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泰迪熊的游戲世界(9)

伴随着蛤蟆人的詛咒與尖叫,頭頂的燈光響起一陣電流聲,随即,辦公室內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當中。

謝愠抱着049號緩了一會兒,等情緒終于冷靜下來,才意識到他們的姿勢有多暧昧。要是放到餘溫水還有記憶的時候,抱一下當然沒什麽所謂,可現在的餘溫水看自己,大概就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拉個手還能說是引路,但一個陌生男人緊緊抱住,049號應該會覺得很不舒服吧。

他連忙松開手,後退一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卻沒發覺自己推開的瞬間,面前的男人不悅地扯了下唇。

燈光碎後,就像是破除了什麽魔咒似得,四周的景象已恢複了原本的模樣,房門重新出現,儲物櫃裏面塞滿了資料與文件,空氣中那股潮濕的古怪味道也消失無蹤。

大約是因為剛剛的經歷,此刻的黑暗竟帶了一種莫名的安寧。謝愠環視一周,見那只蛤蟆人的确是不見了,松了口氣,這才想起自己心中的疑問:“剛剛你究竟是怎麽把游戲結束掉的?”

049號也沒想藏私,直截了當道:“出千,那只蛤蟆不也在出千麽?”

見他這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謝愠頓時感覺自己像個笨比:“抽鬼牌是怎麽出千的?”

049號只說了兩個字:“藏牌。”

藏好牌,然後在需要的時候與手牌進行替換,随時随地都能結束游戲,取得勝利。

謝愠目瞪口呆:“藏牌?可牌不是由那只泰迪熊發的嗎?”

“一丘之貉。在領域內,怪談是随心所欲的,規則只是給玩家看的,無法對它們造成任何約束。只不過這只蛤蟆太蠢,才被我擺了一道。”說到這裏,049號聲音漸冷,看了謝愠一眼,警告道:“以後遇見這種事,能跑就跑,別跟着別人就進去了。”

謝愠一噎,本想說自己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不會趨利避害,又想起方才自己在走廊上纏着049號不放手的事情,頓時讪讪地閉了嘴。

049號見他這副模樣,沒忍住,擡手揉了揉青年的頭發。

蛤蟆人的确是死在它的自大之下,覺得所有進領域的玩家都已經是它的掌中玩物,進行游戲只是一個玩弄獵物的過程。

因此,它一直到最後的回合,才開始做手腳,将手裏的兩張牌全都換成了鬼牌,為的就是欣賞玩家們以為勝利就在眼前,最後卻被一掌拍死的絕望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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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藏牌的不止他一個人。

049號也藏了牌,将謝愠的鬼牌抽走以後,他便換掉了牌,将手牌全部出掉,不給下一回合蛤蟆人進行換牌的機會。

其實,他在前一個回合抽到謝愠的K時就能結束游戲。

但他沒有那麽做,特別是在看到那只蛤蟆人看向謝愠時那充滿惡意的眼神時,就更不想了。

怎麽能這麽輕易地讓這玩意兒死掉?

應該以牙還牙,讓它在最得意最放松最快樂的時候,用它的方式殺死它,這才有趣。

想起蛤蟆人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和尖叫,049號扯了扯唇角,然後重新拉住了謝愠的手。

謝愠擡頭看向他,眼裏滿是信任。

049號忽然覺得,被當成那個叫餘溫水的人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他道:“走吧。”

謝愠點點頭,手指動了動,反扣住049號的手指,兩人十指相扣,都很默契地沒打破這暧昧的氛圍。

無邊無際的暗令走廊看起來像是沒有盡頭,但不知是不是謝愠的心理作用,他總覺得四周的景物看起來清晰了些許。

緊接着,他意識到了自己會有這種感覺的原因:天要亮了。

再過一段時間,黑暗便無法成為玩家的庇護,屆時,殺人魔便将開始盡情地屠戮。想要找學生證,必須盡快。

資料保存室是一間不算大的屋子,開門時灰塵亂飛,一股黴味在空氣中飄蕩,好在并沒有受潮,這味道還算可以忍受。

保存室的架子是按照入學時間來排序的,但那字實在是太難分辨,這時謝愠才意識到自己的思考還是太不全面且太過天真——在這樣黑漆漆的地方,想要去看紙質文字,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都已經廢了千辛萬苦來到這裏,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幾十個書架在漆黑中立成一個巨大的山峰,謝愠在其中徘徊,就像是一只蝼蟻。如果有時間,他大可以在這裏慢慢找,可看天色,已經不容得他再耽誤時間了。

焦慮的情緒讓謝愠的心裏産生一種自厭感,他不由得想:自己為什麽沒有先前想到這個問題?

這時,他的手指被人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049號低聲道:“別急。”

聽到他的聲音,謝愠冷靜了一些,咬了咬下唇,沮喪道:“嗯。”

049號安撫完青年,便擡起頭開始查看書架上的标記,和謝愠不同,利用良好的夜視能力,他很快便在書架中找到了年份最新的幾個書架。

其實按照規定,NPC是不得向玩家提供任何幫助的,否則會受到處罰。

但,幫一次也是幫,幫兩次也是幫。049號清楚,自己不應該總是這樣把人護在身後,而是應該讓謝愠自己好好練練,可見到青年失落沮喪的模樣,他還是忍不住心軟,将人領到了目标書架前。

在謝愠怔然的目光中,049號松開手,蹲下身,開始不緊不慢地翻看起書架上的資料。

“049……”謝愠有些手足無措,覺得自己又給對方添了麻煩。

049號翻看的速度很快,聽青年的聲音裏帶了些不安,有些好笑:“怎麽了,我們不是隊友嗎?這沒什麽,別想太多。”

怎麽能不想多呢?

