奶的拿手菜。”她指着面前色如瑪瑙的東坡肉, 眼睛亮亮的,“可好吃了!”
“這個粉絲蝦堡也好吃……還有這個芸豆, 鄰居家自己種的, 我早上才去摘來, 很新鮮的。”
倪裳獻寶一樣跟男人一一介紹,整張小臉都活潑生動起來, 炎馳看着她,黑眸與唇邊笑意一起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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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隆重了。”
他側眸看着她,又開始不正經:“不用這麽客氣, 反正以後都一家人。”
倪裳斜了男人一眼,小聲警告他:“你一會兒,不許在奶奶面前胡說八道。”
“怎麽?”炎馳乜她,目光玩味,“覺着你馳哥拿不出手?”
倪裳胳膊肘捅了下男人,嗔他:“反正你不許——”
餘光瞥到餐廳門口的奶奶,她趕緊坐正噤聲。
倪鴻幸走進來坐到炎馳對面。
“你帶來的可不是一般的大閘蟹啊,每只都六七兩往上了。”她有些惶惶,“這也太破費了。”
炎馳搖頭,低眸看餐桌:“跟您費心置辦這桌比,不算什麽。”
倪鴻幸微笑,客氣做了個“請”的手勢:“都快涼了,動筷吧。”
倪裳拿起飯勺盛飯。倪鴻幸輕轉木盤,一邊跟炎馳道:“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多做了點。我們口味淡,但家裏有個幫忙的芳阿姨,做的辣菜很好吃。”
她将一道口水雞冷盤停到男人面前:“這就是她早上來做的,嘗嘗?”
倪裳看着炎馳夾了一筷子裹着紅油的雞肉,欲言又止。
炎馳吃完,點頭稱贊:“這味兒很正。”
倪鴻幸笑了:“那就多吃點。”
她起身又去廚房看螃蟹了。
倪裳看着男人連勺兩勺麻婆豆腐,後知後覺明白過來:“……你能吃辣啊?”
炎馳瞥她一眼:“我說過我不能?”
他無辣不歡。
“那你之前怎麽不吃?”倪裳又問。
她很清楚地記得,他倆那次烤肉,男人一點辣椒都沒放。
“又明知故問呢。”炎馳攬,筷子未停,“我這不攤上你了麽。”
吃個飯也嬌氣嬌氣。
不吃姜不要蒜的,沾兩粒小米椒眼睛都能給辣紅。
他也沒治。
除了慣着,還他媽能怎麽着。
倪裳定定看了男人片刻,眸光微動。
她什麽都沒說,拿起公筷又給他夾了塊口水雞:“都是你的,慢慢吃。”
炎馳卻停下筷子,視線掃桌面:“這兒有你做的麽?”
倪裳指了下那盤鹹蛋黃焗雞翅:“那個。”
看男人轉盤去夾,她又有點不好意思:“我其實不太會做飯。”
“平時工期忙,芳阿姨過來做菜多。奶奶之前還說,我沒事也要多做做了……”
“不會就不會呗。”炎馳直接上手抽掉雞翅裏的骨頭,滿不在乎道,“我會就行了。”
他側眸睇女孩一眼,笑得痞氣:“以後不聽話,整一桌子辣的辣哭你。”
倪裳撇嘴嘁出一聲,一只手暗搓搓在飯桌下掐男人。
她也沒看自己抓的是哪兒,就感覺炎馳後背突然一僵,很輕地“嘶”出一聲。
男人一把捏上她手腕,黑眸緩緩凝上她面,目光深邃玩味。
“膽兒夠肥的啊崽。”
他的聲音低窄發啞,警告的意味很足,又像在克制什麽:“敢碰男人後腰?”
倪裳心裏跳空一拍,跟被燙到一般嗖似抽回手。
她逃一般起身:“我去廚房幫奶奶!”
