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文徵有個大學時交的男朋友叫張寄。
他們高中認識,大四的時候确認關系,到現在文徵出來工作,已經一年多。
嗯,說是男友,其實這一年現在各自忙碌奔波,老難得聯系一次。
當張寄問她以後要不要結婚時,文徵怔了下,她沒有什麽親人,也沒有歸屬,如果事業順利未來安康,她的回答當然是。
可她沒想過張寄先一步考去了中科大的研究生。
他們當初大學都是同一個專業的,都有共同一個為國家奮鬥的目标,當最後錄取名額只剩一個時,文徵經歷了這輩子第二個艱難抉擇。
她沒有錢,她只是個受資助的窮學生。
她要麽也接着念書,要麽辭去工作,一起北上,可文徵沒那麽多想法。
張寄也很優秀,他向她保證未來他研究生畢業進中科院,他們一樣有明亮未來。
所以她選擇了後者,她的工作不是媒體專業對口,她去了電視臺,成為了一名新聞工作者。
當時面試官問她:“你的本科專業那麽好,為什麽要來選擇新聞媒體行業?”
文徵望着那個嚴肅的HR,稍停一秒,之後回答:“因為想嘗試更多行業,人生還長,也不是學什麽就一定要工作什麽的,想拼一下,記錄下這個世界未向人展露的未知面。”
會失落嗎?
當然,誰不想自己履歷往上再拔尖一點,但說遺憾嗎,也不吧。文徵沒條件,當初不讀也有其他原因。
張寄勤懇,踏實,他做事穩妥。他在大三那年失去了他的母親,他這輩子最想的事情就是考上研究生。
文徵本來就想大學讀完立馬找工作。
她想,他們兩個能有一個完成理想,也夠了。
她說:“還好,他總是那樣的。”
宋南津說:“想進中科院,個人作風問題應該審得很嚴吧。”
她知道,他在說今年張寄在外開車出事撞了人的事。
那是他們朋友幾個去飯局,張寄喝酒喝多了,他在路上保證了不會喝酒,結果轉頭撞了別人的車,有人受輕傷。
當時對方那車上有某局主任的親戚。
事情難辦,文徵第一次硬着頭皮找了宋家的姑母。
其實也就是賠個禮的事,姑母辦得快,畢竟宋家面子誰都想接,說一句話的事。
宋蘭春幫她說了,文徵當時臉上燒得很,可她沒想事情傳了上萬公裏,傳到了遠在芝加哥的宋南津耳裏。
“嗯,是,當時是有一些意外。”
“知道,姑母說了,酒駕也不算意外。”
他話說得慢條斯理:“以為你找了個多好的男朋友,研究生一年就出這種事,确實蠻好的。”
她汗都要冒了。宋南津說話就是這樣的,目不斜視,眼神就這樣淡然地看着你,跟他講話,比在辦公室頂着領導壓力十倍還多。
她還是那句:“哥,我當時和姑母承諾了,下次不會出現這種事,這是最後一次。”
“我不會給宋家丢面的。”
其實每次喊宋南津這句哥的時候她都怕他嘴裏蹦出一句:我哪有你這個妹妹?
跟他宋南津攀關系,她現在還能嗎。
而這種話她還真從宋南津嘴裏聽到過。
不是對她,是別人。
那年他回國,家裏開過一次夜間派對,有個他們圈裏的妹子喝多了,趴客廳吧臺上就這麽大喇喇地喊宋南津。
那女人說:“南津哥哥,男人分很多種,你猜我覺得你是哪一種?”
大家好奇地洗耳恭聽,說:“什麽呀?”
她說:“愛我的癡情種。”
宋南津沒什麽反應,直接一件外套丢她身上:“我是你再說這些土味情話就要吐的冤種。”
引得周圍人發笑。
那時的他們還沒那麽熟,文徵在洗手間裏搓內衣,她在夜讀,趕着洗完澡回房間的,外頭那些聲色就這麽聽見了。
她覺得敢調戲宋南津的人很大膽,也很有性格,起碼別人敢,而且說的話也确實有趣。
她也以為宋南津會給什麽特別沒面子的回答,人就是順坡而下,也出乎你意料。
他從不跟人撕太過,說再難聽的話也是溫文爾雅的,罵人不帶髒字,抽煙不在小孩面前抽,當然,要笑可能也不是真心跟你笑。你以為他不好相處,也不。
畢竟,你要跟他說句喜歡,他還能心不在焉回你句玩笑,那趕緊去領證?
