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交鋒
賀铮大半夜自然不是請姜潮來看他表演茶道的。
倒是姜潮,原本來時路上心裏已經盤算清了怎麽開口,可一見了賀铮,又不知道怎麽說了。
他這些年跟着沈悅淩也見了不少人,有錢的,有勢的,有權的,可沒一個像賀铮一樣,光坐在那裏,身上的alpha威壓就讓人喘不過氣,而且這個alpha前不久才剛從鬼門關闖過來,在這并不怎麽冷的初秋,就已經穿上薄毛衣了。
可這擋不住他身上的氣勢。
姜潮不自在的動了動,身下的藤椅發出一絲響動。
賀铮拿過茶盤旁邊的毛巾擦了擦手,杜宇年自覺把茶海上的幾杯茶分了分。
“這幾天姜先生怕是急壞了吧。”
姜潮惶恐地接過茶杯,并不敢喝,仔細斟酌着回答:“哪裏,賀總說笑了,悅淩脾氣急,不過終歸是對兩家公司好的,相信很快便能渡過磨合期。”
賀铮笑了:“姜先生別揣着明白當糊塗,我能查到尚荷,自然也就知道你的底細。你也別提沈悅淩,要不是你的好兒子,沈家還不配和我做生意。”
姜潮一凜:“賀先生是什麽意思?”
“傳統的服裝制造不在賀氏經營戰略,現在要拿出那樣大的一筆投資,投資一個我們本來不看好的行業,更和況,就算賀氏想進軍服裝行業,國內優秀的制造商還有很多,沈氏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在這件事情上賀家……付出的代價太大了。”賀铮垂下眼,緩緩摩挲着茶杯:“實話說,我對于這個太太并不滿意。”他太手制止姜潮插嘴,“但是我母親的決定,我也不能違逆,可我賀某人不能有這樣一個太太,來我家時口袋裏一毛錢都沒有,呵,姜先生,不是我說,你這個做父親的可真夠狠心的。”
姜潮苦笑:“不怕你笑,這燕京城裏誰不知道我姜潮是靠着沈家麻雀翻身的,不只我,我爹,我媽,我妹妹,全都是靠着沈家賞飯吃,我又怎麽能從沈家掏錢來養我的私生子?你們怪我心狠,可我也是沒辦法,對的起一個就對不起另一個,何況是他媽媽做了錯事,我又怎麽能再委屈悅淩一次。”
若不是提前做了調查,就是賀铮也可能被姜潮騙去,不得不說這個男人具有得天獨厚的天賦,特別是這種飽含深情,內心愧疚無處言說的勁頭,雖然你知道他的話不合理,可下意識也會同情這個男人,他無權無勢,靠着強勢的老婆讨生活,人,都是同情弱者的。
姜潮是賀铮見過最會示弱的人,這種一朝得道的人通常會用傲慢,浮誇,炫耀來掩飾自己不如意的前半生,可姜潮偏偏反其道而行,他不在意把自己不堪的一面展示給外人,他出身不好,他窮,他沒見過世面,他吃軟飯,他無能,他處理不好所有的事,但是他對沈悅淩是真心實意的愛慕……讓人不自覺地開始同情他,是啊,這樣一個人,你能對他有什麽要求呢,就算是犯了些錯誤,也還是原諒他吧……
賀铮看着他,就想起姜路野,覺得還是自家狗崽子好,喜怒哀樂都挂在臉上,生氣了就罵,開心了就笑。
姜潮說得越可憐,賀铮心裏就越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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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賀先生,我今天不是來聽你訴苦的,你的苦哭錯了人,而且就我所知姜路野的生母也不是什麽普通人家的姑娘吧。”
姜潮一愣,他不太清楚賀铮到底查到多少,試探性地回答:“是有些遺産,可養路野這些年花的差不多了,我不善經營,只出不進,真沒剩多少。”
賀铮:“我今天也不是來跟你算舊賬的,我就是通知你,我的太太嫁進賀家,別說嫁妝,連件換洗衣服都沒有,這讓我十分不滿意,至于解決方案,那是你要回去和沈總兩個人讨論的事。不過你們也別想太久,我耐心不夠,這年頭煮熟的鴨子都能飛了,何況那些沙子啊石頭啊的死物,姜先生聽明白了麽。”
姜潮:“賀總……”
賀铮已經不想和他繼續說下去了,推着輪椅往外走:“對了,如果姜先生聽不懂,改日我會在和沈董聊一下,包括這個尚荷的情況。”
姜潮目送着賀铮的背影消失在茶室外,眸色漸漸深沉,他抓起桌上的茶杯想狠狠摔在地上,又在最後一秒放棄,輕輕放回桌上,拍了拍褲子上的水,狀若無事般推門走了出去。
賀铮在船上又待了一天,最後一天晚上有個小型拍賣會,賀铮拍了個小玉佛給姜路野玩兒,然後等船靠岸,下船回家。
杜宇年抱着某些顯而易見的心思把賀铮送回家就走了。
賀铮進了家門,家裏有些不同尋常的安靜,姜路野已經吃完了,乖巧的打了個招呼就要回屋,不吵不鬧,安靜的像吃錯了藥。
“給你的,拿着玩兒吧。”賀铮把吊墜扔給他。
姜路野拆開包裹,那小玉佛不大,水頭極好,放在手裏溫溫潤潤的,姜路野看了就喜歡。
“送……送我的?”姜路野有些激動,“很貴吧……”
見賀铮笑笑沒說話,姜路野一臉警惕,又問:“不會是算在賬裏的吧……”
賀铮氣結,這狗崽子就不能對他好。
“你說呢?”
