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鵬王朝開端
四月，山坡上開滿了杜鵑與桃花，如同萬梅山莊裏的桃花般絢爛，然而，陸小鳳卻是沒能夠停下來欣賞。
夕陽很美，花也很美，混合着的花香淡雅卻濃郁。在這美麗的天地之中，真教人想沉浸進去。
花滿樓沉醉得呼吸着空中的花香，嘆了口氣對陸小鳳道：“你便這麽急麽？”
陸小鳳幾乎是立刻點頭道：“非常急。”
花滿樓憐惜地俯身撫摸着花瓣，道：“這麽美的景色，為何不停一停？”
陸小鳳欲言又止道：“花滿樓，我并不想煞風景，可是天一黑，西門吹雪就不見客了。”
花滿樓笑道：“你可算他少數能有的朋友，他連你也不見？”
陸小鳳道：“連天王老子也不見。”
花滿樓嘆氣道：“那我在這裏等你。”他早聽說過西門吹雪這個人，而他們的道，太不同。
陸小鳳頓了頓，道：“因為這滿山的花？”
花滿樓轉頭笑道：“也因為這急的快跳腳的鳳凰。”
陸小鳳怔了怔，便咳嗽了一聲，低下頭欲蓋彌彰。
……
傍晚。
陸小鳳爬牆進了萬梅山莊，他幾乎已經習慣爬牆。
西門吹雪斜倚在長青翅編成的軟椅上，看着陸小鳳，他的身上還趴着一只小狐貍，雪白的衣裳柔軟而輕，但是衣襟處卻是松的，在陸小鳳來之前，他剛剛把爬進他衣服裏的小狐貍拎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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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幾乎已經成了他每日的習慣。
陸小鳳嘆了口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你這人這一生中，有沒有真的煩惱過？”
西門吹雪摁着想要繼續爬進他衣服裏的小狐貍，道：“有。”
陸小鳳愣了，“有？”他都已經做好西門吹雪說沒有的準備了。
西門吹雪敲了一下小狐貍的腦袋，冷冷地道，“別動。”小狐貍扭來扭去。
陸小鳳的表情怪異了一下，道：“那你對現下的生活很滿足？”
西門吹雪頓了頓，皺眉看着扭動的小狐貍道：“……是。”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西門，你可曾求過人？”
西門吹雪淡淡地道：“不曾。”
陸小鳳道：“那如果有人來求你，你肯答應嗎？”
西門吹雪道：“不肯。”
掌下的小狐貍仗着有別人在，西門吹雪不能使勁懲罰它，可勁兒地想多吃點豆腐，不停地拱來拱去，想掙脫他的桎梏。
陸小鳳頗有些着急地道：“不管什麽人來求你，因為什麽事來求你，你都不肯答應？”
西門吹雪頗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要做的事情，不需要別人來求我，別人來求我的事情，我也不需要去做。”
陸小鳳咬牙道：“如果我把你的房子燒了呢？”
小狐貍“吱吱”地沖陸小鳳叫喚，他竟然明目張膽地要燒他們家房子！
西門吹雪笑了下，雖然他的笑看上去有說不出的譏諷之意，但是他摁住小狐貍的動作卻溫柔了一些。“我的朋友不多，最多也就兩三個，但你卻一直是我的朋友。”
陸小鳳看着他能稱為溫柔的動作，表情便又變得怪異。“所以我來求你。”
西門吹雪淡淡地道：“所以不管你什麽時候要燒我的房子，都可以，從哪裏開始都行。”
陸小鳳聽了這話，便似已怔住。
西門吹雪接着道：“不過我建議你最好在夜晚開始燒，那樣的火焰，一定很美……”說着，他一向冷淡的眼竟然露出了些光彩。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看來大智大通說的對，這世上本就沒有打動你的法子。”
西門吹雪未置一詞。
小狐貍借着西門吹雪松了些的力道，成功地掙脫了出來，甩着大尾巴去蹭他的胸膛。足足的親密無間。
正苦惱的陸小鳳眼睛突然亮了，“如果你不答應我，我就把你的狐貍綁架走！”
西門吹雪頓了頓，視線轉向正躺在他胸膛上打滾的小狐貍。
陸小鳳知道自己有些不厚道，老臉一紅，接着道：“我會虐待它，不給它飯吃！”
小狐貍滾了一圈之後聽到這話，沖他吱吱叫了一聲。
西門吹雪冷冷地道：“這只狐貍與我待在一起兩月有餘，總共只吃過兩次飯。”言外之意是：随便餓，沒關系。
陸小鳳愣了愣，随即笑道：“不吃飯，難道它還是成精的不成？估計它逃脫了你的視線，自己跑出去覓食了，我們人喜歡吃的東西，它們狐貍可不一定喜歡。我要是有心餓它，必不會讓它跑走。”
西門吹雪淡淡地道：“它在莊裏幾乎一直與我待在一起，每日不過去找一顆果子，耗時也不過半個時辰。”
小狐貍僵了一下，原來它竟然還是有破綻的。
西門吹雪察覺到它的僵硬，眼便沉了幾分。
