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夠]兩個字在狹窄的床榻間回蕩,讓整個空間突然變得寂靜,兩人之間的氣氛也瞬間僵持起來。

付辭嘴角剛剛勾起的弧度一下壓了下去,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什麽?”

在祈言心裏,他還抵不上一個剛剛加上好友的陌生人嗎?

祈言能感受到本來捧着他臉的手不自覺用力,付辭更是下意識用食指和拇指扣住他的下巴,讓他只能仰着頭迎向付辭漆黑的眼。

付辭生氣了,他能感受到。

一向微微翹起的嘴角緊抿,眼裏情緒翻湧,視線緊緊鎖着他,不讓他逃避一分一毫。

付辭一貫都是強勢的,只是對着他刻意收回了棱角,事事寵着他讓着他,倒讓祈言差點忘了付辭這幅暴戾的模樣。

說實話,有點懷念。

兩人剛認識那會,付辭就是這樣的,一言不合就能跟別人大打出手,甚至好幾次覺得他煩了,會用拳頭威脅他讓他乖乖聽話。

祈言擡手,将臉上的手緩慢又堅定地拉了下來,“我說的已經很清楚了。”

他不可能只有付辭一個朋友,付辭也不可能只有他。

在大學畢業後,對方會結婚,會有愛人和孩子,擁有屬于自己的家庭,他只能充當一個圍觀祝福的所謂朋友。

既然如此,他現在為什麽要卑微地守着一個注定不屬于他的人,就算他依舊喜歡付辭,也不會讓對方占據自己的全部身心,他能交友,能認識不同的人。

付辭沒理由,也沒立場,将他變成一個類似附屬物的存在。

可能是他直白的話深深刺痛了付辭,付辭看向他的眼神又深又暗,他甚至都聽見了付辭将指節捏的劈啪作響的聲音,充斥着無言的憤怒。

祈言不自覺閉上眼,他甚至做好了付辭會揍他的準備。

可半分鐘後,嘩啦一聲,床簾被人拉開,付辭直接從他的床榻上翻身跳了下去,他只來得及看到對方一晃而過的背影,就被落下的簾子擋住了視線。

付辭一聲不吭的走了。

祈言脫力般的靠在了牆邊,低頭,松開手,發現床單被他拽的太厲害,皺成了一團。

他差一點就想和盤托出了——

他跟胡瑤只是約稿的關系,要是付辭介意,他可以交稿之後把人删了。

那樣付辭肯定還會笑嘻嘻地繼續抱着他,催着他把畫畫完。

可他不想這樣。

祈言呼了口氣,垂下眸子,不自覺将手伸到付辭剛剛坐過的位置,那裏依舊殘留着對方的溫度,熟悉又溫暖,卻又無法避免地涼了下去,怎麽都留不住。

劉柳正在底下刷論壇玩,突然見付辭從祈言的床上跳了下來,喲了一聲,“辭哥,你怎麽跑到祈言床上去了?”

他還想說什麽,猝不及防看着付辭黑着一張臉,剩下的話一下咽了回去,跟旁邊的宋陽對視一眼,明智地閉上了嘴。

寝室的門被摔得震天響,付辭披了一件外套就出了門。

他在學校的大操場連續跑了六圈,直到腿再也擡不起來,才停下步子,仰面躺在了操場的草坪上。

胸口劇烈起伏,過于大的運動量讓他的身體有些負荷不了,他今天還做了很久的平板支撐,現在跑了幾圈,腿痛的厲害。

可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忽視心底的鈍痛感。

“不夠。”

“我說的已經很清楚了。”

祈言冷淡的話語猶在耳邊,讓付辭忍不住握緊拳頭,狠狠錘在身側的草坪上。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實在沒想到,祈言會為了一個只見了兩面的人沖他冷臉,甚至隐隐有他再鬧就跟他絕交的架勢。

付辭将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壓下心底的怒氣和酸意,眼前一片黑暗,這讓他更能靜下心來。

他開始認真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行為不太妥當。

正常來說,祈言是不會對他這麽絕情的,別看祈言表面冷淡,可對他最是心軟,這次态度這麽堅決,肯定是他哪裏做錯了。

付辭思來想去,得出一個結論,他占有欲好像太強了。

祈言是不是覺得不自在了?

可讓付辭再選擇一次,他還是會沖下樓阻止祈言跟胡瑤更深一步的交流。

其實有件事他一直沒對祈言開過口,自從知道祈言身邊有一對同性戀情侶後,他心底就莫名不安,他把這份不安歸結為怕祈言被人帶壞,還怕祈言因為那兩人而疏遠自己。

畢竟,他厭惡同性戀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

當時在畫室門口,他真的是想沖進去将祈言帶出來的,甚至還想讓祈言跟那兩人絕交,可他剛踏出一步,卻在看到祈言臉上輕松的笑時硬生生止住了。

他也後知後覺感受到了自己堪稱可怖的占有欲,那一刻,他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祈言是他的,他不許任何人接近祈言。

回過神來後,付辭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他怎麽能這樣想?

