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亭幽走進內殿時,定熙帝的一張臉隐藏在燭火的陰影裏,看不真切,但通身的怒氣由內而外,是忽略不了的。
亭幽咬咬唇,“皇上萬安。”
“你叫朕怎麽安,不吃飯,不吃藥,還有膽子摔藥碗了,朕讓人去請,還敢跟朕使性子!”定熙帝的聲音聽起來氣急敗壞,但還是壓抑着怒氣,可還是能聽出牙齒縫裏的氣聲兒來。
亭幽直起身,“臣妾不是不吃飯,只是用過了而已。”
“吃的什麽?”定熙帝問。
亭幽一時沒答出,尋思着編點兒什麽,就聽定熙帝拍了拍桌子,大聲道:“跟朕使小性,還來騙朕?!是想餓死嗎?”
“就是不想吃飯,怎麽了?!”亭幽被定熙帝也吼起了脾氣,真當自己是泥人塑的呢?
定熙帝一陣愕然,大約沒料到亭幽還有這個脾氣。
過了良久,亭幽不見定熙帝說話,最後只聽他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帶着絲絲疲倦道:“朕還沒用飯呢。”
亭幽本來鬥志高昂地情緒,被定熙帝一句話就輕輕打發了。
“皇上怎麽不用?”亭幽低了低頭,柔軟了聲音。
定熙帝拉過亭幽抱在懷裏,“你不吃朕怎麽吃得下。”
亭幽眼睛瞬間就紅了,偏頭不看定熙帝,“怎麽吃不下了,怕是今日沒有皇上愛吃的山藥糕吧?”
定熙帝靜了片刻,忽然笑起來,“朕只當是為了什麽,原來這些日子鬧別扭就是為了這個呀。”
亭幽聽定熙帝的語氣,像是根本不當回事兒,而這事在自己心裏就跟針似的,戳得人心疼流血。
亭幽甩開定熙帝的手,走到另一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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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熙帝挨了過來,“媛昭儀就待了不到一盞茶功夫,朕就打發她回去了,那麽點兒時間能做什麽?”
亭幽只知道谷心玉去了東書房,卻沒問待了多久,聽定熙帝這麽一說,也知道是沒發生什麽事兒的,氣生到一半,消了,可抹不開面子來,還要僵持。
定熙帝摟了亭幽,親了親她的臉蛋兒,“真是個小醋壇子,難不成朕以後要是翻別人的牌子你都要跟朕來這麽一遭?”
亭幽愣了愣,卻不知該如何回答,自己想來,也覺得太匪夷所思了,定熙帝怎麽可能不召幸其他嫔妃,每隔五年還有新人進宮,離下一回也不過才三年多了,那時候自己還不知道在哪個冷宮裏待着呢。
“可是我心裏難受。”亭幽流着眼淚。
定熙帝沒說話,摟着亭幽,把她的淚珠子吻了去,“這回就算了,下回可不許再為這些事使性子了,連藥碗都砸了。”
亭幽靠在定熙帝懷裏,不出聲。
“好了,朕讓人重新熬了藥,親自瞧着你喝。俞九兒不得力,看來以後都得朕督着你喝了。”
“那藥難喝死了,我不喝,我不喝。”亭幽不滿地道。
定熙帝嘆口氣将她抱起來,“不喝藥,飯總是要吃的。”徑直就抱了出去。
這頓飯用得可就有些纏綿了,亭幽一直坐在定熙帝膝上,他拿筷子夾了菜,喂到她嘴裏,一頓飯,整整用了三頓飯功夫來吃。
這晚定熙帝難得地在用飯後,沒去書房,留在了內殿。
亭幽迫不及待地等着被寵幸,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等定熙帝在榻上看了會兒書,又等他批閱了幾十份折子,還是不見他動。
亭幽在定熙帝面前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意思夠明顯了吧?
