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迷花自葬(6)
游幽被她漫不經心的動作撩起的熊熊烈火在聽到她帶着嘲諷的溫軟吐出他姓名的瞬間轉為怒意,旋即猛地拉開她的小臂,略帶怒氣地挑眉,揚聲道:“羅歆,你在說什麽?”
羅歆揚起尖尖的下巴,眯起眸子盯着他格外暢快地笑出來:“別說,還真挺像的。”
游幽輕嗤了一聲,仿佛有些氣餒地松開她的手臂,目光落在她身後龐大的鏡子上。
“見鬼。”游幽不甘心地低咒一聲,神色複雜地再次望向羅歆,“我自信現在就算是游叔也分不清我跟阮司桀,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羅歆輕輕聳了聳肩,斂起笑容簡單地把妝化完,淡淡地開口:“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完美的替身,無論是外貌,神态,動作,甚至小習慣,你無懈可擊,游幽。”
“我謝謝您的贊美。”游幽輕呵一聲,不悅地回道。
“怎麽?”羅歆蹙眉,仿佛很認真地再次打量着鏡子裏跟游夜一模一樣的臉,“那好吧,其實你比他帥那麽一點點,這回可滿意?”
“夠了。”游幽不屑地翻了個白眼,“真不明白你是怎麽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情開玩笑的。”
“喲,擔心我啊?他派你來看着我?”羅歆抿了抿嘴乖巧地笑着,朱唇湊向他耳邊,“那……你願不願意帶我走呢?”
游幽聞言身子不由得一僵,垂頭神色嚴肅地凝視羅歆幽深的黑色瞳仁,應允幾乎下一秒就脫口而出。
羅歆輕輕用食指壓住他即将開啓的唇:“游幽,你為他存在了二十多年,代替他站在風口浪尖,那麽多次的死裏逃生依舊忠誠,現在你卻要為了我背叛他麽?”
游幽眼睛裏原本閃爍着的光芒漸漸暗淡下來,最終他只是垂眸不語。
“那麽多人可以用,他為什麽派你在我身邊?”羅歆直起身子,輕微地嘆了口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試探你。”
“随便他。”游幽冷冷地吐出三個字,繼而無力地笑出來,“他連游叔都信不過,試探我有什麽稀奇?”
“游叔是老一輩人,在阮家的地位舉足輕重,很多時候甚至超過了阮司桀,他當然不會甘心。”羅歆輕輕地敲着桌面,不疾不徐地說,“不過,這也是因為游家為阮家效忠那麽多年才有這樣的威信,你一個人的錯誤,毀的是整個游家。”
游幽神色愈發幽暗:“呵,原來你明白得很,那你也清楚他這又是在利用你,羅歆!而你依舊在替他着想,勸我別動什麽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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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為你着想。”羅歆擡起手手捧住他低垂的神色郁結的臉,帶着無奈以及自嘲道,“我羅歆就是一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從來就不值得任何人,為我付出任何代價。”
“我想……殺了他。我有上千萬種方法可以殺了他,我有上千萬種機會可以殺了他,羅歆。”游幽猛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是透徹的冰涼,他的笑意愈發陰鸷,“我甚至可以取代他,讓他死的神不知鬼不覺。”
“游幽,”羅歆無力地閉了閉眼睛,“你的冷靜和理智哪兒去了?他一遍又一遍地試探你,就是為了等你沖動的這一天。”
“我就是知道才會想殺了他!我每天看着你……”游幽狠狠地咬牙,緊攥着羅歆軟弱無骨的手,“我就想,還不如來個痛快,不是他死,大不了就是我死。”
羅歆沒有再說話,只是妖嬈的眉眼間已經開始凝聚起不耐的神色。
游幽在她的注視下漸漸平靜下來,繼而自嘲般地冷哼一聲:“抱歉,跟他比起來,我算什麽。”
“該說的我都說了。”羅歆顯然不想繼續浪費時間,淡淡地道了句便快步走到門前,誰知剛打開門卻看到游夜正站在門外,驚異來不及掩飾被他盡收眼底,下意識地回頭看,房內已經空空如也。
“怎麽這麽久?”游夜順着她的目光掃視屋內,見與之前沒有什麽異樣更加疑惑,“怎麽了?”
