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9
這孩子到底聽了多少啊？她又聽懂了多少？
易菲菲擡手揉了揉眉心, 易思媛本就比較機靈, 又敏感, 家裏就這麽點大，就算進了房間一打開門也能聽得到對話, 她覺得自己跟顧母親就這麽在客廳裏說着話真的太粗心了。
可話已經談完了……
“他是我的老板。”想了片刻後她道。
易思媛看着她, 小腦袋歪了歪, 像是在思慮。
“老板就是給你媽發工資的人。”易母以為她不懂‘老板’什麽意思就立刻接了話。
“我知道。”易思媛點頭表示自己知情，“我跟外婆經常去老板那裏買菜。”
易母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你問問你媽媽, 她的老板賣不賣菜？”
支票眼看就要到手了結果就那麽飛了，易菲菲心裏真地提不起勁，她輕輕地搖了一下頭，聲音微輕，“他不賣菜。”
易思媛哦了一聲就不說話了，小心翼翼的地盯着她有些沉悶的臉色, 然後擡頭看着自己的外婆。
易母察也覺易菲菲的不快，覺得自己剛才沒問清楚就罵人确實過了, 可電話裏孩子哭成那樣, 自己也是一時心急了，生怕她又生出什麽不好的念頭, 這才罵了她。
“唉，我剛才是心急了些, 你就當我是無心之過吧。”易母最終開口, “我也是怕你再生出以前那些念頭。”
易菲菲聞言才意識到自己的神情讓她們誤會了, 她們兩個對自己誤會也能理解，但，她現在郁悶更多是因為那張支票。
“我沒怪你，我只是在想其他事情。”她緩道。
易母聞言就推了推易思媛，垂首輕道：“去跟你媽媽道歉，外婆要去準備午飯。”
易思媛在易母磨蹭了幾下，咬了咬小嘴走到易菲菲邊上，頓了一會，然後輕輕拉着她的衣角，叫了一聲，“巧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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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易菲菲側頭看着她，尾音微微拉長。
“對不起。”易思媛眼眸微閃看着她小聲道，“你不要不開心。”
“我知道呢。”易菲菲眼眸微轉看着她，“可，還是有點不開心怎麽辦？”
易思媛聞言低頭，帶着點點的鼻音，“我有點怕……”
她低着頭，今天編好的發型因為剛才的意外全都松動了，那碎碎的松出來的頭發散在細小的頸脖邊了，看上去很淩亂。
是真的有點小可憐。
易菲菲心微微動了一下，将她拉近自己，笑道：“你親我一口，我就原諒你了。”
易思媛擡頭，愣了一會。
易菲菲看出她的猶豫，輕嘆道：“要是不親就……”
話還沒說完，易思媛小身子壓在她身上，一張小嘴就在她臉上輕輕的親了一口。
她的動作，易菲菲有點小意外，這是幾周來，易思媛第一次跟她親密接觸，“好了，我現在非常開心了。”
“你知道誤會了就給我道歉，很棒！”
“那我去看外婆做飯了。”易思媛小臉微紅，說完一聲就跑開了。
易菲菲看着她進了廚房，拿出了手機，真想發信息給顧修延問一下他媽的聯系方式是多少。
但僅僅只是想想。
一張小鬧劇雖然過去了，但母女兩人都沒什麽興致再出去玩了。
易思媛吃過午飯玩了一會就睡覺，易菲菲坐在床邊看着她小嘴緊抿，阖上的睫毛又長又卷，小臉因為微熱的天染上了紅暈，就像個瓷娃娃。
她忍不住嘆氣，這麽可愛的小孩子，哪能說送就送人呢？
一整天沒有收到顧母的電話，晚上的時候易菲菲失眠了，一直翻滾到後半夜才模糊睡着了。
早上被一陣電話鈴聲清醒，易菲菲迷迷糊糊的接了電話。
“易小姐，方便接電話嗎？”電話那頭，女人聲音輕柔。
“哪位？”
“我是修延的媽媽，昨天找過你。”