當他好不容易從這件事裏緩過來,祈言又加了胡瑤的好友,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給對方畫畫。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想将祈言圈起來,也想讓祈言給他一個定心丸,可是卻失敗了。

想到這裏,付辭莫名有點委屈,祈言一點都不在乎他。

可是,他卻不能不在乎祈言。

到了晚上快熄燈的時候,祈言躺在床上,靜靜地看着上方床簾上的花紋出神。

恍惚間,寝室門口傳來一陣開門聲,付辭低聲跟劉柳跟宋陽說了幾句話後,浴室的水聲響起,很快,旁邊就響起了某人蹬着梯子上床的聲音。

熄燈的時間也到了,宿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祈言眨了眨眼,側身将身子蜷縮起來,被子蓋過頭頂,這樣會暖和一點。

可是下一瞬,他好像聽到了熟悉的床簾被人拉開的聲音,隔着被子,聲音有些朦胧。

祈言身子僵了僵,以為是自己幻聽了,可很快,他的被子就被人掀起一角,一抹溫熱的身體從背後貼了上來,還順手将他蓋着腦袋的被子往下拉。

“遮這麽嚴實幹嘛?不悶嗎?”

付辭壓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對方一如既往地将頭埋在他的頸間,手放在他的腰上,将他攏在懷裏。

不過又好像跟平時不同,這次的付辭靠的更近,臉緊緊貼在他的脖子上。

兩者肌膚相觸,付辭的體溫比平時偏低,還帶着冰涼的水氣,像是洗了冷水澡,為了感受他的溫度,眷戀地在他頸間蹭了蹭,手也在他腰上不輕不重地捏了捏,像是在給小貓撓癢,又像是在跟他撒嬌。

這樣的付辭,他倒是有點看不懂了。

“不是生氣了嗎?”祈言輕聲說了句。

他以為付辭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理他了。

付辭聞言将他抱的更緊,在黑暗中找到祈言的手,扣住不放,“我才不會對你生氣。”

“生氣了你又不哄我,我才不會白白給別人機會……”

他早就想清楚了,祈言要是真覺得他抵不上那個胡瑤,肯定是他對祈言還不夠好,只要他努力,祈言眼裏肯定就只會有他一個人。

付辭捏了捏祈言的指尖,輕輕給人按摩關節,“我不是阻止你給胡瑤畫畫,我看了美術系的公告,你們最近不是還有一個評比嗎?我只是怕你太累。”

他給自己的行為戴上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帽子,這樣,祈言就不會發現他過于不尋常的占有欲了。

祈言想抽回手,卻被付辭按住,“別動,你晚上是不是趁我不在又偷偷給別人畫畫了?手好僵。”

他語氣酸溜溜的,可卻還是任勞任怨地給他按摩。

祈言抿了抿唇,沒回。

在付辭走後,他就沒有動過畫筆,手僵只是因為長時間沒有動,其實不光是手,身子也是。

這一點付辭也發現了,他将人的轉過來面朝自己,手托着祈言的後頸,問他:“脖子酸不酸?”

雖然是問話,手已經動了起來。

祈言緊繃的神經在付辭輕柔的動作下一點點松散下來,甚至無意識地偏頭,讓付辭揉的更方便。

付辭被祈言的小動作取悅到,捏了捏他後頸的軟肉,抵着他的額頭,小聲道:“祈言,別生氣了,是我錯了。”

聲音帶着隐約的讨好,呼吸也輕了很多,小心翼翼的。

祈言沒想到,付辭竟然會先向他道歉,明明比誰都心高氣傲,卻總是願意向他低頭。

“我沒生氣。”祈言閉了閉眼,感受着對方撲在面上的呼吸以及身上隐隐飄來的,跟他如出一轍的沐浴露味道,嘆了一口氣,“我也沒對胡瑤生出其他的心思,她跟我約稿,我才加的她。”

還是說清楚了,不然,這件事肯定會在付辭心間紮上一根刺,還會自己別扭好久。

此話一出,他就感覺身前的人動作猛然一滞,緊接着是一句至少提高了八度的聲音:“真的?”

寝室裏已經熄燈,宿舍十分安靜,付辭的這一聲将祈言吓得不輕,他直接伸手捂住付辭的嘴,懊惱道:“小點聲!”

要是被劉柳跟宋陽聽到付辭現在在他的床上,像什麽樣子!

付辭被堵着嘴,也沒想着拿下來,反而笑嘻嘻的,又壓低聲音問了一遍:“真的只是約稿嗎?”

祈言本來沒想理他,可一擡眼,就撞進了一雙滿是笑意的眸子。

光線昏暗,他只能看到付辭隐約的輪廓,可就算被他捂着半張臉,面上的笑意也不減分毫,眸子亮亮的,像是盛着月光。

有這麽高興嗎?

祈言不自在地收回目光,捂在付辭嘴上的手也格外的熱,對方的呼吸盡數落在他的手心,又濕又癢,像是被親吻了一樣。

他放下手,含混道:“嗯,只是約稿。”

付辭得到肯定的回答,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之前委屈與憋悶煙消雲散,他拉過祈言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祈言,我好高興。”

胸腔的心跳直白又熱烈,咚咚咚,比平時的節奏快上許多。

付辭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跳聲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快,他只知道,祈言不喜歡別人。

祈言,還是屬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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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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