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人即過敏眼光真差

晚八點,舊灘人潮洶湧。

噴泉升騰盎然華彩的水霧,澆灌音符起舞,渙散回旋,推搡出星夜流輝的夏日煙火。

時眉摔得不輕。

裙子破了不說,手腕、臂肘、膝蓋到處都是傷,不少地方滲着血,小腿處磕出大片腫脹淤紫,觸目驚心的,疼得發燙。

她也不矯情,迅速将男人的外套系在腰際,忍痛從地上起來。歪了歪頭,然後在人影攢動的夜色裏,走近那位機車酷Boy。

潮悶晚風短暫懸停。

光絲起伏勾描他的骨相,眉眼鋒淩狹長,唇薄色淡,張弛出撕漫少年般冷酷雅痞的欲色。

時眉對他的感官印象不差。挑起月牙眼,大大方方地朝他彎唇,禮貌說了句:“謝謝你啊。”

岑浪沒吭聲。

顧自低着頭,慢吞吞地戴回機車手套。

他眼睫低垂,耳廓金飾稀微碎閃,迸泛簡淨冰冷的銀光渡淌至下颌弧線,側顏漂亮,裹挾着冷調的靡恹。

很傲,理都不理她。

總歸出于感謝,時眉忍下他的傲慢,清清嗓子,問:“那個…衣服,要怎麽還給你?”

“扔了吧。”他眼也不擡一下。

“……”

行,十個帥哥九個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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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撇撇嘴,沒什麽在意,也不想自讨沒趣,從包包裏翻出一根棒棒糖,随意拆開包裝丢進嘴裏,轉身要走。

“等等。”身後男人驀地叫住她。

時眉沒說話,疑惑地回望向他。

岑浪在這時微微偏頭,眼睑低斂,視線懶淡凝在她臉上,片刻後,倏爾朝她伸出一只手。

“?”

這是要什麽?

難不成……

思考着眨眨眼,半晌,她從包裏又拿出一根棒棒糖,略顯猶疑地放在他掌心,幹笑兩聲:“看不出,你也喜歡吃這個啊……”

岑浪愣了下,垂睫看過去。

看他機車綠得紮眼,猜測他大概率偏愛這口,時眉還特意給他挑了個綠色外包裝的,青檸汽水味。

米奇頭卡通糖衣,安靜躺在黑色皮質的機車手套上,堆疊違和,包藏奇妙的反差感,鮮明又真切。

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兒。

見他遲遲未動,“不喜歡?”她問。

“不喜歡沒事,還有別的。”

她低頭繼續在包裏翻找,還不忘碎碎念地耐心詢問,“你喜歡什麽口味?可樂?香橙?巧克力怎麽樣?”

“……”

“外套口袋裏。”岑浪忍了半天才開口,嗓線冷漠,“還我。”

啊?

還什麽啊?

說話有必要這麽省字嗎?

時眉停下找糖,順着他的話彎下腰,伸手探進他的外衣兜裏摸索,還真摸到一枚金屬質地的東西。

冰冷的,很小。

像是一枚……徽章?

掏出來一看,果然沒錯。

不僅是枚徽章,還是她最熟悉的、最常用的、執業律師出庭時所佩戴的專用徽章。

“你也是律師?!”時眉難掩驚訝。

岑浪嗤了聲,從她手裏拿回徽章,揣進褲兜,懶腔懶調地反問:“怎麽,不像?”

這話問的,

您自己覺得像嗎?

這年頭律師玩這麽野?戴耳飾、漂紫毛、開機車???

都市精英的濾鏡碎一地好吧。

時眉忽然就懂了。

所以像他這種拽王人設,絕非會對路人施以援手的暖男。純粹因為大家同行,才會在宋今泉開地圖炮噴律師時冷銳回怼,才會大發慈悲地扔件外套給自己。

“去醫院的時候,挂個眼科。”

他眉梢微揚,斜了眼她一身慘兮兮的傷,冷嘁挖苦,“眼光真差。”

“?”

罵人?是不是罵人?!

時眉不打算忍了,正想回怼,對方卻完全不給她機會,戴上頭盔,從容撥調護目鏡,伏低身子娴熟擰轉車把。

轟鳴聲轟然炸起那刻,一道綠影潇灑劃穿潮熱幽沉的夜,朝她丢擲過來。

她手忙腳亂地接住——

然後恨得咬了咬牙。

行,你清高,你扔我糖。

個拽b。

分手什麽的,絕不會對事業狂時眉産生半點影響。

當委托人因早班高鐵時間,希望她早一點到律所見面時,時眉并無任何猶豫。不僅比委托人更早到,甚至提前了兩小時趕到律所整理會面資料。

塔樓的鐘聲驚擾破曉,劃分晝暮。

舊灘尾上,游輪劈開層疊浪波,

緩速駛離渡口。

出港的第一道汽笛聲悶徹天地,朝氣橫生,似曦光伏吻北回歸線的致禮辭章。

一個祥和的夏至清晨。

“老東西,你簽不簽?”