易菲菲聞言，迷蒙睡意立刻消散，她瞬間收斂着情緒，然後從床上坐起身，直接道：“夫人，您想好了嗎？”
電話那頭微微頓了一會，語氣似笑非笑，“你別急，有些事我想問問你。”
易菲菲壓着情緒，緩道：“您說。”
“你是一年前才進的公司對吧？”
“是的。”易菲菲聞言微訝，她這是打算問自己跟顧修延之間糾纏了多長時間嗎？
電話那邊嗯了一聲後，又問道：“那在這之前，你都在哪個公司上班？”
易菲菲對她的問話非常不解，原身進顧氏的時候簡歷上都會有這些就職經歷，顧母既然能找到老城區，自然應該是查過了簡歷。
“夫人，這些我的入職簡歷都有寫過的，您現在要是有事直說吧。”她直言不諱。
顧母對女人有點迫切的語氣感到不爽，問幾句話怎麽了？語氣這麽急幹什麽？要不是覺得那個孩子越看越像修延，我才懶得搭理你。
她深緩一口氣 ，然後笑道：“沒什麽，就是随便問問，你先忙吧。”
說完就直接挂了電話，回頭問顧祈昌：“你看好了沒有？”
話音剛落，電話就響了起來。
顧母按着按聽，直接道：“易小姐，我稍後再聯系你，好吧？”
“夫人，這件事您還有什麽地方需要考慮？”
“你要一千兩百萬，我自然得想清楚了。”顧母就笑道，“易小姐，誰的錢都不是刮大風來的，你說呢？”
電話那頭略頓，應了一聲好便挂了電話。
“她怎麽比我還要急？”顧母呢喃幾聲，疑惑地走上前。
顧祈昌坐在電腦桌後 ，手中的兩組相片對比了一下，緩緩擡頭看着她，道：“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雖然是有一點點像，但還是差太多了。”
“怎麽可能。”顧母回神道，“修延從小就是我帶大的，我不可能看錯，那小女孩就跟他像。”
“不怎麽像。”顧祈昌再掃了一眼兩組照片，“這小女孩多瘦啊，你兒子小時候肥得跟頭小豬似的，哪裏看出來五官像了？”
顧母聞言不高興了，拉着臉色從男人手中拿回照片，又指給他看，“你看看這眉型，你再看看這嘴型，還有鼻子……”
“這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顧祈昌皺眉，都不想再看照片一眼，“你是不是想孫子想瘋了？”
“修延他還年輕，就算現在他沒有孩子，你用不着非要把別人的孩子當成他的孩子吧？”
顧母別過臉，“反正我就是覺得像，一模一樣的。”
“你看誰在大馬路上看着小孩跟自己像就覺得那是自己的孩子？”顧祈昌覺得她有點無聊，“你去查查，他們兩個之前誰認識誰啊？有什麽交集嗎？”
“還有，你兒子能幹那麽大的混蛋事嗎？”他繼續道，“如果孩子真跟修延有關，那女人一年前怎麽不找上門還等你去查啊？”
“我……”顧母被他噎住，“我就是覺得像了，我自己兒子長什麽樣我還不知道嗎？”
“我們公司也有兩人像得很，也不見得是兄弟。”顧祈昌淡道，“不過就是結束關系人家張口就要一千多萬，那個孩子要真修延的，她們家早就找上門了。”
“你的想法就是荒謬！”
顧母被他說得一口氣堵在胸口，悶得發慌，她想了一會上前推了推男人，“那你去問兒子以前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慧雯的事？”
顧祈昌挑了挑眉，側頭看她，“你怎麽不自己去？”
“這種事，你們男人之間談好一點。”顧母瞪了他一眼，“我要是去問了，一會他要是把我繞進去了，我怕自己會失嘴把昨天要給那女人一千萬的事給說漏了。”
“那就忍着吧，別那麽多事，早點把這事解決了。”顧祈昌再道，“江家那邊也想早點解決。”
顧母微微冷靜了下來，再聽顧祈昌這麽一分析，也覺得有理。
沒道理那個女人有了孩子自己不上門來找吧？除非她不知道孩子是誰的？可誰生孩子能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再說修延也不是能幹出這種事的人。