“困了?”定熙帝放下手裏的折子。
亭幽點點頭。
“你先去沐浴吧,朕再看會兒。”
亭幽乖順地站起身,麻溜地去了淨室,香噴噴又迫不及待地洗了個澡,披了件松垮垮的墨綠袍子出來。
定熙帝是最愛這件的。覺得這樣的墨色,更能襯出亭幽膚色的白皙和誘人來,袍子松松垮垮,行走間露出絲縫兒,讓人能瞥見那修長瑩潔的大腿來。
亭幽迫不及待地走到定熙帝跟前兒,眼見着他眼神暗了暗,心裏暗笑有戲。
亭幽眼看着定熙帝推遠跟前的榻幾,将她一把摟入懷裏,手自然就探入了衣襟。
兩個人跟老房子着了火似地肆意而熱切地親、吻着。
定熙帝動了動,讓亭幽跪坐在他跟前,低頭去品嘗那尖、尖,他最愛以這個姿勢去品嘗,亭幽被他弄得渾身乏力,卻沒有個支撐,只能往後倒,再被他一點一點逼近,最終壓在了身下。
亭幽不滿地扭了扭腰,想要更多,卻發不出聲。
墨綠的袍子早已散開,露出一具完美而豐、盈的胴、體來,發絲散在耳邊,媚眼迷離,粉臉生春,小嘴微微開合,喘着氣。
這模樣,讓人恨不能将她揉碎了,塞進自己的身體裏。
亭幽感到定熙帝的手指探了進入,就忍不住收縮了一下,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嗯————”
定熙帝卻又忽然停止了動作,起身。
亭幽半晌才回過神來。
“朕去沐浴。”
亭幽看着定熙帝有點兒落荒而逃的背影,心裏想着,他什麽時候這麽講究了,非要在這事前沐浴了,在花園,在書房的時候,怎麽不見他急着沐浴啊。
果不其然,沐浴之後,再也沒了下文。
定熙帝摟着亭幽躺在床、上,“睡吧,朕今日有些累了。”
亭幽不說話,既然累了,那物件怎麽不消停,杵着幹什麽。
可是亭幽不能說什麽,矜持,矜持,總不能像青樓的姐兒一般,忍吧,只能繼續忍。亭幽一邊兒胡思亂想,一邊兒睡了過去。
定熙帝是真的累了,累到忘了亭幽今日并沒有吃那含了安神藥的湯藥。所以當定熙帝使勁兒掐着亭幽的腰,将那熾、熱鐵棍硬是塞入她大腿根隙的時候,亭幽就醒了。
定熙帝的力道相當大,亭幽覺得自己的腰快要被他勒斷了,不由出聲,“疼!”
定熙帝的動作明顯停了停,最後撒開手,吼道:“睡覺。”
亭幽不知道定熙帝究竟是得了什麽病,這已經在她的理解範圍之外了,你說他不想要吧,卻明明那般急切兇狠,你說他想要吧,有什麽事情是能讓帝王寧願去忍耐也不……
亭幽思考不出答案,索性就懶得去想。
到亭幽小日子的時候,兩個人居然都松了口起,亭幽淡淡地表示,自己要回和曦宮,定熙帝也不挽留,只點了點頭。
這回亭幽的小日子“持續”了大概十二、三日,也再不見定熙帝來檢查。
禦花園,嫔妃争相“偶遇”定熙帝的故事每天都要上演好幾出,只可惜誰也沒賺得西翼侍寝的機會。
亭幽不由得放下心來,那日媛昭儀不也沒得到機會麽,問題大約、肯定不會是出在自己身上了,至于定熙帝的身子出的這個問題,亭幽也不知該是喜是悲,悲的當然是就這麽唯一一個男人,還用不得了,喜的是,今後心裏再也不用為什麽谷心玉、何麗珍這等女人難過了。
還沒翻出十五天,定熙帝又召了亭幽去乾元殿。
亭幽靠在定熙帝懷裏喘氣,先才被定熙帝急切地吻了個通透,這會兒肚兜還撂在地上呢。定熙帝一邊兒玩着那粉嫩嫩的尖、尖,一邊兒問:“這回小日子多長時間?”