卻被投影視頻中,充滿危險的男聲徹底撕碎。

畫面很諷刺。

壯年兒子表情狠厲,将八旬輪椅父親粗暴按頭在桌前,強行逼迫他簽字。

老人尚有意識。

含糊不清地用力丢開筆,嗚咽抵抗,淚水交連口水滴落,燙皺灼糊紙張上「遺囑」二字。

“簽字,聽見沒有?”

老人仍然不肯。

此刻,兒子對父親完全喪失耐心。

他煩躁地踹了腳輪椅洩憤,把筆一掌拍在桌上,暴力掐住老人的後頸,逐漸進入狂怒:

“不簽是吧?”

“行,不簽,我今天就先弄死你,再去搞死徐嘉合一家。”

“他徐嘉合不是有錢嗎?不是看不起我嗎?老子讓他有命賺錢沒命花!”

“從小你就偏袒他,他都那麽有錢了,你們怎麽就不可憐可憐我呢?”兒子一把揪起父親的衣領,疾言厲色,“我最後再問你一遍,簽不簽?!”

“……”

“總結來看,八年前您父親中風偏癱,一直都是徐先生您與妻子悉心照顧。而這期間,您弟弟從未盡過任何贍養義務。”

按下暫停鍵,時眉輕轉座椅,摁亮手中的激光筆直射投屏上的混賬兒子,

“半年前,老人病情惡化,您弟弟突然回來暴力脅迫他簽立遺囑,并以此為據,在老人過世後,要求您交予其名下所有遺産。”

“是這樣的,時律師。”

接待室,視頻中不肖子提到的哥哥“徐嘉合”,此刻正坐在時眉對面。

中年男人西裝革履,面容溫和,自我打理得十分精致,一副眼鏡遮去大半商人的精明,反添幾分儒雅。

“但他不知道,老人早在生病前便自願立過一份遺囑,聲明除您母親自身所得外,其餘全部遺産留給您。”

時眉低頭翻閱文件,在看到某處時,輕輕挑眉,

“并允許您妻子也一同繼承?”

這并不常見。

按照法規,兒媳與女婿皆非法定繼承人,無權繼承公婆或岳父母的財産。

徐嘉合點點頭,“我老婆很孝順。”

“我經常出差外地招商,我爸癱瘓這八年都是她照顧,直到他老人家臨終。”

所以老人也很明事理。

“時律師,老實說我不缺錢。”他突然擡頭看向時眉,誠懇坦言,

“至少,不缺我父親這點財産。”

港廈市富者如流。

徐嘉合排不上號,但大小算個企業家。

在本土24小時便利店連鎖品牌中,其名下「喜仕嘉便利店」始終位居中游。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徐嘉合曾獲封本市“十大慈善企業家”的榮譽稱號,個人對外形象保持得十分良好,這使他家的品牌口碑也相當不錯。

如他所言,他可以一次性預付高額律師費。

的确不缺錢。

“可這次實在太過分了,我可以允許他一直游手好閑,但決不能容忍他這樣對待老人,不給點教訓他永遠長不大。”他頓了頓,補充道,

“另外…這筆錢,說白了是替我老婆争取的。”

“我已經自願跟我老婆簽訂了協議,官司打贏後,我會将父親的遺産全部轉移到她個人名下。”

他目光坦率又堅定,

“八年,我不會、也不能讓她白白辛苦。”

時眉嘴角微彎,毫不吝啬贊揚:

“徐先生赤城待人,宅心仁厚,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沒想到家庭關系處理得也如此得當,孝順老人,憐憫兄弟,更重要的是,看得出您真的很愛您妻子。”

“時律師過獎了。”徐嘉合虛握拳掌,掩住唇輕咳兩嗓,倒像被時眉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人都有缺陷,我沒您說得那麽完美。”

如此謙遜有禮。

與視頻中的弟弟,大相徑庭。

不禁令人唏噓,同一種家庭,同一對父母,怎麽會培養出兩種全然不同的品行。

“您剛才說,您弟弟一直‘游手好閑’?”時眉敏銳抓住這個關鍵詞,問,“他沒有固定工作嗎?”

“沒有。”徐嘉合扶了下眼鏡,

“不過我也從沒指望他贍養老人,自家兄弟,我不想計較這些。”

“我不是說這個。”時眉搖搖頭,“沒有工作,但總要生活,那麽他的生活來源……”

她忽然笑了下,“或許是靠頻繁向您伸手要錢嗎?”

