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媽媽

22、媽媽

“竹竹!我們到了。”手機裏傳來沈清徽的歡笑聲,在她身後是矗立的巨型城堡,她和夏花間剛檢完票進入游樂場。

夏花間扶正她頭上戴的貝雷帽,牽住她的手,溫聲細語:“寶貝看路。”

她和沈清徽穿了同樣的衣服,上身一件v領T恤衫,T恤衫上兩頭林間雌鹿親密地依偎在一起,一只小麋鹿在旁邊撲蝴蝶。下搭撕邊淺藍色牛仔短褲和低幫帆布鞋,這套親子裝簡約休閑而不失時尚。

T恤衫上的圖是夏花間親手設計的畫,她是一名插畫師,沈清徽平時看的藝術繪本都是她的作品。

不過可惜了,某人今天無緣穿上。

局促在辦公室內的沈總委屈地別下嘴角:“我也想和你們一起去玩。”

夏花間稍俯身出現在鏡頭裏,她勾唇笑:“我們才不要和你一起玩,明明說好了今天要一起出來玩,結果又爽約。”

“就是就是。”沈清徽正色:“我和媽媽要批評你不講信用。”

公司某個重要項目的甲方早上臨時要求會面,沈篁不得不取消親子出游活動,苦兮兮地趕回公司上班,等會兒她要繼續開會,現在是忙裏偷閑。

“寶寶,我錯了。”沈篁垂眼,可勁兒賣可憐:“下周六我一定陪你和媽媽去玩,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沈清徽性格像她,偶爾調皮,她體諒沈篁工作繁忙,面上卻裝作為難的樣子。

只聽她低低嘆氣:“那我考慮一下吧。”

沈篁一聽這可就不幹了,好在辦公室裏只有她一個人,也不怕崩壞在外冷豔的形象,她疊聲哄人,好聽話張口就來,把夏花間和沈清徽逗得直笑。

“笨蛋,清徽逗你呢。”夏花間挽一下飄逸的秀發,握拳做了一個鼓勁的動作:“沈總~工作加油,努力賺錢養家,我和寶貝女兒去玩了,拜拜~”

被愛人可愛到的沈總痛并快樂着,她望眼欲穿:“那你們早點回來,晚上一起吃飯。”

“多大個人了還那麽黏人。”夏花間好笑:“寶貝,和竹竹說再見。”

沈清徽一邊拉夏花間往過山車那邊走,一邊對沈篁說:“竹竹晚上見!”

“晚上見。”

等到手機屏幕完全黑下來,沈篁習慣性望向放在桌上的相框,相框裏是她、夏花間和沈清徽的合照,那日天氣晴好,三人笑顏燦爛。

“哎。”沈篁低頭翻文件,輕聲嘆氣:“又是因為要賺錢養家看不到夫人女兒的一天。”

她在那天晚上,沒能等到夏花間和沈清徽回家。

沈清徽永遠記得那一天,日頭如焰,暑風撲面,人們摩肩接踵,氫氣球招搖地飛上天空,香草冰淇淋融化在舌尖。她和夏花間穿梭在人群與笑聲之中,額角的汗擦了一次又一次,貪玩的小朋友恨不能有分身術,把所有的游樂項目都玩遍。

最後回家的路上,沈清徽累得趴伏在夏花間懷裏,語氣黏糊糊地要媽媽哄。

沈清徽在游樂場吃了好多小吃,肚子圓鼓鼓的,夏花間動作溫柔地給她揉肚子,聲音輕柔而寵溺:“我的小冤家,媽媽哄你。”

沒一會兒,小冤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夏花間給她蓋好空調被,對前面的司機小聲道:“葉淙,把空調調高兩……”