“七天吧。”亭幽想了想道。
定熙帝“嗯”了一聲,摸了摸亭幽的臉,“臉色好看些了。”
亭幽也摸了摸自己的臉,她臉色什麽時候不好看了。
“只是這兒還沒長,是不是朕太久沒吃了?”定熙帝在亭幽耳邊道,俯□又含了那愛物。
“還疼着呢。”亭幽嘴裏道,身子卻直了起來,讓那兩團柔、軟顯得更飽、滿、堅、挺,喂了定熙帝一嘴。
定熙帝在亭幽胸口悶笑,亭幽自己也害臊,将他推了開來。
定熙帝也就順勢起身,親了親亭幽的臉蛋兒,去了前面的東書房。
都說小別勝新婚,今晚定熙帝又明顯比以往熱情,待他走後,亭幽好心情地去禦膳房,親手做了一碟山藥糕。卻不是媛昭儀那種,亭幽做的山藥糕熱氣騰騰,切成菱形,澆了她特制的酸梅醬,清甜帶酸。
亭幽将山藥糕裝入剔紅食盒,提着去了東書房。門口值夜的俞九兒正要去禀報,卻被亭幽攔住,将食指擱在唇中間,示意他不許作聲。
俞九兒果然不再作聲,放了亭幽進去。
若今晚換了王九福大抵就不會出這個錯了。
亭幽輕輕地推開門,盡量不發出一點兒聲音,忍着笑輕腳輕手地靠近大殿前方那團光明。
亭幽蹑手蹑腳走到離定熙帝一丈遠的地方時,還是被他發現了。
發現了就發現了,就算不會欣喜萬分,但板着的臉下面總該還是有絲絲喜色的,亭幽是這般以為的,在清暑山莊的時候,她也這般去見過定熙帝幾回,他是極高興的,但後來出了靳太師那回事兒後,亭幽就不待見定熙帝的書房了,這次還是那之後第一次來書房。
只是定熙帝擡頭看到亭幽的那一剎那,亭幽驚訝于他眼裏的複雜。有驚惶、心虛,然後是憤怒。
“你來做什麽,出去!”定熙帝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裏回響,格外的刺耳。
亭幽看着定熙帝手忙腳亂地收着一幅畫,臉上滿是憤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就是前一刻還同自己親昵溫存的定熙帝?
“耳朵聾了嗎,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戀愛裏的女人,不自覺的傲嬌和矯情,那是少不了的。尤其是吵架後。
☆、51
亭幽發不出任何聲音,轉身就跑了出去,眼淚灑在空中,止也止不住,就這麽跑回了內殿。
和曦宮當然是不能回的,否則第二日誰都知道敬貴妃被定熙帝罵哭了,亭幽回的還是內殿,就算在最激動的情況下,在這宮裏生活也不免得保留了三分理智。
亭幽将自己摔在床上,埋在被褥裏哭,委屈得不得了,怎麽想也想不通定熙帝怎麽會發那麽大的火。
半晌身後傳來腳步聲,亭幽是極熟悉的,卻也懶得理他。
“以後不要随便去東書房。”定熙帝稍嫌冷靜地聲音道。
亭幽咬着唇想,你放一萬個心吧,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會再去自尋其辱的。
身後不再有聲音,亭幽聽見定熙帝離開的腳步聲。趕回來就是為了補上這麽一句話?亭幽恨恨地翻身,抹幹自己的眼淚,這有什麽好哭的,為這樣的人有什麽好哭的。