徐嘉合稍愣,大概沒想到她說得這樣直白,也無奈笑了笑,回以贊賞:“猜得這麽準,看來推薦人說時律師在民事案上經驗豐富,果然是真的。”

“您也可以直接稱贊我專業。”她輕笑打趣,根本不謙虛,明媚自信到骨子裏。

令人感覺踏實。

徐嘉合笑着贊同:“我從不否認您的專業。”

“謝謝。”時眉低頭飛快做下筆記,同時交代對方:“麻煩您回去後,整合一下與弟弟之間全部的銀行流水記錄,原件郵寄給我。”

“沒問題。”

片刻後,時眉撩起眼看向對面的男人,耐心分析給他聽:

“目前來說,首先,我們的确可以向法院提交大量證據,證明您弟弟長期以來棄養病重老人,而您與妻子八年來盡職盡責履行贍養義務,以此控訴被告方品行不端。”

“但是,并不夠。”

“哪裏不夠?”他問。

“我們手握的,籌碼不夠。”

“法理角度出發,法院更傾向于遵從逝者意願,分配其名下所有。”

時眉進一步循序論述,

“而您與弟弟同樣作為第一順位繼承人,老人前後訂立的兩份遺囑效力一致。現在,兩份遺囑存在沖突,依照我國法律,訂立時間在後的遺囑效力優先于時間在前的。”

“換句話說,”她略微停頓,犀利剖開現實,“法院會以您弟弟手中那份遺囑為準。”

徐嘉合聽到這裏,嘴角笑意微僵,皺眉反駁:“可他那份是強行逼我父親寫的,有視頻做證據,還能作數嗎?”

“這也是我接下來想要問您的。”

牆上挂鐘滴答跳秒,沉溺靜谧。

黑色筆管翻飛在她纖長細白的指尖,靈活轉纏,她單手合扣上文件,拎筆指向旁側的投影屏幕,将問題設置在事态嚴重性之後,問:

“徐先生,希望您可以如實告訴我,這份視頻,您是通過什麽方式拿到手的?”

……

徐嘉合離開時不到九點。

很快,接待室外傳來窸窣響動,精英同事們在談笑風生中陸續進入一樓中庭打卡。

清晨,Libra律師事務所。

“時律師,早上好。”

“早~”

“時律早,咖啡。”

“謝謝。”

“哇時律又加班?真的全年無休這麽拼嗎!”

“請叫我‘Libra無假之寶’。”

“哈哈哈好的寶。”

時眉一手端咖啡,腳步生風地快速爬上樓梯。

不同于大部分選址寫字樓的事務所。

Libra律所在紅圈所裏獨樹一幟,直接包下文創園內一座五層獨棟洋樓,按律師等級劃分樓層辦公區。

時眉自打去年評上高級律師後,從三樓搬上了四樓,這讓她每回爬樓,都忍不住腹诽自家主任。

有錢買洋樓,沒錢裝電梯。

為了方便客戶,大部分接待室都設在一樓,另外會議室、員工餐廳及各類休閑區基本在二樓。

這意味着,時眉每天樓上樓下至少跑四五趟。

以至于,她現在已經練就飛快跨步四層樓,而不灑一滴咖啡的特技……

說什麽要跳出舒适圈,帶領整個律所職員強身健體動起來,還美其名曰,職位越高越要扛得住磨煉。

為什麽有人會把爬樓梯看作一種磨練?

她只覺得浪費時間。

說到底還是主任想省錢,實打實“極摳主義”,當代霸主黃世仁典範。

“老大,昨晚怎麽回事兒?”

剛走到工位,屁股都還沒坐熱,喻卓那小子便坐着辦公轉椅長腿一滑,娴熟溜到她跟前,質問:

“說好帶弟弟出來,我們等到半夜,你人影兒都沒一個。”

喻卓跟時眉同級,一同畢業于港廈政法大。

時眉從小就是“別人家孩子”,門門永争第一,成績優異到初中連跳兩級。

因此比喻卓小兩歲。

大一那年,市裏組織“法庭模拟辯論賽”。時眉全程暴力輸出,差點把喻卓當庭怼哭。

後來,喻卓輸了比賽,氣勢洶洶地沖到班裏堵住她,那樣子讓時眉幾乎以為他要光天化日“校園行兇”。

結果這傻小子,竟然雙手捧上自己的律師模拟徽章,中二病晚期發作似的,非要認她當老大,又喊又嚎。

這大哥一當就是四年。

大學畢業後,喻卓被公派留學讀研,時眉收到律所offer選擇入職。

本以為山高水遠,大哥小弟也就此疏遠,誰能想到喻卓回國後,機緣巧合下也來到「Libra」。面對此刻已是職場前輩的時眉,喻卓二話不說當然還是抱大腿,認大哥,故技重施,再續兄弟情。

這小弟一做又是四年。

“弟弟?”時眉想起昨晚的事,明媚一笑,須臾之間表情消失,冷視着他,“你要再敢介紹這種二逼給我,你就跟他一起等着被我扔海裏喂魚吧。”

“什麽情況?”

