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迷花自葬(9)
當季最新款的手機因着主人瞬間爆發的憤怒無辜地以3000km的時速撞擊在裝潢華美的牆壁上并且非常不幸地沒有摔壞,在地上的手機聽筒裏依舊傳來聲響,這更加重了主人的怒火。
蘇白在一旁沒心沒肺地笑出了聲:“長這麽大頭一次見你發這麽大火,小汐汐。”
“別這麽叫我。”莫汐冷冷地甩了一個眼神過去,“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她?”
蘇白細長的手指間夾了一張粉色的人民幣認真地看着:“被我猜對了吧,他不可能這麽簡單就把羅歆放給你,也不可能把羅歆怎麽樣。”
“他根本不正常,他就是一個瘋子!”莫汐煩躁地把一頭妩媚的卷發抓成了一團,“就算他真的如你所說非常喜歡她,也是瘋了一樣的感情,根本對羅歆沒有任何好處。你還記不記得當時羅歆無論怎麽跟他說孩子是他的他都不信,那次堕胎幾乎要了羅歆的命,而他對她完全沒有任何信任可言。而以羅歆那種絲毫弱不得的性格,這樣下去她遲早死在他手裏。你信不信,蘇白。”
葉如歌端了一杯剛剛煮好的咖啡小心地放在蘇白前面,有些怯怯地看着莫汐抓狂的模樣。
蘇白笑了笑,繼續若無其事地折着那張百元大鈔:“如歌,你告訴她。”
葉如歌有些拘謹地抿了抿嘴,然後弱弱地說:“人在極度憤怒的時候智商為零。”
“我……”莫汐幾乎被蘇白氣炸了,“我為什麽要被一個弱智說……說智商為零!”
蘇白臉色驟變,狠狠地盯着莫汐閃爍的眼睛:“你說誰是弱智?”
莫汐自覺說的過火,舉起手來示意投降:“抱歉,抱歉……”
蘇白臉色稍霁,把身旁神色失落的葉如歌攬進懷裏,語氣依舊不可置否:“她明明只是一個笨蛋而已。”
葉如歌不樂意了,嘟着嘴擡頭看蘇白,又不敢說話反駁。
“喏,給你,拿去玩。”蘇白把手裏的用人民幣折成的紙青蛙遞給葉如歌,葉如歌“哼”了一聲把紙青蛙拍到一邊,十分不湊巧地落進了熱騰騰的咖啡裏面,葉如歌驚叫了一聲捂住了嘴巴,然後小心翼翼地擡眼瞄蘇白的表情。
蘇白垂眼睨她低聲道:“晚上再好好收拾你。”
“你夠了嗎?”莫汐實在不理解蘇白是怎麽看上葉如歌那個貨真價實的智障的,但蘇白這個女人的行為其實她也沒多少能理解的,“我請你來不是讓你帶着你的小……小女朋友秀恩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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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個人在家會害怕。”蘇白十分認真地解釋。
“你……夠了……”莫汐終于苦笑出來,“你還記不記得你的寶貝徒弟被一個瘋子一樣的人軟禁?嗯?”
蘇白沒說話,只是朝那杯咖啡努了努嘴。
“難道你讓我幫你換一杯?”莫汐盯着溫熱的咖啡裏漂浮着的紙青蛙,再次無力地笑出來。
“19世紀末美國康奈爾大學科學家做過的一個水煮青蛙實驗”。”蘇白揉着葉如歌的頭發,十分享受地眯起眼睛,“科學家将青蛙投入已經煮沸的開水中時,青蛙因受不了突如其來的高溫刺激立即奮力從開水中跳出來得以成功逃生。當科研人員把青蛙先放入裝着冷水的容器中,然後再加熱,結果就不一樣了。青蛙反倒因為開始時水溫的舒适而在水中悠然自得。當青蛙發現無法忍受高溫時,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不知不覺被煮死在熱水中。”
“所以?”莫汐收起笑容。
“或許,他曾經以為自己所處的是一汪寧靜舒适的溫水,雖然偶爾被淹到,但他怡然自得,”蘇白平靜地端起咖啡杯,悠悠地轉動着,“而當他察覺到這水快要灼傷自己的時候,他早就被削減了力度,瓦解了能量,逃不開了。”
莫汐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深褐色中央漸漸沉下去的青蛙上面,若有所思。
“而且……羅歆不會願意離開他的,”蘇白挑起嘴角笑的有些放肆,“雖然這麽說肯定會讓你不舒服,但羅歆的事情,有些我知,你不知。”
莫汐表情抽搐:“哦?比如什麽呢?……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讓人讨厭。”
“比如……”蘇白斂起笑容,“在羅歆很小的時候,差點死在冰窖裏,而他,救過她一命。”
“什麽?”莫汐顯然吃了一驚,難以置信地重複,“死在……冰窖裏?”