亭幽起身下床,轉過屏風就見定熙帝正坐在南窗炕上,手裏夾着一塊還有一絲熱氣的山藥糕。
亭幽想也沒想,走上去,一掌将那碟子掃落,搶過定熙帝手裏的那一塊扔在地上,還不忘踩上一腳。
“行啊,脾氣見漲啊。”定熙帝諷刺道,但聲音平和,居然沒大發雷霆。
亭幽桀骜不馴地擡了擡下巴,側了側頭。
“你好得很。”定熙帝站起身,也不說話,徑直出了門,去了東書房。
留下亭幽愕然,他這是什麽意思,發怒不像發怒,當然也肯定不高興,但是也拿自己沒轍。
拿自己沒轍?亭幽不是傻子,想了想,也知道定熙帝這是對自己的容忍。可心裏還是怪他,就算真不喜歡嫔妃去書房,好好說不行嗎?幹嗎那麽大陣仗的罵人。
亭幽躺在床上,還以為自己會輾轉反側一夜,哪知不過片刻就沉沉睡去。
亭幽這廂睡得正酣,定熙帝卻是怒氣沖沖地去東書房的,俞九兒這會兒還跪在書房外,任人參觀,指指點點。
定熙帝走到書櫃前,從暗格裏取出一幅畫,手一揚就想放在燈上燒了,又頓了頓,終究舍不得。
緩緩地展開畫卷,裏面的女子薄紗寸縷,嬌顏酡紅,媚色迷離地躺在山石上。
看了良久,手又不自主地放到了下面,認命地長嘆一聲。
良久殿內傳來定熙帝的聲音,“打水來。”
外面應了一聲,很快送水來的是王九福。
次日亭幽是被騷擾醒的,只覺得鼻尖癢癢的,脖子癢癢的,睜開眼睛,定熙帝正摟着自己,在耳邊輕啄着。
“什麽時辰了?”亭幽問道。
“巳時二刻了。”定熙帝親了親亭幽的小嘴,這般溫情,亭幽幾乎錯覺昨夜在東書房的事都是自己做的夢了。
看來定熙帝是下了早朝就回了內殿,亭幽還是不領情,只是态度軟和多了,輕輕推了推定熙帝,“臣妾要梳洗了。”
“朕伺候你?”定熙帝笑道。
這自然是玩笑話,亭幽恨他居然能當什麽事兒也沒有,還這般調笑,真當自己是小貓小狗般對待了,喜怒随他。
亭幽也不拒絕,下床走到梳妝鏡前坐下,将一把牛角梳遞給定熙帝。
定熙帝愣了愣,唇角勾了勾,“還真讓朕伺候吶?”
亭幽不語,解開辮子,散了發,定熙帝在後面乖乖地拿梳子為她梳着,小心翼翼,又是生手,生怕弄疼了她。
柔順的長發從定熙帝手裏乖乖地滑過,“你這頭頭發真好,又柔又亮,滑得跟綢緞似的。”定熙帝低頭在亭幽耳邊道,一只手順着就從肩頭摸過,滑入了亭幽的衣襟,揉捏起來。
兩個人的動作在鏡子裏清晰地印了出來,亭幽紅着臉,喘着氣,微微仰着頭靠在定熙帝的腹部,定熙帝的手在亭幽衣襟裏隆起的幅度和造成的褶皺,紋絲可見。
“皇上這會兒又來哄臣妾做什麽?”亭幽止住定熙帝的手。
定熙帝俯身将亭幽抱起來,自己坐了下去,手又摸了進去,亭幽一邊兒的袍子就滑落了肩頭,露出一只飽滿的白鴿來,被定熙帝的手罩着。
“朕若是不哄你,以後只怕都沒得山藥糕吃了。”定熙帝低聲笑着。
亭幽不自在地動了動,明知不該說,還是忍不住泛酸,嗔了定熙帝一眼,道:“不是還有媛昭儀的山藥糕麽?”
定熙帝低頭在亭幽脖子上啃了一口,“朕只愛吃阿幽做的,酸酸甜甜,可惜昨晚只吃得一塊。”
“唉——”亭幽長嘆一聲,就這樣吧,總不能一直鬧別扭下去,君君臣臣,總是翻不了身的。
定熙帝摟着亭幽的腰,搖了搖,松開罩着那白鴿的手,“你瞧瞧,鏡子裏的人是不是活脫脫一個妖孽?”
