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圖窮匕見
姜路野和沈钰約在了一個咖啡廳。
幾日未見，沈钰瘦了許多，顴骨高高凸起，眼神籠着散不開的陰郁，那個有錢人家的貴族少爺，已經看不見蹤影。
原本姜路野以為對方落魄，自己應該高興才是，思來想去，都怨賀铮給他補什麽少兒英語，迪士尼看多了，心裏都被真善美給同化了。
沈钰拉開椅子，招來服務生：“你喝什麽？”
“不喝了，不是來跟你敘舊的，東西你收好，沒問題我就先走了。”
文件袋滑過桌面，停在沈钰面前。
他靜默地看了一會兒姜路野：“我能問句為什麽嗎？”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幫我，我以為你應該恨我們才對。”
姜路野回望着他，冷笑道：“恨你們？那是當然的，有段時間我做夢都是怎麽弄死你們，你也別誤會，我不想報複不是因為我聖母病看你們可憐，只是覺得為了你們，不值，我以後的人生應該和賀铮一起過那些美好幸福的日子，花在你們身上一秒鐘都是浪費，為了你們，破壞那些暖和甜，你們不配。
時至今日我對你們兩個，加上沈悅淩和姜潮，仍然沒有一絲好感，只是和姜潮相比，你們不如他更惡心。
如今也算物歸原主，往後你們的事與我無關。”
說完姜路野站起來，推開咖啡店的門，走入濃濃盛夏裏。
沈家的官司纏鬥了小半年，雙方旗鼓相當，你方唱罷我登場，砸進金錢無數。
這期間劉苗苗平安産下一女，叫周彤，一向溫柔穩重的周睿，蹲在産房外面哭了鼻子。
周彤特別愛笑，尤其是見到姜路野，彎着一雙大眼睛可愛至極，讓夫夫二人決心正式落實一下新生命誕生計劃，希望下個發情期他們能有所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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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總看着日歷過日子，時不時就摟着太太長籲短嘆：“自己還是個孩子呢，這就要當爸爸了？”
姜路野正看着劉苗苗淘汰下來的胎教書：“你要不願意，我不是不可以等。”
“還是抓緊吧，我都三十二了，再過兩年給孩子開家長會人家要誤會我是爺爺了。”
姜路野一臉無語地看着自己日漸降智的老公：“三十二怎麽了，現在平均壽命都過八十四了，我特麽二十生孩子，孩子二十生孩子，等我八十的時候都五世同堂了，想想是不是特別恐怖？感覺跟你差了一代人的樣子。”
賀太太的精神狀況也挺令人堪憂的。
無論如何，兩個人開始互相盯着對方吃保健品，賀總班也不加了，應酬也不去了，姜路野都為了營養均衡都開始吃蔬菜了！
遠在犄角旮旯扶貧攻堅的賀從蘭送了一箱子土雞蛋和幾只散養雞，半夜雞叫，差點讓鄰居舉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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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潮的新辦公室就在沈氏一街之隔的那個樓裏，窗戶示威般正對着沈悅淩曾經的董事長辦公室。
沈氏員工如今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跟随沈悅淩多年的老員工，并非找不到更好的出路，只是人到這份上，大約都是賭了一口氣。
辦公區裏沒什麽人說話，偶爾低低的幾句都是在交待工作，以往部門間争權甩鍋也不見了，見面只有一句：“你需要我做什麽？”
倒是空前團結。
沈玺推着沈悅淩的輪椅，慢慢走過空曠的走廊，沈悅淩看着那些關掉的燈，空了的工位，臉上無甚表情。所以這時候那唯一一個大嗓門就格外引人注目了。
“我說你們一個個的腦子也是有病，這破公司有什麽好，她沈悅淩給你們灌迷魂湯了吧……诶，你猜那邊前臺一個月多少錢，是你三倍工資，我勸你趕緊辭職，等那邊人招滿了就沒地方喽……”
“不去，我怕惡心的吃不下飯。”這個年輕的聲音屬于沈悅淩的生活秘書，小胡，如今人手短缺，她都要擔起一部分業務了。
“切，你這個妮兒，這公司是你開的？你跟着摻合什麽……”
小胡說：“因為我長了良心啊，跟那些人心狗肺的不一樣……喂，沈氏制衣，張董啊，對對對，保證沒問題，已經在安排出庫了，下月一號之前，貨款保證到賬……”
那個讨厭的聲音又提高了幾分，生怕電話另一端聽不見：“哎呀，你們上午誰說的賬上沒錢了，你們兩個月沒領工資了，還有沒有錢吃飯了？還不趕緊下班看看市場有沒有特價菜賣啊……”
小胡挂了電話，怒氣沖沖：“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要臉……”
“你說誰不要臉，你再說一遍，你個小x養的，王八x大的小賤貨……”然後就是一串肮髒的辱罵。
常年坐辦公室的姑娘哪碰見過這樣的人，沈玺忍無可忍撸起袖子就過去了。
沈悅淩聽着遠方傳來的謾罵争吵，嘴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嘲諷，這個熟悉的口音啊，沈悅淩已經很久沒聽到過了，當年姜潮老家的親戚剛進城時，可不就是這樣說話的，粗拉拉的大嗓門，盤腿兒坐在她的手工沙發上，瓜子殼啐了一地，還有姜潮羞赧的大紅臉……
“阿钰。”
沈钰彎下腰，問道：“母親？”
“他在公司嗎？”
沈钰沉默了一下，說：“他才不過來呢，每天都是這些下三濫的玩意兒。”
“你知道他這會兒在哪嗎？”