蘇白點了點頭:“羅歆整日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樣,并不代表她的生活就是完美的,她只是不屑于把不好的一面表現出來而已。”
莫汐說不出話。
“所以,她不一定希望離開他,就像他舍不得放掉她一樣,誰都救不了他們。”蘇白嘆了口氣繼續說,“于是心情好一些了嗎,小汐汐。”
“不要這麽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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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歆倚着牆,輕輕推開窗戶望着洋洋灑灑的鵝毛大雪,厚重的白色嚴嚴實實整整齊齊地遮住了窗外寥寥無幾的景物,所有的聲響被禁锢在這篇趁沉寂的冰冷中,她有些疲憊地眨了眨眼,剛剛呼出一口氣便聽到身後劉嬸的驚呼。
“小姐啊!外面可冷了怎麽能開窗戶!這要是凍着了可怎麽辦是好!”劉嬸匆匆過去把窗戶關上,順手把一杯熱水遞到羅歆手裏。
羅歆無奈地接過來悶悶地開口:“整日關在屋裏我才會生病。”
已經是十二月份的末尾,五個月大的孩子幾乎沒有讓羅歆的身形有太多變化,加上她本就靈活的身手,衣服穿得寬松些甚至看不出她有身孕。
“等天氣好了再出去散散步,現在外面下了這麽大的雪,滑一下可了不得。”劉嬸關好了窗戶仍舊驚魂未定的模樣,“餓不餓?”
羅歆忍不住笑出來,一邊從沙發上找了個角落坐下随手抄起一本雜志一邊開口:“一天五頓飯,劉嬸你是把我當豬養了。”
“五頓都不見長多少肉。”劉嬸瞪着她,“你可別不當回事,之前醫生跟我說啊,你子宮有舊的寒疾,又流過産,得小心調養……如果這胎保不住,以後就別想要孩子了。”
羅歆仿佛聽而未聞,漫不經心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整日白水,味覺都要退化了,我發誓我以後不會再嫌棄某些品質一般的紅酒。”
“小姐!”劉嬸很不滿意她的态度,不由得提高了嗓音。
“嗯。”羅歆微微擡頭扯了扯嘴角,然後模仿劉嬸的語氣,“又來一遍。‘不要再跟少爺鬧別扭了都要當媽媽的人了把脾氣改改。’”
劉嬸臉色一沉,剛要開口又被羅歆打斷。
“噢——那就是‘很多事我老了,不懂,但好歹我看着你們長大,少爺關心不關心你我可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羅歆皺着眉頭又喝了一口水。
劉嬸氣結。
羅歆潤了潤嗓子又開始:“‘你每天就跟我牙尖嘴利地欺負我這個老太婆。’”
劉嬸幹脆不說話了。
“真無聊。”羅歆懶懶地躺下來伸展着纖細的手臂,閉上眼睛繼續:“劉嬸啊你說這不是整日坑害我麽。人家小兩口日子過得好好的哪輪得到我鬧什麽別扭,那小妞又不是不能生,我這身體傷患病痛地他讓我生孩子能安哪門子心,還關心呢,有仇才對吧。也就是我臉皮厚能大大拉拉地賴在這裏心安理得地吃好喝好不問世事,他要是敢讓那姓夏的這麽來,那女人不死給他看才怪。還當媽媽呢,我感覺我就像那什麽……那叫做……哦,代孕媽媽。這好歹是個職業吧,他倒是付我錢啊。”
羅歆十分形象地伸出手作讨錢狀,下一秒就被塞進一個冰冷的物體。
羅歆猛地睜開眼,發現游夜正居高臨下地眯着漂亮細長的眸子鄙夷地看着她,而她手裏是……錢包。
羅歆似笑非笑地抿起柔唇翻轉手腕毫不覺得被羞辱一樣打開錢包一一翻閱,然後丢在沙發上:“這些就能打發我?”