忽然,夏花間的餘光注意到前方的動靜,兩輛私家車從拐角處沖了出來,形成包圍的姿勢朝她們撞去。夏花間飛速彎腰将沈清徽護在身下,葉淙咬緊牙拼命地轉方向盤。

“砰——”三車相撞。

行駛中的車輛被迫熄火,葉淙受到的沖擊最嚴重,她的腦袋撞到玻璃窗上,整個人暈死過去。圍堵她們的其中一輛車上下來四個人,他們手拿撬棍和注射器,分開兩邊朝目标車輛走來。

夏花間立刻看清眼前形勢,對方的目的恐怕是要綁架她和沈清徽。平時這條高速路上少有車輛經過,即使有人看到發生車禍最多分神看兩眼,根本不會多管閑事,她們此刻又被困死在兩車之中無處求救。她一個人興許還有一線生機,可顧及到沈清徽的安危就無法輕舉妄動,她心生不安。

沈清徽被這劇烈的震動驚醒,夏花間把她壓在懷裏,她看不清車外的情況,有些茫然地問:“媽媽?”

“乖,別擡頭。”夏花間擋住她的視線,蹙眉打量正在撬門的歹徒,冷靜地吩咐:“從我口袋裏拿出手機,給竹竹撥電話,快!”

車外砰砰作響,沈清徽飛快地摸出手機給沈篁打電話,電話在幾秒後接通,沈篁輕快的聲音跑出來:“你們到哪了啊?”

“沈篁!”夏花間才喊出一聲,車門已經讓來人暴力拆卸,猙獰的面孔一覽無餘,她厲聲:“你們要幹什麽?”

注射器随即落在她和沈清徽身上,她們在藥物作用下暈過去。

電話那頭的沈篁暗道不妙:“花間!”

片刻,一個粗犷的男聲傳入她耳中:“沈總,準備好簽收我們獻上的大禮。”

說完這句話,孫莽把手機狠狠地掄到地上,屏幕四分五裂,他一腳把手機踢出去老遠,轉頭指向車裏的人命令屬下:“把她們擡到車上去。”

“是,孫哥。”

沈篁在孫莽挂斷的瞬間猜測到他們的身份,她既驚又怒,掀翻了滿桌的文件,

半個小時後,三家的人手全部出動,一方去尋夏花間和沈清徽的去向,一方去查盧司宇一行人的藏身之處。

晚上十一點,一個視頻通話接入沈家的網絡。

懸挂的白熾燈照亮遍布灰塵的地面,女人和女孩坐靠柱子,陷入昏迷之中,這是一棟沒有完工的爛尾樓,她們随時會墜下高樓。

這正是被綁架的夏花間和沈清徽。

沈篁急火攻心,擡頭催促一旁的技術人員:“快去查她們在哪!”

“沈總。”一道畫外音接入:“好久不見。”

“這份大禮你喜歡嗎?”盧司宇坐在真皮沙發上,惬意地觀看屏幕裏實時轉播的夏花間和沈清徽,他說:“瞧瞧,兩位美人睡着的樣子真漂亮。”

沈篁忍住惡心,直言道:“你想要什麽?”

“好說,只要沈總不要再動我們的‘貨’,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兩位美人在天亮之前也能平安到家。”盧司宇念及沈篁同性戀的身份,不忘借機侮辱道:“不過沈總,女人和男人在一起才叫公理,你是沒嘗過男人的滋味,才……”

“嘭——”整個鏡頭劇烈搖晃,第一聲爆炸響起。

兩邊人均是表情驚愕,齊齊盯緊屏幕上的畫面。

這分明是沒得談的意思,沈篁雙目猩紅,破口大罵:“去你爹的狗屁公理,她們要出什麽事,我要你們陪葬!”

盧司宇已經切換通話頻道,他急切地問:“孫哥,怎麽回事?不是說用她們威脅一下那邊的人就夠了嗎?怎麽突然爆炸了?”

他倒不是在乎這兩條人命,可是綁架她們的初衷只是當成和沈家談判的籌碼,如果能讓沈篁就此收手不再多事,他不想把一個大家族徹底得罪。

孫莽抛起手中的遠程遙控器再穩穩接住,他冷聲:“不見點人血,她們長不了教訓,這次要讓她們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

他眯眼:“怎麽?你怕了?”

