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公主不好惹

盈仄廳內, 車令羽已不複外頭的客氣模樣,滿臉嚴肅。

“王爺,跟随公主之人只有一人出手, 那人武功果然高強,只是屬下總覺得他還留着後手, 未盡全力。”

代王李爍聞言點了點頭:“如今此般內外交困,他能将福微護送到本王府上,足可見有些本事。只是他身份不明,連同另外兩人都不知來處, 福微年紀又小, 尚不能知到底是否是可信之人。”

車令羽想想道:“不然屬下再去試試他?”

李爍卻擺手:“不可。本王聽秦嬷嬷與你所說, 福微倒好似分外信任他們,既是她相信之人, 本王就算有疑心, 也不可太過。”

車令羽不解:“可公主殿下畢竟是個姑娘家,以前又不曾出過宮,萬一是被人給蒙騙了,會否引來危險?”

李爍明白車令羽的擔心。

如今那展蕭三人進了代王府,倘若他們果真有二心,可謂是輕而易舉就在代王府中埋下危險。

只是李爍細細思量, 倒還是覺得此事不能輕舉妄動。

“上一次見到福微, 她尚是稚童,話還說不清楚, 本王原本也只當她是尋常閨閣女子。今日與她見面聊了聊,倒好像從她身上看到故人身影。她是個有想法的姑娘, 本王覺得, 不妨放手一搏。”

“王爺果真如此相信公主殿下?”車令羽有些驚訝。

李爍眼中似有些溫和笑意:“本王倒不是全然信她, 只是相信本王的感覺。帝令那樣的東西在她手中,非但沒有成為累贅,卻屢屢助她逃脫,可見她深知自己有什麽、需要什麽,如何能用手中所有之物換需要之物。”

車令羽聽得雲裏霧裏,倒是明白了一點,這福微公主不是一般人,也沒他們起初所以為的那麽簡單。

李爍見他凝眉思考,便又問:“你在城中布了人馬,可知福微是何時入城?”

被這麽一問,車令羽倒愣住了:“屬下并未收到消息,倒是剛到了城門前,就聽人來報,已是福微公主殿下入府了。”

李爍點頭:“這就是了,你自诩布下天羅地網,她卻能從你眼皮底下溜入錦州城,你可知,你疏漏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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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令羽起先還沒注意到這回事,如今被王爺提起,他才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

“屬下在每個城門都加派了人手,入城的河道碼頭也專門派了人查驗,要是再擴大範圍,就要到白沙渡去了。”

李爍笑道:“何須白沙渡,她呀,就是從往日百姓們趕早集的小河道裏,裝作船娘乘船入了城。”

“什麽?”車令羽大驚,“那裏都是些運送貨物的商販,還有趕着賣些果子菜蔬的農戶,每日清晨天不亮就聚集了很多人,哪有人會走這種路啊。”

“她走的原本就不是常人所走之路。那早集的河道錯綜複雜,說是有關卡,和沒有也無甚分別,若非提前了解過,哪能想到走這麽一條路。”

“王爺的意思是,這福微公主殿下早就打好了主意,要到咱們府上,不是因為逃難至此,尋求庇護?”

李爍負手向盈仄廳外走去:“她心裏的成算多着呢,只是表面看去無甚城府罷了。你就是被那姑娘的好看樣貌給騙了。”

車令羽見着王爺走出盈仄廳,自己撓了撓後腦勺,重重嘆了口氣,這才跟了上去。

望月軒內,李忘舒梳洗罷,便瞧見聽珠幾個丫頭,拿來了十餘套衣裳,供她挑選。

她一路走過去,但見其中每一身都做工精致,不輸宮中,不免心內暗暗贊嘆這位代王叔父。

說着是未能準備周全,可實則衣食住行早已安排妥當。可見有些話不過托詞,這位叔父只怕在得知她“鬧”出的那幾件大事之後,便已候着她前來投奔了。

“殿下若是不喜歡這些,奴婢可禀報秦嬷嬷,再換幾件來。”聽珠也極有眼色,見她一直瞧着卻不選擇,忖度她是不愛這些樣式,便開口。

李忘舒搖頭:“這些就都很好了,不必再準備其他的。就這身淺青綠的吧。”

那身衣裙李忘舒瞧着當是水波綢,因面料柔順,陽光下如有波紋,故得此名。

下裙繡荷花蝴蝶,上襦乃是織就團花紋樣,外罩米色長褙子,雖顏色素了些,但作為常服倒是舒适得體。

最重要的是,這身衣裳讓李忘舒想起了潛浪城裏展蕭為她買的那一件。

她兩世見多了绫羅綢緞珍奇異寶,可其中真正屬于她的,屈指可數。

潛浪城一間成衣鋪子裏的衣裳,自然比不得宮裏那些動辄織金穿銀的寶貝,可那卻是完完全全屬于她的,不添任何附加條件的。

只是可惜,那衣服連同那段如夢似幻的過往,都随着她逃離潛浪城,破碎得難以拼合。

那身衣裳她還留着,就放在随身的包裹裏,如今擱在她的床上,沒讓任何人動,只是衣裳已經穿不了了,原本好看的裙衫,成了碎布條條,只能隐約窺見昔日模樣。

“殿下?”聽珠将衣裳拿起來,卻見李忘舒好像在發呆,遂小聲開口詢問。

李忘舒回了神,朝她笑笑:“許久不曾過這種有人侍奉的日子了,倒是不太習慣。你們辛苦了。”

聽珠受寵若驚:“能侍奉殿下是我等的榮幸。”

李忘舒沒再說什麽,只是擡起胳膊,由着她們為她更衣。

屋外,言曠和季飛章坐在樹蔭裏,看着展蕭站在公主殿下正屋的門口,神情各異。

“瞧着日上中天,這代王府什麽時候吃飯啊?”言曠捂着肚子,撇撇嘴。

從天不亮就要躲着人出發,到現在,三四個時辰了吧,他可是就吃了一塊米糕,早就餓了。

季飛章笑道:“以前在那種地方,何曾按時吃過幾頓飽飯?怎麽當時不聽你抱怨,這會倒埋怨上了?”