“沒有,被你吓到了。”羅歆迅速平靜下來,以游幽的敏銳程度,不會察覺不到游夜的腳步,她應該是擔心太多了,“不過是想好好整理一下自己,你何必親自上來催我。”
“我忘記拿東西。”游夜緩緩地勾唇笑了笑,“你現在整理好了?”
“嗯。”羅歆毫無語氣地答道,自顧自地向前走下樓。
“我臨時有點事情,”游夜的目光随着她的背影,“你先跟Kevin過去。”
羅歆的腳步略微一停,回身擡頭望向游夜,笑得明豔動人:“好。”
看着羅歆關門出去,游夜的臉色立刻陰暗下來。
“游幽。”游夜沉聲叫他。
游幽從隔壁房間走出來,恭敬地垂首:“少爺。”
“她見過你嗎?”游夜雙手撐在樓梯扶手上看向門外,看似随口地問道。
“見過。”游幽誠實地回答。
游夜倏地松開扶手,轉身盯住游幽的臉,語調依舊平靜,而言辭間已然帶着怒意:“見過?!我只是讓你看住她,說過你可以出現在她面前麽?”
游幽垂首不言。
“說話!”游夜徹底惱火起來。
“少爺您說過,只要不被她發現身份,如何都是可以的。”游幽依舊低着頭,輕緩地回答。
“我……”游夜一時語塞,頓了頓才開口問道,“什麽時候?”
“五天前。”游幽稍稍擡起頭,目光若有似無地盯住游夜的喉嚨。
“然後呢?”游夜略有些急促地問。
“她把我當成了您。”游幽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平靜地回答道。
無論世界如何變化,Eternal Angel 永遠慵懶地盤踞在最偏遠卻也最奢華的地段,一如既往地衣香鬓影。
這裏更像是一座城,矜持着屬于過往奢靡懷舊氣息,亦放蕩着當下揮霍沉醉的氛圍,彙聚各國美食精華的不同餐廳,風格迥異的雞尾酒吧,龐大的賭場,設施完備的健身房,甚至有着知名造型師的發廊,一應俱全。
極簡抽象式的外牆,燈光朦胧幽暗的前臺,複古華美的螺旋梯,名流絡繹,當然,亦是狗仔隊争相聚集的場所。
興許是難以适應突如其來的流光溢彩,羅歆踏入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暈眩。
盡量避開熟識的面孔,她倉促地走進此時人員來往最為稀少的自助餐廳。
餐廳相對于整個Enternal Angel來說算是一個角落,中央美輪美奂的De Majo吊燈格外顯眼,八角形鍍鉻金屬襯得晶瑩剔透得玻璃宛如凝結的冰雕,低調而精致的絲綢牆飾又将整個氛圍柔和下來,精美繁冗的各國菜式鱗次布滿中央的圓形大理石臺,羅歆興趣缺缺地看着她以往最愛的法式或者意式菜,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走到一旁随便取了些不同口味的壽司。她着實是餓壞了,若是以往她從來就沒來過這兒。
“喲,瞧瞧我看到了誰。”一個細柔的聲音有些突兀地傳來。
羅歆沒有搭理,低頭細細咀嚼着,她怕她稍微一分神,就會想要嘔吐出來。
“诶,看錯了吧你。聽說過沒有,那羅家大小姐對食物挑剔的很,若是原料中有松露呢,必須要是産于意大利皮亞蒙特大區Alba一帶的白松露,而若是有魚子醬呢,一定要是伊朗出産用超過100歲的白色Beluga魚子制成的Almas魚子醬。”低沉譏諷的笑聲肆意沖撞進羅歆的耳膜。
羅歆已經努力把自己填飽,聞言終于擡起頭,對上阮一心笑得花枝亂顫的臉以及她身邊人模人樣的男人嘲諷的唇角,有些無奈地撇了撇嘴。
偌大的餐廳一共不過四五個人,這樣都能碰到舊熟人,不知是她羅歆着實跟人過節太多還是真的冤家路窄。
“喲,還真是。”阮一心看羅歆擡起頭頗為欣喜,輕盈地起身走到羅歆桌前,然後像是吃了一驚一般,一臉嫌棄地端起她的盤子反扣在桌上,“你看看,這都是些什麽,你怎麽能吃這種東西呢,吃了……會嘔吐吧。”