炎馳的黑眸幽深跟随女孩落荒而逃的背影,直到那抹柔影晃到門後,他才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唇角。
進廚房前倪裳又在門口立了兩秒,擡手貼了貼發熱的側臉。
倪鴻幸正在調姜醋汁,沒有注意到孫女飛紅的臉。
倪裳過去打開蒸鍋,不由驚訝輕“哇”了下。
男人帶來的簡直是巨閘蟹,兩只就能裝一盤。
公母四對閘蟹一共八只,奶奶只蒸了一半,正好裝兩只盤子。
倪裳先端着盤子出去,倪鴻幸随後将姜醋汁和溫好的黃酒盅擺上桌,又從旁邊的五鬥櫃裏拿出三套小木盒。
炎馳看着身旁的女孩翻開木盒,拿出閃着光澤的小方桌,圓錘,圓剪、鑷子,釺子等精巧工具。
——一套黃銅蟹八件。
倪鴻幸朝炎馳笑了下,說:“我們習慣這樣了。你随意啊,武吃也沒有問題的。”
炎馳只取出黃銅圓剪,笑道:“那我就不講究了。”
倪裳細致吃完幾只蟹腿,扭頭一看,身旁的男人已經将一只螃蟹拆吃入腹。
他雖然吃得快,但一點不粗魯,拆蟹熟練又利落,吃完的蟹殼還拼回成整只蟹放在骨碟裏。
倪鴻幸拿起最後一只大閘蟹放到炎馳手邊,示意他繼續吃。
她又跟倪裳道:“囡囡,喝點黃酒。螃蟹性寒。”
倪裳乖乖點頭:“好。”
放下酒盅時,她又不動聲色瞟了眼身側。
最後一只大閘蟹也快被他吃完了……
倪鴻幸剛吃完手裏的蟹,一位住在附近的熟客突然上門了。
她帶客人去了工作室,又跟炎馳道抱歉,囑咐倪裳繼續招呼他。
老人關上工作室的門,男人拿過手邊的蟹殼遞到倪裳跟前:“給。”
倪裳偏頭一看,怔住。
蟹殼裏滿滿盛着蟹肉。
原來剛才他沒吃啊。
最後那一整只蟹,原來被男人拆幹淨藏進了殼裏。蟹肉鮮嫩,蟹黃肥美,裝的滿滿當當。
見女孩半天沒動作,炎馳眼神示意:“吃啊。”
倪裳有點不好意思:“我奶奶說女孩子一天只能吃一只……”
“馳哥說你想吃多少有多少。”男人輕嗤,“當我剛沒看見?”
他勾唇輕點倪裳的小鼻尖,壞笑逗弄:“誰饞的跟個貓崽兒似的。”
倪裳赧然摸了下鼻頭,小聲否認:“我沒有……”
炎馳看着她低笑了下,語氣是不自覺的寵溺:“貓樣兒。”
“快吃。”
他把蟹殼放到倪裳面前,又給她澆了一勺姜醋汁上去:“老子拆半天呢。”
看着滿到快溢出來的蟹黃,倪裳咽了下嗓子,抿唇接過男人手裏的勺子。
心中莫名有些惶惶,她還從沒有這樣吃過蟹。
不用自己動手剝,只管盡情舀挖,現成的吃起來好像更香——或許是因為有種被嬌慣和縱容的感覺在裏面……
倪裳吃完滿口甘脂,端起酒盅。男人剛把空蟹殼放回到自己盤中,倪鴻幸就從工作室出來了。
她讓倪裳跟維修工人聯系下,問人下午什麽時候到。
炎馳問她:“家裏什麽壞了?”
倪裳放下黃酒:“我房間的窗鎖。”
“我看看去。”
“不用,有人——”倪裳還沒說完,男人已經抄起椅背上的大衣起身。
她也只好趕緊跟上去。
上樓到女孩房間房門,炎馳突然剎住腳步,回眸看倪裳,似在請示。
倪裳反應了一下,上前推開自己房門:“請進。”
男人大步跨進她起居室時,倪裳的心裏還是微妙起伏了下。
這還是除家人外,第一次有男人進她的房間……
炎馳走進去,不緊不慢在房中站定。
她的起居室和卧室是打通的,一面精致的雙面繡屏風做阻隔。
薄羅輕紗之後,女孩的香閨軟床看不真切,偏更引人遐想……
男人撇開視線,目光又落在窗前的黃花梨梳妝臺前。
他一下子又想起倪裳旗袍視頻裏的場景:
小軒窗,正梳妝。
女孩脫下旗袍搭在一邊,只着單薄襯裙坐在梳妝臺前。
極細的吊帶下,女孩白嫩的皮膚仿佛鋪了一層珍珠微光。
香肩酥膩,玉頸婷婷,平直的兩條鎖骨伶仃瑟縮,像是盛了兩抔白雪……
炎馳輕阖眼皮,切斷腦中旖-旎畫面,喉尖滾落後的聲線偏低:“哪扇窗壞了?”