言曠搖頭:“以前那是人不如狗,如今到了世外桃源,總能過得好些吧?”

季飛章努努嘴:“那才是你該幹的,還世外桃源,美不死你。”

言曠看向展蕭,他實在不懂,怎麽短短幾日展大哥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他扯扯季飛章的袖子:“季飛章,你說展大哥他不會瘋了吧?公主都不讓他進去,他還站在門口曬大太陽,這不是傻嗎?”

季飛章不知從哪摸到個扇子,折扇一開,一雙桃花眼笑得風流:“他可不是傻,他是開竅了,終于知道自己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想什麽?”言曠問。

季飛章白了他一眼:“小屁孩,說了你也不懂。”

“我年紀不小了,以前我好歹也是個傳信官呢。”

季飛章冷笑:“若不是展蕭,咱們怕是在司長那連名姓都沒有,傳信官,這些騙人賣命的把戲,也就你會相信。”

他話音方落,言曠還想再吵,不及開口,倒聽見那邊傳來開門的聲音。

聽珠先從屋內出來,顯然是被站在門口悄無聲息的展蕭吓了一跳。

而後才見李忘舒緩緩從屋內走出。

她如今不再需要與展蕭裝作夫妻,自也不用再梳婦人發髻。聽珠顯然是學過宮廷梳妝那些規矩的,為她梳的是如今永安宮城最受人喜歡的流雲望仙髻,又戴了珠釵玉簪,雖只是簡單花樣,卻已襯得人明豔奪目。

她出來時,站在門口的展蕭剛好回身看她。

一路奔命逃亡,見慣了她扮作平民女子的模樣,倒好像忘記她“出嫁”那日,本是端莊妍麗,令人見之便知不俗。

如今她又洗盡這一路風塵,但見膚白若瓷,眉黛遠山,唇凝香露,又何止仙人風姿。

“怎麽這樣看我?”李忘舒見他立在那,也不挪動,也不說話,于是開口問道。

不知是因換了這身衣裳,還是到了代王府終于不必委曲求全,展蕭只覺連她的聲音都輕快些許。

他連忙垂下視線:“屬下……失禮。”

李忘舒便笑:“從前也不見你提半個‘禮’字,怎麽這時候說起‘失禮’二字了?”

展蕭便道:“從前是從前,如今是如今,屬下既為公主侍衛,自當盡應盡之責,不可逾越。”

李忘舒聽他這麽說,竟不知怎麽,忽覺心裏有股氣不太順暢。

清晨送她來代王府時,這人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如今幾個時辰過去,倒真與那些沒意思的侍從一個樣了。

她于是往前走了兩步,走下正屋的臺階,走到展蕭面前,就那麽直直看着他。

離得近了,展蕭甚至能覺出她身上有股清淡香氣,陌生又熟悉。

李忘舒故意靠近他,低聲道:“你當初騙我、救我、為了一條生路殺了那麽多人的時候,可從沒說過‘逾越’二字。展蕭,是你出手傷了那位關大人向我投誠,如今又與我論‘禮’,會否太虛假了些呢?”

展蕭擡頭看她,不知怎麽,竟覺得面前的李忘舒才應該是她真正的樣子。

分明耀眼如明珠,卻讓人挪不開視線,甘願被灼傷,也想看清她真正模樣。

“殿下與屬下,”他緩緩開口,雙手已然攥成拳。

“嗯?”李忘舒歪頭,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不過是各取所需,何談虛假真實。”

李忘舒目光變了變,她忽然有些生氣。

分明到了代王府,見到了代王叔父,一切順利,只要她好好籌謀,打開帝令寶藏,改變前世之事近在在眼前。

可她現在不知為什麽,就是覺得格外煩躁。

這種煩躁,在聽到展蕭那句話的時候,幾乎到達了頂點。

她冷哼了一聲,轉身向望月軒外走去:“聽珠,不是要到荷香榭用膳嗎,我們早些前去吧。”

聽珠離得遠,也不知公主殿下與她帶來的那侍衛說了什麽,聽着殿下聲音仿佛是惱了,只得趕忙道:“請殿下随奴婢前來。”

原本看熱鬧的季飛章和言曠這才感覺不對,連忙站了起來。

“怎麽了?咱們不用膳嗎?”言曠問。

季飛章看着原地不動的展蕭眯了眯眼:“果然,世間唯有情愛最耗人心,我早提醒過他,可惜他還不信。”

作者有話說:

言曠:為什麽你們吵架不給我吃飯啊!!!

季飛章:殺瘋了又怎麽樣,還不是連頓飯都搞不定,呵,男人→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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