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明黃與火焰(十三)動賬信息
陳久傾沒想到在這裏還能碰見聶忘川,初時神情微凝,卻也僅此而已。之後,他很自然地向聶忘川揮了下手,指了下洗臺的方向,說:“去洗手。”
“啊?”聶忘川不知聽成了什麽,竟然幾步追了上來,說:“我剛好也要去。”
其實,他才剛洗過。
陳久傾微不可察地笑了笑,沒說什麽。
面對陳久傾的沉默,聶忘川卻又緊張起來,短短的幾步路,沒話找話,話題連換了三個。陳久傾的回答皆是非常簡短,這令聶忘川更加不知所措。
聶忘川離開的雅間裏,秘書齊恒走到門邊,從聶忘川沒來得及關上的門口向外看了一眼,而後他将房門關好,回頭對自家老板說:“不是姑娘。是位個子很高有些消瘦的年輕先生。”
“知道了。”
說話的男子坐在餐桌的主位,臉色因秘書的話而微微沉了下來。不知是酒店燈光的緣故還是他本身發質的問題,他那一頭黑亮的短發在此刻,看起來好似泛起了一層淡紫色的微芒。他膚色本就白,再加之發色的映襯,顯得整張臉仿若玉脂精琢而成,就算此刻他的氣場再冷,也擋不住這份絕然的氣質奪人眼球。
作為秘書,齊恒好似這些年已經練成了護盾,對于老板這份太有迷惑性的容貌,早已免疫。此時,他看着老板鳳眼微眯,連左眼尾的那顆紅色淚痣都繃緊了,不由在心中默默為聶先生點了一根蠟燭。
不多時,聶忘川垂頭喪氣地推門進來,一眼看到坐在主位的男子,特別委屈地喊了一聲:“表哥……”他好像真要哭了。
表哥不動聲色,只問:“怎麽了?”
聶忘川說:“我剛才見到他了,他還是不怎麽願意理我。我已經按你教得‘纏’上去了,可還是不行。”
表哥依舊不動聲色,說:“那也要講究技巧,如果對方是位姑娘——”
“他不是姑娘!”聶忘川深吸一口氣,臉埋進手掌裏,大聲地喊了出來。
表哥似乎就是在等這句話,神情一瞬間特別嚴肅,問:“我小姑知道嗎?”
聶忘川臉埋在手掌裏搖了搖頭,之後,他吸了下鼻子,眼眶在魚際上蹭了下。擡起臉,哀求地望着表哥,說:“你別告訴我媽!”吸了口氣又說:“不然我媽會怪你帶壞了我。”
齊恒坐在一旁,緊張地看向自家老板。
表哥卻‘嗤’地笑了,說:“我的事特殊。現在在說你!”
聶忘川卻反駁道:“可我二舅的事不是就怪到你身上了嗎?”
“他瘋了,你也跟着瘋?”
說這話時,表哥眼中浮現一絲厭嫌。
聶忘川終于不再說話了,只紅着眼眶發呆。
表哥見此也不再說他,只讓齊恒安排盡快上菜。
此時隔壁的隔壁,雅間裏的氛圍卻異常歡樂。畢竟是老板做東,大家陪着喝幾杯酒還是免不了的。陳久傾因‘大病初愈’幕嘉良特別照顧他,給他點了果汁。
一頓飯,歡歡喜喜吃了一個多小時,若非陳媽媽給陳久傾打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回來,放任雅間裏這個氛圍發展下去,這頓飯估計要吃過午夜了。
然而,盡管席面散得早,陳久傾到家的時候也快十一點了。他本以為父母都應該睡了,小心地推開家門,卻意外發現,陳爸爸和陳媽媽還坐在客廳裏看電視。
陳媽媽聽見門口傳來的動靜,扭頭一見兒子,立刻站了起來,招手讓陳久傾去看小城堡。城堡的門洞裏,陳燦靠着牆似乎睡着了,只是小臉上反着水光,看起來是哭過。
陳媽媽壓低聲音說:“一直等你,一直都沒哭。就是不從城堡裏出來。唉,這是睡着了才掉了兩顆金豆豆,不知做了什麽夢。”
“嗯。”
這一刻,陳久傾的心又酸又軟。他蹲下身,輕手輕腳地将小陳燦從城堡的門洞裏抱出來,把他身上的小毯子裹了裹。他已經很小心了,卻沒想到陳燦還是醒了。
小家夥兒睡眼惺忪,卻一下就認出了抱着他的人是誰。他在陳久傾懷裏翻了個身,兩只胖乎乎柔軟的小胳膊立刻抱緊陳久傾的脖子,啞着半夢半醒的小嗓子,軟軟地喊了一聲:“爸爸。”
陳久傾親一下他的腦門兒,‘哎’一聲,就抱着小家夥回了卧室。
全程看過這一幕的陳媽媽和陳爸爸眼中的光也跟着柔和下來。陳媽媽跟進了陳久傾的卧室,見他把小家夥放到了自己的床上,就說:“他已經能自己睡小床了,別讓他跟你一起睡了吧?”