朋友都笑。
他的圈子很廣,人不圓滑幽默,在圈子裏混不開。
可他那份幽默從不是對她。
宋家姑母有個女兒黎纖,人家那才是親的,他親表妹。
她文徵不是,她是外人。
在宋南津心裏,她什麽也不是。
宋南津手指擱鍵盤上,淡道:“你不用多次重複這句,我說了,我也沒在意這個。”
文徵手指緊了點:“知道,我也是想和您保證一下。”
“行了,上去吧。”
夜晚,文徵把洗澡後的毛巾拿到房裏,收到了桌子旁邊。
那上邊還有她今天整理的工作資料,平時自己一個人住,做什麽也都習慣了,今天家裏多個人,什麽節奏也都被打亂了。
可在文徵心裏,那個宋家哥哥宋南津是什麽人呢。
就單說她吧,在她面前的形象。
他比她大幾歲,幾歲隔一代,他們之間從原來就有外在的代溝了。
以前文徵小,十多歲懂什麽啊,更別說他去了美國,打小國外生長。十八歲時候他回過一次,當時印象有點深刻,因為她上大學要搬行李,張寄來幫她忙的。
當時她和張寄還只是老同學。
她上臺階,一眼看到上邊那個穿着白襯衫光風霁月的男人。
別人說,那是她南津哥哥。
她哪有什麽資格喊哥。
人家又不認識她。
他跟朋友在一起,接了煙在笑。他長得挺帥的,确實人群裏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他身邊有許多男男女女,他并非看上去那麽孤獨,事實上他的世界很擁擠,文徵絕非他幕下之人。
她還是去打了招呼,硬着頭皮,喊了句哥。
他看她一眼,嗯了聲。
素質使然,沒直接不理她。
可之後,也沒別的了。
他回國聚會,辦完事,很快也就回去了。
第二次是她二十歲,沖刺考證,每天泡在圖書館,當時張寄還每天給她送飯,張寄在追她,可她滿心考試無心應付感情,只當對方是朋友。
從考場出來就碰到跑車停在校外的宋南津。
男人單手擱在方向盤上,朝她遞了英語磁帶過來:“姑母要給的,說你需要。”
她受寵若驚,說謝謝。
他眼也沒擡:“姑母讓的,不用謝我。”
車疾馳走的時候文徵心想,宋家這個哥哥,人是客氣,可不好相處是真不好處。
她分不清他對她的态度,也只有小心謹慎,不去招惹。
資料被放在那,文徵那天晚上還是沒加班,轉眼也忘了。
也沒過多久,張寄知道了她工作上那事,電話裏吵着要去幫她出頭。
他的意見有下:
“憑什麽就這樣讓人欺負?那店老板娘是不是覺得自己挺牛的,開了個店就可以這麽侮辱人,咱們好歹是媒體工作者,我們是搞文字的,由得人這樣?我去給你出氣。”
文徵意在息事寧人,她們做記者的,出任務就是要有面對緊急情況的職業素養,人潑他們組員水,文徵在旁邊幫擋了,頂多也就是當時衣服濕了點,可事情完成了,她也沒受什麽苦。
她要趕着上班,窗外陽光透了一半進來,她拉了窗簾,把睡衣脫下來,換了工作襯衫上去。
襯衫質感挺好的,不紮手,她一個個紐扣扣上:“沒事,出來工作是這樣的。”
張寄人性直,做事說話是有點,其實平時生活還是很細節化。
他又說:“那也不該這樣,社會新聞事件那麽多,組長也都是要你們賣命。你有時候要為自己想。”
“嗯。”
“這個新聞拿不到,還有別的,你想想你受了多少委屈?我是覺得,個人利益永遠比群體利益更大。”
文徵垂着眸,穿好了衣服,去了浴室擠牙膏刷牙。
“好了,工作難題不完成一時舒服,周一上班看你面對領導怎麽交代。”
“領導就是領導,厚着點臉皮,管他呢?”
她笑了:“說得輕巧。起碼這周一晨會沒挨批了,你是不知道我們領導那個大魔頭。對了,你的科研學習任務最近怎麽樣了,不是說你叔熟識的那位科長很看重你,還好嗎?”
“還好。昨天晚上飯局還是我開車送回的,嗯,這周周末空着要見一個老師,這個月我都回來呢。”
聽到這句,文徵擡起了眼。
像是知道她想說什麽,張寄又說:“不過還是忙,咱們說過的,忙完這陣就見,下次?”
文徵漱了口,拿起手機靠到一邊:“你總說下次,張寄,你知不知道別人一般情況這樣推的,都是男女朋友感情有問題的。”
“是嗎,有嗎?”張寄聲音又軟了些:“徵徵,你知道嗎,我現在還在科室裏跟你打電話呢。”
心裏像被戳了下,她抿唇,這才算松口:“好,知道了。”
電話挂了,文徵看上邊的字,輕嘆一聲氣。
比起男女朋友,她現在和張寄的關系越來越相敬如賓,說是朋友都差不多,時間往前走,倒連以前上學時候的熱烈半分都不如。
但也還好。
她在心裏和自己說,一段舒适的關系不就是要保持距離的麽。
準備去上班,要出去,卻看到從房間出來的宋南津。
男人像是被她吵醒的,眉眼清冷,沒什麽神色,看也沒看她,低頭就是拿茶幾上的打火機。
他身軀很高,還很瘦,寬肩窄腰,平時私人時看着很率性。
文徵話也不敢說,要經過他拿鞋,宋南津突然出了個聲:“在跟張寄打電話?”
她穿鞋的動作一頓,嗯了聲,有點尴尬:“你聽見了。”
他把煙放到嘴裏:“聽聲音就聽出來了,也只有他講話那麽咋呼。”
“他是那樣,人還是很好的。”
“嗯。”他鼻音裏算是出了聲。
作者有話說:
因為是插敘,很多年齡和時間線啥的不寫到最後我也不能确定。
幾次時間節點老在改。
男女主年齡差5是肯定的。
謝謝你們,我的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