“哦?你想要多少。”游夜不屑地輕笑一聲脫掉毛衣随手丢在沙發上。
羅歆被毛衣上的涼意驚了一下,縮了縮腿,微微挑眉道:“全部。”
游夜解襯衣扣子的手頓了一下,轉眼細細打量着她:“胃口不小。”繼而他聳聳肩,“可以給你啊,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拿到。”
羅歆側身分外慵懶地躺在沙發上,姿勢依舊撩人,聞言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如果我有本事早就不在這裏呆着了。”
“哦?我看你在這裏日子過得挺滋潤嘛。”游夜輕佻地托起她的下巴,“肥了不少。”他細細地摩挲着指間滑膩似酥的皮膚,她的臉色已經好多了,甚至帶着些許紅潤,明眸皓齒雖是素面朝天卻別有一番風味,皮膚似乎比以往還細嫩了一些,簡直像活的瓷娃娃一樣……這麽看,該是女孩吧?聽說懷的是女孩的話,皮膚會變好。
他此時的襯衫解了一半,肩胛以及胸前的皮膚不經意露出來,羅歆不由得斜眼四處瞄:“這麽幹淨……”
“嗯?”游夜正胡思亂想,被她的低語驚了一下,回過神來茫然不知她所指。
羅歆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頸,貼着他的耳廓說:“美人兒,去告訴那些笨女人,你喜歡被咬,咬出傷來才能讓你興奮……”
游夜動作一僵,半天沒有說話。
羅歆把手從他敞開的襯衫裏伸進去輕柔地畫着圈:“沒被我咬居然沒有半點兒痕跡……Amazing。”
游夜剛剛從外面進屋,全身都被涼氣包裹着,此時羅歆溫膩的觸感和潮熱的呼吸撩的他心神不穩,他蹙眉按住她的手,依舊不想開口說話。
羅歆“撲哧”一聲笑出來:“我開玩笑的美人兒。真可愛,連跟我吵架都懶得開口了,想必這兩個月累壞了吧。”游夜斜睨了她一眼,甩開她的手,繼續解扣子。
羅歆仔細地盯着他棱角分明的臉,托着腮輕聲說着:“瞧瞧這副憔悴的模樣,每天睡不夠五個小時吧?何必這麽趕。而且,看樣子……”羅歆起身望了一眼他放在屋外的行李箱,“啊哈,我都要受寵若驚了,你回國直接來這裏?被那個姓聶的小妞知道了我又要遭殃了,好害怕哦。”
“你真的很精神。”游夜扯出一條浴巾不疾不徐地超浴室走去,忽而嘴角微微勾了勾,轉身低頭不懷好意地看着羅歆,“這種胎教生出來的女兒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奇葩。”
“你……”羅歆被噎了一下,臉瞬間有點發燙,“你怎麽知道……是女孩啊。”
“要打賭嗎?”游夜一時來興,竟興奮得有些孩子氣,“規矩照舊。”
羅歆驀地一愣,有些失神地看着他閃爍着頑劣光芒的眼睛。
這是本羅歆小時候常說的一句話,今天反倒被他拿來說。
規矩是她定的,很簡單,若是輸了,半小時內做二百個俯卧撐,他輸的時候都會乖乖做完,她輸了就常常耍賴。此時聽來,羅歆居然覺得鼻腔微微發澀。
“怎麽了?”游夜察覺到她表情不對,緩緩收起笑容。
“沒什麽,”羅歆偏過頭,懶懶地在沙發上翻了個身,“身子骨不比年輕的時候了,做不完的。”
游夜嗤笑半聲,邊朝浴室走邊說:“少裝模作樣,以前也沒見你做完過。”
羅歆再次翻起那本雜志,映入眼簾的是“聖誕”二字。
的确要到聖誕節了呢。羅歆心不在焉,也不知翻了幾頁,目光停在Burberry新款的圍巾上。她其實不是很喜歡圍巾這種東西,但她為了省事,每年聖誕都會挑一條送路煜然。只是現在看來,其實也蠻好看的,羅歆習慣性地審視起來,細眉不由得漸漸擰起,她以往挑的時候從來不會這麽認真,而她認真起來居然挑不出滿意的,若是他還在的話……今年或許她會送袖釘。她喜歡各式各樣的袖釘,精致而低調的東西總是格外合她意。她買過很多,卻不曾見那人戴過,若是路煜然的話……
游夜換好衣服出來就看到羅歆盯着雜志出神,卧室裏淡橘色的燈光讓她的面容格外柔和,氛圍不知不覺中變得莫名溫馨,他微微勾起一抹笑意,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當看到雜志上的內容時驀地頓住了腳步。
近看的時候會發現,羅歆邪氣的美眸中竟不可思議地凝結着一層薄薄的霧氣,讓她整個人都顯得柔弱而憂傷。
游夜只覺得一股莫名的寒意從頭涼到腳,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讓他凝神屏息。
羅歆嘆了口氣,剛要合上雜志便被一只修長而漂亮的手按在了上面,羅歆下意識地擡頭,便看到游夜朝她古怪地笑着,他的笑容依舊美得驚人,卻滲着濃郁的駭意。
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升起,羅歆有些無力地朝他微笑:“時間過得真快。”
“他死了。”游夜依舊淺淺地勾着唇角,寒意卻越發明顯,他合攏手指,剛剛羅歆看的那頁雜志便被他揉成一團,“你要送什麽款式,我讓人,燒給他。”
他的本就清冷低沉的嗓音此刻透着更加駭人的陰郁冰冷,羅歆聞言卻連話都說不出。
死死地盯着平日裏牙尖嘴利的羅歆此刻的沉寂,游夜冷笑兩聲,慢條斯理地開口:“你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她為什麽不說話呢,游夜有些喘不過氣,她又不喜歡他。
“只要不是格子條紋,随便什麽款式都好。”羅歆淡淡地說着,“他跟我一起長大,還沒有一個聖誕收不到我的禮物。”
雜志的紙質很有質感,他握住的時候手心被刺得生疼,細微的痛意順着他的小臂蔓延到左胸。
“那我呢。”游夜生硬地說出三個字。
“什麽。”羅歆有些詫異,繼而反應過來他在說聖誕禮物的事情,“你喜歡什麽呢?”
她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喜好,因為他從來不顯露。他們在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她知道的只是他不喜歡什麽。
游夜愣了愣,繼而仿佛有些自嘲地笑出來:“你都不知道的話……那可能,真沒什麽特別喜歡的。”
作者有話要說:寒假一定要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