“我難得回來一趟,”陳久傾把陳燦放進被子裏掖好被角,回身對陳媽媽解釋道:“想多抱抱他。”
陳媽媽就嘆息一聲,沒再多言,只道:“那我和你爸也睡了,他晚上如果渴了,記得扶他坐起來再喂水。水壺在隔壁,我給你拿過來吧。哦,對了,還得給他穿條尿不濕。”
“謝謝媽。”
陳久傾已經進了衛生間,打濕毛巾,準備給小陳燦擦手腳了。
這一晚,陳久傾睡在兒子身旁,不時親親他的小耳朵和頭頂柔軟的發旋。半夢半醒間,腦海裏浮現出一些畫面,那些畫面明明滅滅,像是機器不穩放映的老電影,時而能看清,時而一片黑暗——
……千人滿場的禮堂……
……激情澎湃的表演……
……青春陽光的笑臉……
……滾動閃耀的霓虹……
……脂白的手臂,昏黃的路燈……
……神智迷離的男子,看不清臉……
……迷醉如煙花般的夜,顫栗顫抖的靈魂……
——疼!!!
仿若撕裂般的疼痛——陳久傾猛然驚醒,身上的那股疼痛,餘韻猶存。
他大口喘息,眼前皆是黑暗。緩了好一會兒,眼睛終于适應,他才想起自己此刻是在家中。耳畔傳來規律的呼吸聲,鼻尖萦繞着淡淡的奶香,将陳久傾劇烈的心跳慢慢撫平。他側頭看向偎在他懷中,睡得香甜的小陳燦,眸中暖流橫生,波波蕩蕩,柔軟得好似三月陽春晨起的第一縷陽光,能将一切寒冷黑暗都驅散。
陳久傾又親了親陳燦的腦門。暗暗憂心明日又要去片場,和兒子分別時該有多麽不舍,這孩子免不了又要哭了……
早晨,陳燦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睡在爸爸的臂彎裏,立刻‘咯咯’地笑了起來。他邊笑,邊大蟲蟲一樣的拱到他爸爸的臉旁,朝着他爸爸的臉上‘吧唧’親了一口。親完了,他又好似害羞般用小胖手捂住臉,還把手指分開,留了一道縫囔焚隙,偷偷看他爸爸的反應。
陳久傾自然是被兒子給親醒了。他睜開眼就看到小家夥在從指縫兒裏看他,邊偷看還邊咯咯笑,那個歡實的小壞樣兒,實在是太可愛了,忍不住彈了下小家夥的腦門兒,問:“渴不渴,要喝水嗎?”
陳燦搖搖頭,一下撲進爸爸懷裏,“要抱抱。”
“好。”
陳久傾抱着陳燦坐了起來,把陳燦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牽着他的兩只小手,輕輕晃了晃,說:“爸爸下午又要去工作了,火山在家要聽爺爺奶奶的話,好嗎?”
“不好。”
陳燦想都沒想,直接噘嘴表示抗議。
陳久傾刮了下他的小鼻頭,說:“但是爸爸答應你,每天都會和你視頻,給你講故事,這樣可以嗎?”
“嗯……”陳燦努力思考,靈動的眼珠咕嚕來咕嚕去,最後他說:“我想要爸爸陪我,不要陪工作。”
陳久傾輕笑一聲,說:“爸爸不是去陪工作,工作是為了賺錢、養家,給火山買恐龍。爸爸如果不工作,就沒有錢給火山買恐龍了。這個工作就像是,火山以後要上幼兒園、上學一樣,是大人必須做的事情。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陳燦飛快搖頭,邊搖邊笑。
陳久傾卻看得出來,其實,這小家夥是明白的。他只是不想離開自己而已。
陳久傾心中暗嘆,抱着陳燦下地洗漱。不一會兒,陳媽媽來敲門,手裏拿着一只尿不濕和一套陳燦的小衣服。
陳燦自覺是大孩子了,非常抗拒穿尿不濕,不僅不肯換新的,還用小胖手抻自己身上的那條,哼哼唧唧往下扒。
陳媽媽就對陳久傾說:“他睡覺還是得穿,白天倒還好。不然就睡午覺前再給他穿吧?”
陳久傾完全是個新手爸爸,聞言只‘嗯’了一聲,接過陳媽媽手裏的小衣服,慢慢給兒子穿上。
陳媽媽問他:“今天還在家嗎?”
“下午就得回劇組了。”說到這裏,陳久傾略頓了下,又道:“我跟火山約好了,每天晚上給他視頻講故事。”
“哦,”陳媽媽說:“視頻也行,就是別太長時間,對孩子眼睛不好。”
“我明白的。”
吃完早飯,陳久傾出門前問陳媽媽:“媽,我之前有給火山存過教育金之類的儲蓄嗎?”
陳媽媽搖了搖頭,詫異道:“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沒事兒,我就是問問。”
“行吧,”陳媽媽不知兒子又有什麽打算,只囑咐道:“去公司路上慢點。注意安全啊。”
陳久傾應了一聲,就出了家門。他今天要去帝都證券交易所,和幕嘉良辦理股權過戶的事。這事昨天大家就已達成了共識,手續辦理的很順利。
出了證券交易所之後,陳久傾對林好說:“陪我去一趟帝都保險公司吧。”
“去保險公司幹什麽?”
林好詫異極了。
陳久傾唇邊浮現一抹暖笑,說:“給兒子存點錢。”
與此同時,帝都某大廈頂樓會議室。
齊恒眼睜睜看着自家正在主持高管會議的老板,突然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提示信息,臉上的表情逐漸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