紅唇似火,肌膚似雪,媚眼如蜜,睫毛似羽,桃紅繡粉海棠的袍子半遮半掩,香肩半露,酥胸高聳,修長的腿曝露在外,這道行,從妖精升為妖孽也不為怪。
定熙帝的手指指向鏡中,在那雪、峰的尖、尖上點了點,明明沒有實際的接觸,亭幽卻忍不住顫了顫。
定熙帝的手在鏡面上來回劃着,沿着那雪白乳、溝漸漸滑落到袍子裏,亭幽只覺得越來越熱,跳下定熙帝的膝蓋,拉了拉袍子,跑進了淨室。
即使平日香豔如桃,最後總是歸于寂寞不滿的。
過了冬至,便到了定熙帝的生辰。
照例是要慶賀的,這年的晚宴擺在禦花園的文輝樓。
亭幽領了衆妃恭祝定熙帝生辰之喜,正待落座,卻見定熙帝對自己伸了伸手,亭幽愣了愣,上前幾步,将手放在定熙帝的掌心,順着他的姿勢,坐在他的榻上。
這舉動,不僅亭幽愣了,就是在場衆妃也無有不愣的。敬貴妃獨寵宮中,衆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可平日裏不用親眼看着總沒那般刺眼。
今夜定熙帝生辰宴上,他卻親自牽了敬貴妃坐上皇帝的龍榻,這裏面的意味可就深長了,誰也不會懷疑,只怕一旦亭幽有孕,這皇後的寶座就要歸她了。
衆妃都在笑,不過多少都帶着些苦意,連賢德妃的笑容都顯得有些勉強。
之後是四位皇子帶着兩位公主恭祝生辰,亭幽因坐在定熙帝身旁,也生生受了這禮。大皇子看着翻了年便要成親出宮,已經是十四歲的高大少年了。
賢德妃看了看自己玉樹臨風,頗肖定熙帝的兒子,笑容這才又盛了起來。
亭幽看在眼裏,垂了垂眸,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定熙帝從亭幽手裏接過酒杯放下,在桌下握了握亭幽有些冰涼的手,臉上卻絲毫不顯,問了問幾位皇子的功課,然後點點頭,宮人便領了幾位皇子同公主下去。
獻禮争寵自然又是一翻鬥豔,不過都及不上雲美人的一曲歌一支舞。
雲美人是同媛昭儀一批進宮的秀女,如今還在美人位上,連貴人都沒落得個,可以想見平時是極不得寵的,據亭幽對起居注的回憶看,這位雲美人可能還沒侍過寝。
雲美人瞧着嬌小玲珑,眉目清秀,比起宮裏衆多絕色來說,就顯得不起眼了,不曾入過定熙帝的眼也是能理解的。
今夜雲美人卻大出了風頭。
一支早已絕跡的“霓裳”古曲,讓人眼睛一亮,這是前朝獨寵宮中三十年的辰貴妃的獨家絕技,沒有十來年的舞蹈功底,是絕對跳不出這支高難度的舞蹈的。
薄紗輕舞,腰肢漫點,一層層牡丹在雲美人的旋轉下綻放開來。
一曲清亮的“霓裳”從那牡丹花蕊裏響起,以繞梁三日來形容也不為過。
牡丹落盡,只留身着白紗的天外麗人靜靜地站在花、心,慢慢唱訴。
極動極靜的美感讓人不由心醉神迷,連呼好鼓掌都忘了,在場所有人都靜默了三息。
“極好。”還是定熙帝先開口,将一杯酒放入王九福端着的黑漆描金葵花式托盤裏,“賞。”
皇帝賜酒這是榮幸,雲美人壓住微喘,粉頰生春,滿飲了這杯,那眼兒只往定熙帝身上瞟。
晚宴終于雲美人這驚豔一舞,定熙帝起身回宮,都以為今晚指不定雲美人要成功上位了,連亭幽都這般以為,定熙帝卻拉了她的手一同離開。