盧司宇聽到他陰毒的話,否認道:“哪裏的話,不過還沒到見血的時候,孫哥……”

孫莽直接斷開他的通話,盧司宇知道談判徹底崩了,臉色霎時變得難看,他有點怵孫莽,畢竟他只是貪財,這個人喜歡玩命,有時候甚至不聽他的安排亂來,活像一條見人就咬的瘋狗。

孫莽十三歲出來混黑/社/會,淌過屍血、沾過人命,從馬仔一路做到大哥,結果被兄弟出賣锒铛入獄,幾年前他出獄,把出賣自己的人剁成肉餡喂狗,之後他收歸那人手下的勢力東山再起,整條代孕産業鏈都是他提供的人手。

“嘣!”第二聲爆炸。

夏花間終于睜開眼睛,幾乎在亂石飛起的同一時刻她清醒過來,她不假思索地抱起昏睡中的沈清徽,像只輕盈的飛鳥往樓梯處奔去。

“啧。”孫莽眼裏露出幾分興味,他最喜歡獵物垂死掙紮的場面,所以沒有束縛她們的手腳,任由她們逃跑,他一邊欣賞屏幕裏不斷閃現的身影,一邊按下手中的遠程遙控器。

炸彈安放的位置相當巧妙,看似威力不大給人留足逃跑的時間,實則整棟樓随時會轟然崩坍。

孫莽接入和沈家的通話,他輕佻地吹一記口哨:“沈總,我把地址發給你了,你現在過去應該趕得及,”他發出桀桀怪笑:“給她們收屍。”

屏幕驀然一黑,沈篁眼神陰森,她“咚”地一拳砸碎手中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嗓音破碎:“走!”

爛尾樓裏,女人因為爆炸的沖擊飛了出去,她死死護住懷裏的孩子,大片肌膚被地面上的碎石刮傷,滲出淋漓的血珠子。

“媽媽。”沈清徽疲憊地睜開眼睛,溫熱的血液滴落在她額頭,她驚恐地看着夏花間:“血!”

“沒事。”夏花間忍着劇痛拉她站起來,她說:“跟媽媽跑,別回頭看。”

沈清徽來不及說話,跌跌撞撞跟她往下跑,轟塌聲、爆炸聲充斥在耳邊,震得她耳鳴目眩,灰塵撲進眼裏讓她淚流不止,飛起的石片刮破她的臉頰、小腿,鮮血争先恐後地往下流。

她們怎麽跑都跑不到盡頭。

“轟——”終于,整棟大樓不堪重負,支柱根根斷裂,在黑夜裏發出震天的悲鳴聲。

夏花間臉色驟變,她只來得及将沈清徽撲到一邊,用身體做支架圈出一塊安全區,巨石斷磚、鋼管支架鋪天蓋地地砸下,一起砸到她的頭上、肩上、背上,她骨頭斷了好幾根,支撐不住地半跪在沈清徽面前。

即便是這樣,她還是做出保護的姿勢,把沈清徽死死圈在懷裏,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沈清徽被吓呆了,蜷成一團瑟瑟發抖,夏花間身上的熱血混合塵土滴落在她臉上,她的眼裏彌漫開血色,她哭着嗓子喊:“媽媽!媽媽!”

“別怕,”夏花間嗆出一口血。

她笑意溫柔,如一株素白的夜昙花,沾染再多污穢也始終高貴典雅:“媽媽在,別怕。”

沈清徽哭地更難過了,那些壞家夥把她的寶貝給吓壞了,夏花間想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淚,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動彈。

她的意識開始潰散,身體搖搖欲墜:“清徽,別怕。”

她阖下眼:“媽媽愛你,愛竹竹。”

永遠地愛你們。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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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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