但就這麽不管吧，她又覺得漏了點什麽，不踏實。
還是試試查着看吧！
顧母回神就冷道：“你急什麽，我看那個女人也想要這筆錢，說不定修延知道了那個女人如此愛財，也就不喜歡了。”
顧祈昌突然擡頭，視線往門口看了一眼，“去看看誰在外面？”
顧母一怔，轉身往門口走，打開門一看，只看到前方廊道裏只有江慧雯朝房間方向走來。
“媽，中午你跟爸想吃什麽我讓廚房安排。”江慧雯邊走邊道。
“都行吧，清淡一點就行。”顧母四顧着廊道，“你剛才看到有誰從廊道裏走過去了嗎？”
“沒有啊，我剛才從客廳過來沒看到人出去。”江慧雯搖頭，“怎麽了？”
“沒事了。”顧母笑了笑，“你過來有事嗎？”
“沒有，我就問問你們要吃什麽好讓廚房準備。”江慧雯面色帶笑，耳邊萦繞着剛才那兩人的對話，心有點澎湃。
“那一會做好我們再過去。”顧母道。
“好，一會我過來再叫你們。”江慧雯颔首，看着顧母關上了房門，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随後唇角勾起了一抹冷意。
一千兩百萬，她值這個價？真不要臉。
江慧雯深吸一口氣，轉身去廚房交待事情後回了房間。
房內，男人身姿慵懶坐在落地窗前的桌邊，日光透着窗映射，潋滟奪目般的光彩便打在他的面容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輪廓，更襯他的容顏如玉生輝。
這麽一個男人，他為什麽一定非要那個女人不可？
就算自己再欺騙他，也不會像那個女人那樣不堪，不僅貪婪，還私生活混亂。
“修延。”江慧雯走過去，“這你樣對着太陽，眼睛會難受的吧？”
顧修延聞言回頭，室內的光讓他稍有點不适應，他眯着眼看着女人，問：“你什麽時候打算回江家？”
話落，江慧雯心口微微一滞，頓了片刻淡道：“我們雖然離了婚，但也還是爸媽的女兒啊。”
“我也有資格住在這裏。”
“這裏姓顧不姓江，這兩天搬回去。”顧修延懶懶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拿着遙控器一按便将窗簾拉起，“還有以後不要随便到我房間裏來。”
他說完直接起身要出房間。
“顧修延。”江慧雯清冷叫住他，“你這麽不待見我以為那個女人是什麽好東西嗎？”
“她只喜歡你的錢！”
“她要了很多很多錢！”
顧修延聞言回頭，仔細端倪了她一會，“你在說什麽？”
“我說她糜爛貪婪，又愛慕虛榮，這種女人你到底為什麽非她不可？”江慧雯覺得自己要瘋掉了，這個男人為什麽如此頑固？為什麽就看不透那個女人的面目？
“所以，她要了多少錢？”顧修延唇角輕輕一笑，“你又給了多少錢？”
“你覺得她會要多少錢？”江慧雯氣笑，“顧修延，你就自欺欺人吧，遲早有一天你會自食後果。”
她看着他，目光帶了一抹輕蔑。
顧修延淡淡的應了一聲，随後像是想起了什麽，就道：“這好像是我的房間，你可以走了。”
江慧雯緊緊咬牙，面露陰晦，就這麽盯着男人半響後，才冷然出了房間。
顧修延又重新坐回了落地窗前，仔細想着剛才江慧雯的話，随後唇角微微一揚，撥打了女人的電話。
電話很久才被接起，裏面傳來小女孩稚嫩清甜的一聲‘喂’。
顧修延聞言突然啞口了，怎麽還是這個小孩子？那個女人就不帶電話嗎？
“喂……”電話那頭小女孩又叫了幾聲，“怎麽不說話呀？”
易思媛喂了好久電話都沒有回應，她皺着眉拿着手機進了廚房，揚着手機道：“巧巧，你電話壞了，它不說話了。”
易菲菲回頭看了一眼來電，驚得直接放下手中的菜刀，趕緊洗了手，接了電話。
“你很缺錢麽？”電話那頭在她喂了幾聲之後才應道。