今夜的月光極好,淡淡薄薄地灑在石子兒路上,月光裏飄來陣陣臘梅的冷香,流光似水,淡香如霧,亭幽的手讓定熙帝一直牽着,兩個人悠悠地棄了步攆回宮。
亭幽覺得這般也好極了,以前侍寝的時候,時常惱怒定熙帝的不知節制,蠻力粗橫,如今這般淡淡悠悠的,躺在他懷裏,翻一卷書,享受着他的撫摸,細想開來卻還更甜蜜些。
亭幽在書卷上點了點,指頭敲了敲,“可真沒想到咱們宮裏還有位歌舞雙絕的雲美人。”
定熙帝的聲音悠悠地從頭頂傳來,“未必。要說嗓子,紫瑜更為美一些。”
紫瑜,是先皇後的名字。
其實亭幽問這話不過是想引出定熙帝的另一句話的,她自問要說歌舞雙絕,眼前的自己還沒點頭呢,怎麽能輪到雲美人。
結果不想,被定熙帝這一句給澆了個透心涼。
“可惜,從未聽過。”亭幽故作淡定,略表遺憾。
先帝為定熙帝擇妻時,孝貞後一曲《夢裏江南》打動了定熙帝的心,指其為妻,夫妻琴瑟和鳴地過了多少年,直到孝貞後去世,定熙帝至今還未再立後。
亭幽滿懷酸意,不由想着,如果自己與孝貞後同時入宮,也不知定熙帝會是個什麽模樣。
“想什麽呢?”定熙帝捏了捏亭幽的鼻子。
“想如果臣妾與先後同時入宮的話……”亭幽水漉漉地眼睛望着定熙帝。
☆、52
定熙帝用指尖輕輕地描摹着亭幽的眼睛,輕輕笑道:“說什麽傻話吶。”
亭幽不依,翻身而起,跨坐于定熙帝的腿上,圈了他的脖子道:“臣妾和她,你選誰?”不知何時,亭幽居然已經敢這般毫無顧忌地同定熙帝說話了。
“這還用說嗎?”定熙帝笑而不答。
“怎麽不用說?”亭幽在定熙帝的腿上蹭了蹭,換了個舒服的位置。
“紫瑜雍容大方,淑慧娴雅,待後宮衆人都寬容慈愛,生病的宮妃還親自照料,大皇子剛出生生病那會兒,賢妃又身子不好,是紫瑜徹夜守着才撿回瑜兒一條命來,哪像你又愛吃醋,又愛使小性兒,動不動就跟朕賭氣,你說朕選誰?”定熙帝啄了啄亭幽嘟起可以吊個油瓶的嘴。
瑜兒?想不到大皇子的名字居然是用的孝貞後名字裏的字,是讓他莫忘孝貞後的恩情麽?能同元後扯上關系的皇子,真是大有前途啊。
雍容大方,淑慧娴雅?亭幽撅撅嘴。其實老祖宗何嘗不是把亭幽往這個方向塑造的,只可惜最後亭幽自己“長歪”了。可是表面上,她瞧着也是高貴典雅的好吧。
“那她肯定容不得我。”亭幽不服。誰能容得下一個獨寵的貴妃呢,哪怕氣度再大。
定熙帝捏了捏亭幽的臉蛋,“她怎麽容不下你,是你容不下她吧。”
“我就是容不下她。”亭幽翻身背對,再不理定熙帝。
“你說你這性子你們老祖宗是怎麽養出來的,也敢送入宮?”定熙帝無奈,“連個去了的人的醋都吃。”
亭幽扭了扭肩,想把定熙帝的手甩掉。
定熙帝楚恪這會兒倒會說話,真正輪到他時,他才知道吃醋不吃醋可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你怎麽不問問,雲美人的舞?”定熙帝忽然換了個話題。
亭幽雖然已經被打擊得奄奄一息,但也忍不住問,“難不成還有人的舞也比雲美人好?”這個還有人,說得特別重,別有意味。
“不好說。”定熙帝摸了摸鼻子。
“怎麽不好說?”亭幽來了興趣,轉頭問道。
“有個人的舞朕還沒瞧過,怎麽敢說雲美人的好。”定熙帝咬着亭幽的耳朵。