姜路野傻笑:“謝謝叔!”
賀铮:“嗯?”
姜路野秒慫:“哥……謝謝哥!”
“坤叔呢?”賀铮随口一問,姜路野也不知道踩了什麽地雷,蹭一下竄上樓梯,“大概……大概在房間裏吧,我先回屋了。”
怎麽了這是?
賀铮一臉懵,于是問保姆:“家裏出什麽事了?”
王姐臉色非常古怪,一股要笑又不敢的樣子:“昨天坤叔給太太開了個家長會,回來……精神不太好,今天一直待在屋裏沒出來。”
坤叔來了他們家幾十年,賀铮父親小時候是坤叔夫妻照顧,現在又給賀铮做管家,情誼非常,說句不合适的,他照顧賀铮的時間比賀铮母親都長。
賀铮對老管家非常尊重,聽說他不舒服,自然要去看一看。
坤叔給賀铮開了門,幾天沒見,管家神情已然有些恍惚。
不等賀铮開口問,坤叔說:“先生,我在咱家幹了五十年,伺候過老爺,服侍過您父親,就連您也是我看着長起來的,不說功勞,也有苦勞。上對得起天地,下對得起良心,遵紀守法,不拿針紮孩子,不扇老人嘴巴子,我沒缺過德,也沒虧過心。求您以後別讓我去給太太開家長會了。那個班主任比我孫子大不了兩歲,數落的我都想鑽地底下去了,這家裏外頭誰見了面不得笑着喊我一聲坤叔,她半點情面都不給。我這把年紀,尊尊老能怎麽的,我以前又沒得罪過他,也不是我讓太太不寫作業的,太太不及格也不是我教的,她她她太不講理了……”老管家氣得都胡言亂語了。
賀铮聽明白了個大概,揉着太陽穴:“不怨您,您辛苦了,明天再給您放天假,太太那裏我親自去說。”
坤叔又有些過意不去,這跟給太太告狀似的。
“您也別跟太太着急,也不全怪太太,他們班主任那樣,我就不喜歡她,就不愛做她的作業!”
管家的邏輯已經死了。
賀铮再三保證自己肯定不罵人,捏着姜路野慘絕人寰的卷子走了。
姜路野回了房間,原地蹦了三下,攥着玉佛連竄帶跳,蹦到穿衣鏡前,小心翼翼戴到自己脖子上。
“瞧瞧,給我的給我的!”“真他媽的好看!”“這誰家小夥兒,賊他媽帥呀!”
姜路野美得直罵街,又撲到床上打滾,把臉埋在枕頭裏,聽不清罵了幾句什麽,臉紅得就像心裏那只老猴屁股似的。
這時就聽賀铮在外面敲門。
姜路野喜滋滋去開門,然後就看賀铮坐在外面,臉上陰雲密布,手裏拿着他月考的卷子。
賀太太瞬間就慫了,後退一步,一把攥住脖子上的小玉佛,滿臉警惕:“給我的就是我的,我不會還給你。”
賀铮面無表情地搖輪椅進屋,把卷子攤開放在桌上,一科挨着一科,血紅的分數跟鞭屍現場一樣,九門課平分十個阿拉伯數字,語文還争點氣,正好十分,賀铮修長的手指點了點:“給你一分鐘解釋。”
姜路野小脖子一梗:“不會。”
賀铮閉眼運氣:“英語卷子五十道選擇題,你就是都選c,也能得個二十幾分。”
姜路野犟嘴:“我怎麽知道要選c,選a還一分都沒有呢。”
賀铮:“姜路野。”
姜路野:“我錯了。”
賀铮:“再說說你為什麽不寫作業,每天晚上都看你在玩游戲,一問就說寫完了,你這是寫完了嗎!”
姜路野:“會寫的寫完了。”
賀铮:“姜路野你再犟嘴。”
姜路野今天吃得有點撐,實在喝不下涼水了,認慫地縮在懶人沙發裏。
賀铮也不想再轉述一回坤叔在班主任那受的荼毒,直接告訴姜路野結果:“以後每天我盯着你寫作業,周末跟着家教補習基礎知識。”
姜路野蔫噠噠應了。
賀铮端起桌上他的水杯喝水,姜路野屁都不敢放,更不敢提醒那是自己的杯子。
等賀铮順了氣,又說:“這事兒就先這樣,接下來我說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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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坤叔:我心裏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