“沒有啊。”易菲菲心裏稍稍疑惑，“顧總為什麽這麽問？”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沉沉的笑聲，那笑似冬日裏悄然探出的暖光，雖然光色潋滟但天卻依舊清冷，讓易菲菲心裏生出了一絲寒意。
“顧總……”她叫道，“您沒事吧？”
“當然沒事。”男人立刻接話，“你要是缺錢，可千萬不要向別人伸手，不然我會很沒面子的。”
自己這幾日并沒有和顧修延有接觸，易菲菲不明白男人為什麽突然會問自己缺錢？
“顧總，我不……”話還沒說完便被自己堵在了喉間，男人那一句‘可千萬不要向別人伸手’突然提醒了她……
她這兩天不是向顧母伸手要錢了麽？
想到這，易菲菲咽了咽，男人是不是知道了什麽？可顧母是私下來找自己的，沒理由會告訴他啊？
這個男人，真是煩透了……
易菲菲想要回話，看着易思媛正盯着自己，便提氣笑道：“顧總，我并不缺什麽。”
“我正在做飯，要不一會我再回您？”
“不用了，記住我的話就行了。”男人話裏帶笑，“替我問你女兒好。”
易菲菲連連嗯了幾聲，等男人挂了電話才收了手機，随後怔怔的坐一在邊。
他不會知道了吧？所以剛才打電話過來……算是‘威脅’嗎？
易菲菲愣了好久，直到易思媛扯了她的手幾下反應過來。
周六被顧母打擾後她失眠了一整夜，周日又被男人那一副似懂非懂的話打擾失眠了一整夜，以至于周一就遲到了。
從老城區回市區，本來她要六點起來，結果硬是八點才醒。
易思媛從房間裏看到她，突然道：“巧巧，你眼睛好黑啊。”
易菲菲跟胡佳蓉請了兩個小時的假，把易思媛送去學校後才收拾着自己回了公司。
到了公司沒一會，易菲菲便被胡佳蓉吩咐了任務，讓她拿着公司最近制訂完整的各項規章制度文件去總裁辦簽字。
易菲菲總覺得胡佳蓉像是有意何為，因為最近送去總裁辦的文件，都是經過她的手。
行政部好幾個人，每次都讓自己跑跑腿，這也太巧了吧？
胡思亂想一翻，到了總裁辦，易菲菲就看到方伊琳站在門外。
“方助理，能麻煩您将文件遞一下嗎？”她将手中的文件遞過去。
方伊琳唇角微揚，眸子裏帶着淡淡的冷意，笑道：“易小姐，顧總讓你進去。”
女人言語輕柔，卻帶着淡淡的敵意，易菲菲能感覺得到。
她朝女人微微一笑，直接推門而進。
辦公室的外廳裏，男人坐看到沙發上，手中把玩着一個自己巴掌大小的瓷器。
易菲菲看着瓷器光亮，花紋絢麗，應該是個古董。
她将文件放在桌上，直接道：“顧總，這是公司最近制訂完整的各項規章制度文件，麻煩您簽一下字。”
聽聞有言，男人将手中的瓷器放下，擡頭笑問：“知道這是什麽嗎？”
易菲菲微頓，随後搖頭，“不知道。”
“這是清初年間的青花冰紋罐。”男人又拿起瓷器細細的撫摸，眸底流轉着極為歡喜的神色。
“你猜猜它多少錢？”他又問。
易菲菲微微挑眉，便猜了一個單價，“一百萬？”
顧修延搖頭，眼神含笑地看着她，“再猜。”
“兩百萬？”
“再猜。”
易菲菲微微蹙眉，這麽點東西，就算是清初年間的東西，不會還要超過兩百萬吧？
“三百萬？”她又順着男人的意思說了一個單價。
“三百六十萬。”男人拿起青花冰紋罐起身，面色帶笑看着她，“喜歡嗎？”
易菲菲對古董沒什麽興趣，不過看着男人神色這麽詭異，便道：“還挺好看的。”
顧修延細細的打量着女人，再将手中的瓷器摸了兩下，對她笑道：“那就接好了。”
易菲菲還沒回應，便看到剛才還在男人手中的瓷器突然朝自己飛了過來。
兩人距離不過一米，但他的動作太突然，易菲菲沒有留意，随後一聲清脆的聲音突兀而起……
是瓷器落地碎裂的聲音。
易菲菲臉色微白，垂首看了一眼情況，剛才還完整的青花冰紋罐，直接跌入在茶幾上，碎了一角。
“顧總，你……我都還沒準備！”她擡頭道。
顧修延手插在口袋，眼眸微微彎起，看着她，語氣慎重，“易巧巧，除去違約金，你現在又欠了我三百六十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