倪裳指向屋角:“那個,鎖鎖不上了。”
男人走過去,伸手撥弄了下窗拴,又問她:“工具箱有麽?”
“有。你等下。”倪裳說完,匆匆下樓。
她和奶奶現在一般都請工人來修,工具箱早被扔進儲物間了。
倪裳也忘了放在哪兒,連着翻了兩個櫃子都沒找到。
她取下手腕上的皮筋,将散在肩頭的長發随意绾在腦後,蹲下來在抽屜裏翻找。
又翻了兩個抽屜,倪裳才找出灰塵滿布的工具箱。
擦幹淨後拎着上樓,炎馳正抄着兜懶散散倚在窗邊。
她從門口望過去,只能看見男人隐在光影中棱角分明的側臉——鼻梁走勢格外陡峭。
偏頭見她回來,炎馳濃眉擡了下:“你這小二樓可真逍遙,采光和視野都很好。”
他手又伸向窗外,骨節分明的颀長手指和海棠花枝不過幾寸距離。
“一開窗還能摘個花。”
“是啊。”倪裳淡淡接話,一邊将手裏的工具箱放下,背過身很小聲,“沒人送,就自己摘喽。”
炎馳聽到了。
他眉心微動,黑眸饒有興致虛眯了下,似笑非笑看着女孩纖瘦玲珑的背影。
片刻,男人勾唇輕笑:“真他媽發愁。”
倪裳故意不轉身也不接話,下一刻她又聽見男人輕啧了下:“家裏有個分分鐘醋翻的女人,老子以後哄的日子估計還多着。”
倪裳嘴角翹了下,輕聲嘟哝:“少自作多情了你。”
炎馳悶笑了聲,在背後問她:“你知道我給奶奶送的劍蘭寓意什麽嗎?”
倪裳回過身:“什麽?”
“長壽康寧。”炎馳回答。
倪裳慢慢點頭:“給奶奶挺合适的……”
“是吧。”男人淡聲道,兩條長腿邁開往前她跟前慢悠悠晃,“花店老板一說這寓意,我就拿了一束。”
“我又問,那送女人什麽花好,老板說送女朋友,肯定玫瑰啊。但我一想——”
他直直看着她,狹長黑眸幽深勾人:“這還不是我女朋友呢,不合适吧?”
又來了又來了。
倪裳壓了下嘴角,偏頭嘁出一聲:“那就別送了呗。”
炎馳挑了下眉:“不要了?”
倪裳擡頭看男人,淺色的眼瞳中有隐隐的期待:“你……真有啊?”
男人不置可否。
他俯身直勾勾盯着她,誘哄般沉聲:“叫聲哥哥,就給你。”
倪裳:“……”
倪裳嗔男人一眼,撇嘴:“我才不稀罕呢。”
炎馳輕咂唇:“真不稀罕?”
他又笑了下,直起身子,一手摸進大衣口袋裏——
倪裳好奇揚眉,目光緊密追随男人的動作。
兜裏能有花?
炎馳的手慢慢拿了出來,掌骨分明的手微攥——
什麽都沒有。
敏銳捕捉到女孩眼中劃過的失望,炎馳唇邊勾了下,将手遞到她眼下,拇指突然輕推了下。
倪裳眼睛倏地瞪大,不自覺屏息。
——一只玉簪從男人的袖口中滑了出來。
玉簪白壁無暇,通體瑩潤。簪頭的雕刻很飽滿而精致——是一朵小玫瑰的樣式。
炎馳唇邊翹着,擡手将簪子簪到倪裳腦後的低發髻上。
他把碎發輕柔別至她耳後,黑眸深深:
“給我們崽崽,帶了一朵不會敗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