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後會無期
七個月，早産。
羅歆疼得昏過去好幾次，醒來的時候已經發現腹部恢複了以往的平坦，那個跟了自己整整七個月的小東西不在。
今天是游夜結婚的日子，而他卻在醫院，隔窗看着熟睡的嬰兒。
因為是早産，孩子的臉是粉嫩的紅，五官皺成一團，實在看不出是他跟羅歆的孩子。
他低頭看了看腕表，然後側身吩咐：“游幽，看好她。可能還會有人對她不利。”
游幽低頭，頓了頓才有些餘驚未定地說：“你還是讓游悠也過來吧，剛剛如果我遲半分鐘，這個孩子可能就沒命了。我怕我一個人顧不過來。”
“喲，真虧的你說的出口。”游夜有些不悅地諷刺，“又不是你的孩子，你緊張些什麽。我自然安排了其他人，留你不過是增加一點保障。”
游幽被他說得有些心虛，對于羅歆，他的确關心得過分了，他一直确保不顯露出來，今天面對這個幾乎是從死神手裏奪回的小嬰兒，終究亂了馬腳。
羅歆獨自一人在貴賓病房，她吃力地按動呼叫護士的按鈕。
有醫護人員匆匆進來，她對她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孩子呢？抱來給我看看。”
新來的護士小姐露出為難的表情，然後有些猶豫地說：“小姐，你是難産，保住了大人……孩子，沒保住。”
羅歆只覺得最後的力氣都被抽幹，她扯住手邊的床單，緊緊地握住，然後從床上起來：“我要見醫生。”
“小姐，你現在不能出去。”護士手足無措地想去攔她，卻被她輕易地推倒在一旁。
游夜開往教堂的時候恰好趕上了人流高峰期，車子根本開不動，有些歉疚地打電話給聶清汐：“堵車，可能會稍微晚一些。”
“你去哪了？”聶清汐的語氣帶着透骨的陰鸷。
游夜斂目，他知道聶清汐自從傷了手，脾氣變得古怪了很多，但到底是為他而傷，他能遷就盡量遷就：“去處理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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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清汐也沒有多問，她知道他一早就去了醫院，她清楚得很。
“嗯。我等你。”聶清汐說完便挂了電話，然後按下了羅歆的號碼。
“胎兒在你肚子裏的時候就已經死了。”醫生已經不知是第幾次跟面前這個瘋女人強調，語氣開始變得不耐煩，“你的身體最好以後不要再懷孕，懷了也是這樣的死胎，流産流很多次了吧？現在跟我嚷嚷，早幹什麽去了？”
羅歆覺得耳朵漸漸聽不到聲音，腳步也開始發軟，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擡手撫摸在自己空蕩蕩的腹部，不相信那樣一個鮮活的生命會死在自己身體裏。
她不知道如何回到病房的，也不知道如何接聽的電話。
“怎麽樣？孩子還有嗎？”聶清汐惡狠狠的聲音傳來，讓她如夢初醒。
羅歆睜大了眼睛，她聽到自己的心跳，以及逐漸燃燒起來的血液。
從小到大，從未有人敢如此給她氣受。
“聽說你不能生了？呵呵，”聶清汐得意洋洋地笑着，“沒關系，司桀喜歡你呢，就讓你留在我們身邊。我知道你漂亮，但你還能美幾年呢？等他厭倦了你，自然會回到我身邊。我就讓你看着我們結婚，生子，白頭，到老。”
羅歆顫抖着手挂了電話，然後熟練地撥了一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游夜看到羅歆來電的時候嘴角幾乎藏不住笑意，故意停留了幾秒才接通了電話。
“聽說今天是你的婚禮？”羅歆的嗓音因為疲憊和痛恨有些顫抖。
游夜臉色變了變，有些擔心：“你不舒服嗎？好好休息。”
羅歆深呼吸了一下才穩了氣息開口：“孩子沒有了。”
游夜在心裏偷笑，故意不告訴她：“哦？怎麽，原來你也在意它啊？”
羅歆心中猛然一絞，為他雲淡風輕的語氣，她握緊了手機，幾乎把每一個字的音節都咬碎：“你不能娶她。我跟她，你只能選一個。”
“你什麽時候如此自以為是了？”游夜語氣甚至透着愉悅，她終于開始介意聶清汐的存在了，“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她害死了我的孩子。”羅歆一邊說一邊晃着身子下樓，“你們在哪結婚？我去送一份賀禮。”
游夜這才發現她語氣有些不對，他其實也是被見到那個孩子的喜悅沖昏了頭腦：“羅歆，你現在在什麽地方？你別亂動，好好休息，婚我是一定要結的，其他事情以後我慢慢跟你說。”