羅歆不帶絲毫驚訝地揚了揚細眉,禮貌地淺笑:“多謝阮小姐關心,”繼而眼神一轉,看向阮一心身旁:“這位是……”
站在阮一心身旁準備看好戲的男人顯然沒料到羅歆的反應如此客氣,下意識地便回道:“我姓李,你可以叫我Eric。”
“原來是Eric先生。”羅歆笑得甚是甜美純真,雙瞳裏卻并不違和地流轉着妖冶的色澤,“對我的喜好很了解嘛。”
羅歆是真的說過關于白松露和魚子醬的那段話,但不過是她一時興起随口捉弄廚師,實際上她更挑剔的是烹饪技術,而能夠把她一時的戲言記得如此一字不差,着實有趣得很。
“因為這也是我的習慣。”Eric有些激動地說着,興奮溢于言表,全然不顧阮一心以莫名其妙的詫異神色看着他,“我正好剛從意大利回來,在拍賣會上拍到了一些白松露,你如果喜歡的話可以……”
阮一心暗自踢了他一下,打斷他滔滔不絕的邀請。
羅歆神色悠然地點了點頭:“好啊。我覺得,白松露最美味的吃法其實就是簡簡單單地烤一下,烤到表皮微微起泡的時候,蘸鹽末。”
她的表情太過蠱惑,以至于單單聽她咬文吐字就覺得那是人間罕見的美味,以及……她本身也是難得一遇的,極品美味。
但是阮一心一不開心,Eric縱是色膽包天,也不敢造次,只好讪讪地連聲道“有機會一定嘗試”。
羅歆見狀心中不由得暗自驚異,雖是有幾年未見,那阮一心的背景幾年之間還能好到哪兒去,看那男人的模樣肯定也是家世不凡,何必如此姿态低微?而不過是幾年時間,阮一心當年隐忍內斂的性子居然變得如此肆無忌憚,羅歆想不通,只能感慨時光變遷風水輪流轉,或許她撿到了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
阮一心被身邊的男人氣得不行,黑着臉抱着手臂轉身想直接走人,目光剛落到門邊便眼睛一亮,嬌聲喊道:“表哥。”
羅歆好奇地回頭,立刻就瞄到游夜挂着一張陰沉沉的臉地盯着自己。表哥?喔,原來阮一心還真的撿到了天上掉的大餡餅。
要說起來,當年阮家的确龐大,分支也的确不少,但自從阮家出事,那些分支多年來早就各自為家,自求多福去了。現在好了,一朝得勢,什麽七大姑八大姨都來套近乎,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都成了嫡親嫡親的,真可謂是雞犬都升天了。
羅歆不禁咋舌,感嘆人生果然奇妙,或許這一秒還卑躬屈膝,下一秒就萬人之上了。
不過……羅歆又發現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看這架勢,游夜似乎根本不認得她。
游夜已經受不了她過分的親昵,略微側了一□與她保持一段距離,非常禮貌地問出了一句十分不客氣的話:“小姐,請問你是……?”
“表哥,我是一心啊,”阮一心有些失落,但依舊沒有放棄地認真解釋,“幾天前你還見過我的,就是在……”
“噢——嗯,想起來了。”游夜忙不疊地打斷她,他可真是沒興趣知道她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大頭蝦。
“表哥你怎麽有空來這兒啊?”阮一心難得見這位傳說中的表哥一回兒,拼了命地套近乎,“表哥是一個人來的嗎?”
游夜出于禮貌一邊“嗯”“啊”地敷衍着,一邊走到羅歆身邊俯身說道:“怎麽來這邊,不合你口味吧?”
作者有話要說:0,0阮一心是誰?游幽是誰?我前面真的寫過……真的……雖然是很久以前,但的确寫過……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