陸小鳳瞄了眼可愛的小狐貍，突然想起之前西門吹雪做過的夢，種種跡象加在一起，縱是他，背上也生了一股寒氣，吶吶地道：“你不會想告訴我它真是成精的吧。”
小狐貍對着西門吹雪，可憐地吱吱叫了一聲，盛滿了無辜的大眼睛眨了下，它伸出舌頭又想舔他。
西門吹雪一下子阻止了它的親密接觸，冷冷地對陸小鳳道：“你怕？”
陸小鳳皺眉想了想，搖了搖頭，“它又不害我，我做什麽怕它？”
西門吹雪沉默了。小狐貍知道他不想被自己舔到，于是趴在他身上拿軟軟的小身體蹭他。
陸小鳳看了看他倆，又道：“西門，你真的不願意幫我？”
西門吹雪看小狐貍一副撒嬌賣萌的樣子，默了半晌後，道：“幫你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兩件事。”
陸小鳳一聽有戲，立馬舉手，“十件事都行！你說！”
西門吹雪道：“第一件，我要你帶着末離上路，別讓它跟着我。”
陸小鳳愣了愣，沒料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小狐貍蹭着西門吹雪，嗚嗚地請求。西門吹雪皺眉拍拍它的腦袋，道：“別任性。”
陸小鳳明智地轉移了一下話題，“小狐貍叫末離？”這名字不太像是給狐貍取的，如果是他的話，他會給它取名叫“小白”，簡單又好記。
西門吹雪沒回答，道：“第二件事……你把胡子剃了。”
陸小鳳一下子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我胡子惹你了？”
西門吹雪淡淡地道：“沒有。”
陸小鳳道：“那為什麽要剃？”開玩笑，剃了胡子他勾引……啊不是，勾搭紅顏知己的本事直線下降啊！
西門吹雪冷眼看他，道：“你剃不剃？”
陸小鳳戀戀不舍地摸了摸胡子，道：“剃……”一定是他上次提議西門吹雪找個女人所以被記恨了，一定是！
小狐貍依舊蹭着西門吹雪。西門吹雪捏了捏它的耳朵，道：“這次不許任性。”
……
黃昏。
風中的花香還是那麽柔，那麽多情，恰似情人近在咫尺的呼吸。
陸小鳳手裏抱着一只不斷亂拱的狐貍，走到了花滿樓的面前，他臉上的表情很正經，“花滿樓，你喜不喜歡小動物？”
花滿樓面上一愣，随即笑道：“你懷裏抱着什麽？”
陸小鳳揪住想要跳地逃走的小狐貍後頸，提着它拎到花滿樓的面前，實誠地道：“西門家的小狐貍。”
小狐貍“吱吱”亂叫，邊叫邊掙紮。
花滿樓皺眉道：“陸小鳳，你是不是弄疼它了？”說着，他便伸手接過了小狐貍，小狐貍背對着被他抱在懷裏，爪子搭在他手臂上，後腿亂蹬，腦袋往前一探一探地，像是準備逃跑。
陸小鳳不由伸手揉亂了它一腦袋的毛，“小末離你可別跑，我要是沒看住你，西門就不幫我的忙了。”
花滿樓笑道：“西門莊主同意你幫忙了？”
陸小鳳摸了摸光滑的上嘴唇，含糊地道：“是啊……”幸好花滿樓看不見他沒毛的樣子。
花滿樓理順了小狐貍頭上的毛，成功阻止了它逃跑的動作，突然回頭道：“西門莊主？”
西門吹雪走過來，冷淡的視線在小狐貍身上停留了一刻，便移到了花滿樓身上，“花滿樓。”
花滿樓點點頭，道：“只恨在下身帶殘疾，看不見當代劍客的風采。”
西門吹雪凝視着他，道：“你真的看不見？”
花滿樓道：“想必莊主也該聽說過，花滿樓雖有眼睛，卻瞎如蝙蝠……”
這話一下子戳中了陸小鳳心頭的軟肉，他咳嗽了兩聲，道：“西門……”
西門吹雪瞥了眼他，對花滿樓道：“但你知道我來了。”他這話有點淡淡的疑惑，他雖不是自大之人，但也明白以自己的功力，是絕不可能發出腳步聲的。
花滿樓笑道：“因為莊主身上帶着殺氣，而且……”花滿樓摸了摸懷中吱吱叫的小狐貍，道：“末離突然激動了，這很能說明，它的主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西門吹雪的視線便又轉到了小狐貍身上。
小狐貍掙紮得厲害，花滿樓皺着眉，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放下它，不過，他馬上就知道了……
西門吹雪定定地看了小狐貍一眼，突然轉身準備離開。
小狐貍掙紮得更加厲害了，水潤的大眼睛望着西門吹雪離去的背影，吱吱哀叫。
那叫聲有些慘，甚至有些像哭。
花滿樓面上突然露出了些不忍，“西門莊主……”
西門吹雪停下步伐，聽不出感情地道：“陸小鳳，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陸小鳳嘆了口氣，伸手攔住花滿樓，沖他搖了搖頭。
花滿樓雖看不見，卻也已料到了結果，手指輕輕伸出，溫柔地安撫着哀鳴的小狐貍。
小狐貍眼睜睜地看着他走，嗚咽了一聲，腦袋便沒精打采地垂下來，安靜地窩在花滿樓的懷裏，不再動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