沈钰推着沈悅淩去了姜潮辦公室，新建的寫字樓富麗堂皇，姜潮租了其中兩層。
似乎有人提前打了招呼，母子二人一出現，就有人将他們引去一間會客室。
姜潮沒玩什麽下馬威，不多時，外面就響起了腳步聲。
大門打開，姜潮還是那副樣子。
“阿悅。”
這兩個字像是某種情緒開關，憤怒羞辱哀傷痛苦夾雜在一起席卷而來，沈钰紅了眼眶，狠狠咬緊牙關，他隔空望向自己的父親：“你還敢叫母親的名字！”
“阿钰。”沈悅淩臉上卻未見一絲波瀾，“你先出去，讓我跟……他單獨談談。”
沈钰幾個深呼吸才咽下即将噴薄而出的怒氣，出去狠狠甩上門。
兒子的忤逆并未惹惱姜潮，他走到架子前，随意地翻看着房間裏準備的待客之物。
“喝點什麽？茶還是咖啡，我這沒有你愛喝的大吉嶺，鐵觀音怎麽樣？”
沈悅淩說：“随意。”
姜潮行雲流水的泡好了一壺茶，動作優雅的還是那個仿佛從古畫裏走出來的書生。
以往看着賞心悅目，如今卻是陌生無比。
姜潮把茶杯放到沈悅淩桌前，沈悅淩沒碰，卻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姜潮回望過去笑了笑：“聽說你病了，瞧着是瘦了些。”
沈悅淩如今的樣子何止是瘦了，大病初愈，皺紋爬上了她保養得宜的臉，整個人縮水了兩圈，兩頰凹陷，顴骨高高凸起，往日神采奕奕的眼睛，如今變得古井無波。
她越是這副樣子，姜潮看了卻是越發的得意。
“還活着，死不了。”沈悅淩語氣生硬。
姜潮又笑：“你們這些女強人就是嘴硬，該休息時就是要休息。”
沈悅淩實在是想不通如今這個局面，姜潮還有臉跟她話家常，于是她用一種打量陌生人的眼光審視着對面的男人。
姜潮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雖然他一直拒絕承認，但他骨子裏的貧賤，讓他在面對沈悅淩時是會心虛的，不過他很快變安放好這個情緒，如今的沈悅淩是手下敗将，該她趴在塵土裏仰視自己了。
“我只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沈悅淩收回落在架子上的視線，看向姜潮，“為什麽？究竟是為了什麽？”
沈悅淩說：“為了錢？賬戶密碼你都知道，我什麽時候虧待過你？就是你接濟老家的那群親戚，我又攔過你麽？為了權？我說過要你來公司幫我的，是你自己不願意的。難不成還是為了人？陸菲？”
姜潮哈哈大笑，笑得險些岔了氣，他搖搖頭，感嘆道：“你啊你啊，枉你聰明一世，你怎麽這麽笨啊，我為了什麽？當然就是你這個高高在上的讨厭樣子！”
沈悅淩：“你……說什麽？”
姜潮站起來，走到窗前，伸了個懶腰：“你怎麽就不明白呢，我是個alpha，我有自尊心，我讨厭你對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我讨厭你看我家人的樣子，我讨厭你家随便一個煙灰缸，就夠我爸媽在地裏忙活兩年，我讨厭我的兒子要姓沈，我讨厭外面的人提起我就說那個吃軟飯的……”
姜潮一步步走向沈悅淩，然後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我讨厭他們說我溫柔，我脾氣好，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我他媽連發脾氣都不配！”
沈悅淩愣愣地看着他：“那當初說要你入贅時，你為什麽不拒絕我？”
姜潮的表情似乎在看笑話，他摸摸沈悅淩的臉：“你傻啊，你手指縫漏出來一點就夠我奮鬥一輩子了，我為什麽要放着好日子不過？”
姜潮笑夠了，嘆了口氣：“當初我想着借你家勢，我自己也能做些什麽，有了本錢總比我白手起家容易，好多年前我跟你談過有個公司要做手機找人投資？我興沖沖地給你看企劃書，你連翻都沒翻，就說沈钰身體不好，需要照顧，不讓我出去工作。沈家的職位算得了什麽，當初我要做成了，如今別說你了，就是姓賀的見了我也要客客氣氣的。”
話已至此，沈悅淩還有什麽想不通的呢。
“你騙了我這麽多年……真是難為你了。”
再沒有比沈悅淩的悲傷更令人開心的了，姜潮高傲地仰起頭，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的頭頂：“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手裏的股票還是盡早給我吧，你留着它做什麽呢，換了錢，多少還能給孩子留下，你是不是忘了當初離婚時你已經把全部財産都分給我了？”
此時沈钰推門進來，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你惦記母親手裏的股票之前，還是先擦幹緊自己屁股上的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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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壞人就是壞人，哪有那麽多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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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
讀者“每天都被自己困醒”,灌溉營養液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