“你怎麽知道?”亭幽驚訝地翻身坐起。
乾元殿發生的事,定熙帝有哪件是不知道的。又是做舞衣,又是做舞鞋,又是開庫選琴、選鼓,這麽大動勁兒,他要是都不知道,那就是傻了。
今夜是定熙帝生辰,亭幽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誰知雲美人先上了一支舞,又遇着定熙帝不上道地大贊孝貞後,亭幽也就沒這個心思了。
“你弄了那麽久,就不打算讓朕瞧瞧。”
亭幽咬了咬嘴唇,心有不甘,被定熙帝成功的激起了不服輸的性子,于是牽了定熙帝去床邊坐下。自己則去淨室換了衣裳,在隔扇外抱琴已經坐在琴邊了。
既然是內室之舞,講的是閨房之樂,亭幽本就存了心思,這一舞其他任何人就看不得了。
金色抹胸,白色燈籠紮腳褲,腰上系着無數金片疊成的腰裙,手腕、腳腕帶着金鈴,面上罩了一層白紗。
燈,早就滅了,只留一盞在牆角。
黑夜裏的舞者,随着琴聲悠悠地扭動起來,手上握着細腰鼓,打着節拍,腰臀越扭越快,tun上的金片随着身子的扭動而立了起來,發出帶着韻律的響聲來。
人的眼光只能集中在肚臍一下的腰上,看那腰水蛇一般地扭動。
腳轉得飛快。
亭幽擠進定熙帝的雙腿間,轉身背對,鼓點敲得越來越急,腰顫得也越來越快。
一記絕響後,只傳來亭幽不滿地叫聲,“還沒跳完吶。”
這可是私下學着舞來,第一回給人看吶,亭幽的表演欲沒有得到充分的滿足。
“你就找死吧。”定熙帝恨聲道。
夜裏只傳來@地脫衣服的聲音,然後是定熙帝問,“這回小日子來了多久?”
亭幽的小日子剛走,但定熙帝此時這般問,真是大煞風景,“六、七日吧。”
黑夜裏響起滋滋的水聲,亭幽扭了扭,嘆聲道:“還沒沐浴呢,一身的汗。”
另一個人根本沒空理她。
“誰的舞美?”亭幽又問。
“你。”良久才傳來定熙帝的贊嘆聲,“人美、舞也美。”
靜谧裏響起猛烈的撞擊聲,還有長長的淺吟低嘆。
“可真是美死朕了。”
長久未得舒解,亭幽也自覺美死了,只是到後來,還是受不得,嬌嬌地道:“好叔叔,你倒是輕些呀,腰都要斷了。”
“你真是作死是不是?”定熙帝一掌拍在亭幽的tun上,喘着氣道:“再不許這麽喊,不然朕真得弄死你了。”
“楚恪――”亭幽半晌又悠悠長長地喚道。
“真不行了?”定熙帝吮着亭幽的唇。
“嗯。”嬌、吟裏已經帶上了哭聲。
“乖,乖乖的,就這一晚,就這一晚――”定熙帝的聲音越來越低,動作卻越來越猛,漸漸又轉而輕柔地研磨。
仿佛亭幽是那最後的一塊酸酸甜甜的山藥糕,讓人舍不得吃,只含在嘴裏,含了含,舍不得吞,又舔了舔,還是舍不得吞入腹中。
“你能不能快點兒啊――”亭幽受不住地叫起來。
“看你下回還招不招死。”定熙帝在亭幽耳邊笑,“可不許再跳這個舞。”
自然是不敢再跳的。
亭幽的腰好幾日都沒好,這回定熙帝也不肯再給她上藥,只說藥膏用完了,還沒配好。亭幽沒着亵褲好些天,沒少被定熙帝嘲諷。
“有乖侄女兒在叔叔跟前成日不着亵褲的麽,阿幽你說這是什麽癖好?”定熙帝笑着親着亭幽的臉蛋兒。
亭幽被定熙帝弄得羞惱不已,“什麽成日,不就是,不就是這幾天麽?”