“這個醫院到底是在哪，怎麽這麽偏僻。”羅歆走出院門，發現周圍盡是自然風光，天很藍，一片雲都沒有，秋高氣爽。
“我讓你別亂動你聽不懂嗎？！”游夜徹底跟她急了，她的身體禁不起她胡亂折騰。
羅歆一步一停地走上一座彎彎的石拱橋，看着橋下湍急的河流，漂亮的眼睛便彎彎地笑了起來：“你的好妻子剛剛給我打了個電話。她說，你想養着我便養着我，她會一直看我變老，失寵，然後可憐巴巴地看着你們兒孫滿堂。”
游夜輕笑了一聲，不相信聶清汐的威脅會對羅歆有什麽作用：“所以呢？”
“她不會得逞。”羅歆任凜冽的秋風吹亂了她的發，她的腿間有血逐漸凝固，但她仿佛早就失去了只覺。
游夜了然地勾起唇角：“那你打算怎麽做呢？”
“呵，新婚快樂。”羅歆極盡溫柔地說出這四個字，她想她這輩子都沒這麽溫柔過。
游夜蹙了蹙眉，她的嗓音讓他恨不得立刻把她揉進懷裏，但還未等他開口，下一秒便聽到了水流碰撞的聲音。
電話挂斷了。
“到用光那天我就去找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從上面跳下去，你知道我喜歡蹦極，但我讨厭被綁住……這樣的話我就不會難過自己垂垂老矣，不必嫉妒花枝招展的年輕女人，不用忍受輕視和嘲笑。”
游夜想起羅歆曾經說過的話，心中有很不好的預測，但他很快否決了，羅歆只是說說而已，怎麽可能真的做傻事。但他怕極了，怕自己的猜測真的是對的，他甚至保持接聽的姿勢很久都沒有動，等緩過神來才飛快地打過去。
無人接聽。
他剛挂了電話便看到游幽的名字在手機上閃爍。
“喂。”他盡量讓自己的嗓音保持平靜。
“少爺，羅小姐從橋上跳了下去！”游幽有些喘，應該是在跑。
“那你還愣着幹什麽！跳下去！快跳！”游夜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朝他吼，然後挂了電話打給聶清汐。
“婚不結了。”游夜只說了四個字便挂了電話把手機扔在一邊，調轉車頭回醫院。
游夜從來沒有這麽緊張過，他待在羅歆的病房，雙手都冰冷地在顫抖。
游幽推門進來的時候他幾乎發狂地扯住那個跟他一樣高大卻紅了眼的男人：“怎麽樣？”
“沒有找到。”游幽唇色暗紫，全身都在略微發抖，深秋的寒冷讓他這樣健壯而訓練有素的男人都會受到影響，“我已經安排了別的人去搜了。”
“找不到……找不到……”游夜一邊重複着一邊坐下，喃喃地說，“她擅長游泳，說不定，早在別的地方上岸了。那個狡猾的女人一定是要用這種方法來讓我取消婚禮，她達到目的了。”
整整兩天沒有任何音訊，游夜幾乎吃睡都不離開那個病房，那是羅歆最可能回的地方，他一秒鐘都不想離開，生怕她回來，而他錯過了。
“少爺，找到了。”
游幽通知他的時候他甚至覺得像是死了又重新活了過來，他松了口氣問：“她在哪？”
“她的屍體已經被羅家的人帶走了。”游幽低着頭，盡量讓自己平靜。
“她的……什麽？”游夜覺得眼前的景物全部都模糊了一下，“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游幽低着頭，不敢去看游夜可怖的表情。
“說啊，我沒聽清。”游夜揪住游幽的衣領，“我讓你再說一遍。”
“少爺，羅小姐死了。我親自确認的屍體，不會有錯。”游幽被他勒得喘不過氣，艱難地敘述着。
“不可能！”游夜覺得五髒六腑都緊緊地揪成一團，絞的他幾乎疼昏過去，讓他恨不得把手伸進去展平，“她可能殺死任何一個人，就是不可能殺死自己！”
“你冷靜一些。”游幽費盡力氣才把他勒住他的手拿下來，“葬禮舉行的時候，你可以親自去見她。”
羅歆一生風光無限，葬禮更是隆重，近乎全市的名流都來吊唁。
游夜站在門外，他是把自己打理整齊才出門的，衣冠筆挺，但眼眶下的青黑卻暴露了他的狼狽。
這些日子裏他反複思考着這一切，卻諷刺地發現，跟他的羅歆比起來，愛情算什麽，恩怨算什麽，家族財産甚至根本不值一提。
他沒有走進去，他承認自己退縮了。
他其實很後悔沒來得及跟她說，那個賭她輸了，的确是個女孩。
他擡頭，天空是湛藍湛藍的，沒有雲，一片都沒有。
他知道她依舊在，他沒有辦法證明，他只是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嗯。這不是爛尾。女主不會死。。。前面有伏筆。。不會死的伏筆。。嗯。。但寫不到了。。所以你們知道她沒死然後若幹年後跟男主在一起了就好。大概會有一篇續，但這文的确該完結了。拜謝所有讀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