說到底,049號一個NPC,根本就沒必要幫他完成任務,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自己在占便宜。謝愠想幫忙,奈何他看清一個字的時間,都夠049號翻好幾頁了,怎麽都是幫倒忙,站在旁邊幹看着又心裏過不去,蹲下身,他湊近男人,小聲道:“謝謝。”

暖暖的熱氣打在耳邊,有點癢,像是貓爪子在心尖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

049號按住心頭這陣莫名的悸動,道:“在這個世界裏,凡事一定要想清楚再做,否則很容易就會把自己送進死局,畢竟,沒人能一直幫你。”

說完又有點後悔,這話太像說教,語氣又太硬。

可謝愠聽完,眼睛卻亮了起來。

六年前,同樣的夜裏,狹小的出租屋中,冷漠的青年看着他書桌上的數學考卷,眉宇間帶上了一絲無奈:“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凡事一定要想清楚再做,考試是你一個人的事,沒人能一直幫你。”

他嘴唇翕動,特別想喊餘溫水的名字,卻還是忍住了,只輕輕地“嗯”了一聲。

049號抿了抿唇,繼續翻看文件。

不多時,他便在第二個文件夾內找到了謝愠的學生檔案。謝愠的猜測沒錯,上面果然記錄有他的學生信息,檔案顯示,他是這所學校高二六班的學生。

高二,也就是說在三樓。

049號将這個信息低聲同謝愠說了,随後便将物品全部恢複至原位。

謝愠想起那幾個殺人魔,又想到049號的身份,擔心被見到049號和身為玩家的自己一起同行,又給對方帶來麻煩,遲疑道:“要不……我一個人去吧,萬一遇上了的話……”

“遇上了,然後呢?”049號打斷了他的話,站起身,“費了那麽多功夫把你帶到這兒,就為了讓你被其他人殺掉?”

謝愠羞愧道:“我一直在給你添麻煩。”

049號道:“你說對了。”說着,彎下腰,一把将他拉了起來:“可我願意。”

他們之間的距離拉的極近,令謝愠可以清楚地看見男人兜帽下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嘴唇動了動,正想說什麽,忽然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走廊上傳來,緊接着資料保存室的門被推開,兩道人影飛速地閃了進來。

門緊接着又被關上,很快,走廊上又響起一陣腳步聲,與先前的不同,這腳步聲又重又沉,伴随着牛一般的喘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自門縫間流淌進來。

腥味有如實質,隔着一扇門,卻依舊瞬間充斥了這間小小的房間。謝愠頭皮一炸,這得是殺了多少人,才會有這樣的味道?

正想着,那腳步聲的主人便在資料保存室的門前停下了。

謝愠清楚地聽見,先前跑進來的那兩道人影,已經經不住這樣的壓迫,溢出一聲細小的啜泣。

雖然很細小,但是在這寂靜的黑夜裏,便十分明顯。

走廊上的殺人魔聽到這聲啜泣,愈發篤定了裏面有人,口中發出興奮的吼聲,他拎着手中的利刃,沒有第一時間推門,而是湊近了門旁邊的窗口,朝裏看,試圖尋找瑟瑟發抖、已成甕中之鼈的獵物。

一張沾滿鮮血的國字臉帶着扭曲的神情貼緊了玻璃,他的頭發、眉毛已經完全被鮮血打濕,結成一絡一絡的小結,眼睛赤紅,嘴巴咧開了一個猙獰的笑容,露出裏面沾滿血液和肉碎的牙齒。

然而,他并沒有見到預想中獵物因恐懼而扭曲的臉,房間裏,只站了一個戴着兜帽、手持柴刀的高大男人,見到他,男人上前幾步,走到窗前,語氣冷漠地問:“怎麽了?”

走廊上的殺人魔失望道:“049?怎麽是你?……你不是應該在一樓嗎?”

049號道:“上來逛逛,順帶處理個怪談。”

聞言,殺人魔臉上露出一絲忌憚:“那只怪談死了?”

他們這些NPC,說到底也只是身體能力被強化了的人類,幾乎是不可能比過那些詭異的玩意的,一般見到了,都是躲着走的。可049號卻偏要做那個怪胎,聽說,這人手裏光是人命就捏了成千上萬條,殺個怪談更是家常便飯。

媽的,自己也真是倒黴,竟然和這個瘟神分配到了同一個游戲世界。

話說,這家夥不應該一直在高端局嗎?怎麽會突發奇想來這種新手世界玩票?

無論如何,房間裏的獵物都不是他能碰的了,殺人魔不甘地後退幾步:“好吧,那你慢慢逛……”

049號把頭微微一點,站在窗前,一直目送着殺人魔的身影重新沒入黑暗,才有了動作。

他回身,把渾身僵硬的青年摟進懷裏,語氣無奈:“怎麽還是吓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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