“你不是說不許喊叔叔的麽?”亭幽恨道。看着自己疼得厲害,他倒好,這幾日口裏越發葷素不忌了。
“嗯嗯,你不許喊。”定熙帝笑了笑,又逗着亭幽玩了一會兒,督着她喝了藥,看着她睡了這才去了東書房。
平靜的日子依然會流逝得很快。
亭幽靠在定熙帝的胸膛上,吸取他的溫暖。
定熙帝則摸着她的腦袋道:“朕命浙撫在蘇杭開辦了新式學校,嗯,也稱不上學校,以他們的話來說是研究吧,請西洋人當老師,允許工匠入學,就等着大夏朝能造出自己的火槍、紅衣大炮來。”定熙帝說起這個來,有一種特有的憧憬。
“那些工匠能聽懂西洋人的話嗎?”亭幽問。
“嗯,也有專門教語言的。”
“那些西洋人他們穿的衣服、吃的東西好像都和咱們不一樣呢,上回不知聽誰說,說他們牛肉滴着血都敢吃,而且不用筷子。”亭幽笑着道。
“的确大有不同。朕也好奇西洋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定熙帝摟了摟亭幽,“朕還打算在福建開設學校,專門向洋人學造船,讓咱們的堅船利炮也能到達西洋。”
這就是皇帝和自己的區別。亭幽想的西洋是,真想看看她們是怎樣穿衣吃飯的,定熙帝想的西洋是,拿堅船利炮去收服。
“朕總想着有一日能卸下肩頭的擔子,咱們一同乘船去大洋那邊看看,總不能夜郎自大,閉關自守。”定熙帝低下頭在亭幽脖子上蹭着。
“那我豈不是要去學西洋話了?”亭幽也來了勁兒。
兩個人就着這個話題說了好半晌,亭幽覺得這主意真不錯,到時候哪怕是賢德妃于氏做了太後,也于自己無礙了。
“你跟誰學?”定熙帝語氣裏含着一絲危險。
“宮裏不是有西洋畫師麽?”
“他們都是男的。”定熙帝狠狠在亭幽胸口抓了一把。
“男的又怎麽了,夫子不都是男的麽?”深宮寂寞,好容易找個目标,又是那般的憧憬,亭幽自然要争取。
“朕不許。”
亭幽轉轉眼珠子,“洋畫師有娘子嗎?讓他娘子教我啊。”
“真想學?”定熙帝低聲問。
“想。”亭幽回抱住定熙帝。
“你親親朕,朕就替你想法子。”定熙帝的聲音越來越低。
兩個人又笑鬧了一番,定熙帝這才開始批折子,亭幽則去大內藏書的“碧雪堂”選了好些跟西洋有關的書來翻着。
歲月靜好。
這是亭幽的感覺。
哪怕外面刮着雪風,凍得人發抖,周圍沒有任何顏色,除了白,亭幽依然停不住臉上的笑容。
“傻笑什麽呢?”定熙帝一走進內殿就看見亭幽正一臉傻笑坐在南窗邊,捏了捏她的下巴。
“要過年了,開心嘛。”亭幽笑着仰頭,定熙帝親了親她的臉蛋兒,溫情十足。
像一對在一起許多年的老夫妻一般。
“嗯。”定熙帝抱起亭幽坐下,“想回家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