“分了。”

“哦分…分、分了?!”

喻卓一瞬間覺得五官都錯位了。

他給時眉物色過幾任男友。

可無奈她是雷打不動工作狂屬性,每次戀愛幾個月,見面三分鐘,手還沒牽上就下一個更乖了。

喻卓想着,那年下奶狗總夠乖了吧?結果這回甚至不到一個月就分手。

不是,她怎麽又分手了呢?

照時眉的說法,她對未來另一半也沒別的要求,簡單粗暴三個字:

帥就行。

“弟弟不夠帥?”

不能啊,之間不是見過幾次嗎?

時眉後靠椅背,撸起西裝袖給他看。

喻卓一瞧,人都傻了,她胳膊上大小不一的青紫瘀痕清楚分明,斑駁扭結,略深幾處還未結痂,明晃晃地刺眼。

是昨晚摔的。

“操。”喻卓吓一跳,皺緊眉問:“他打你了?”

“為什麽不是我打他?”時眉挑唇。

“你又不可能犯蠢。”

喻卓斬釘截鐵,“你要想搞他,肯定是故意激怒他,逼他先動手,然後适當自衛。再立馬安排傷情鑒定,反手一個故意傷害告得他毛都不剩。”

他太了解時眉了。

“我确實會這麽做。”時眉撥開他的身子,走向收納牆。

喻卓追問:“到底怎麽回事?”

牆上厚重文件夾整齊歸置,以案件時間順序分類羅列。她仰面擡眼,指尖依次緩慢滑過文件夾脊,自不同櫃格中挑揀出相同案件類型,滿不在乎說:

“他覺得我丢人呗。”

“丢什麽人?”

“買東西講價,吃飯打包丢人喽。”

喻卓:“?”

選着選着檔案,她忽然單手撐在書架上,指尖時有時無地敲扣兩下,又想起來什麽,“哦對了,他還罵我不知廉恥呢。”

她平靜得不真實。

喻卓在心底暗叫不妙。

果然下一刻,聽她輕嘆了聲:

“我還真想幹脆就把惡名坐實,讓他看看,到底什麽叫不知廉恥。”

她尾聲勾挑,笑容微妙又詭異。月牙眼眯起甜美弧度,眸底凝結一點思考,口吻認真,露骨字詞浸透興致濃郁的頑劣,左臉梨渦暗藏幾分壞。

“別別,一個狗東西犯不上。”

喻卓最怵她這幅模樣,涼意襲上後脖子,半哄半勸,“我跟那孫子也不熟,中間還隔着兩個朋友,回頭我們替你收拾他。”

“再說了,情場失意而已,架不住我們職場得意。”喻卓順手接過她懷裏的幾摞文件,左右瞟了兩眼,壓低聲,一臉神秘地問,

“黃世仁那邊給你透底了嗎?”

“黃世仁”就是那位,省錢不肯裝電梯的、Libra律所合夥人之一。

黃世海,他們的直屬上司主任。

照五年一次慣例,今年年中季度評選時,「Libra」将開放一個無比寶貴的名額。

一個四樓到五樓的晉升名額。

奇怪的是,往年應該早在上個月便公布晉選結果了,今年卻拖到現在也遲遲不見消息。

私底下,大家都猜時眉是內定首選。

她自大三實習起就在「Libra」,後來從一樓律師助理做到四樓高級律師,一路升職加薪,風生水起。

最重要的是,她是全所業績突出代表。

但是。

“透底?”時眉像聽了個笑話,“老家夥不把我除名就不錯了。”

但是吧,

喻卓想了想,也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

畢竟整個「Libra」無人不知,黃主任最看不上眼的人,也是時眉。

“嘁,他敢。”喻卓不信邪,“「Libra」又不是他一人獨大……”

正說着,一陣拍手聲牽走兩人注意。

黃世海從樓上下來,此時,四樓已經聚滿了收到通知上來開晨會的同事。

喻卓掏出手機掃了眼群,莫名其妙道:“晨會不都在二樓會議廳開嗎?老黃又整什麽幺蛾子。”

時眉沒搭腔。

視線突然直直略過中年發福的黃世海,向上游移,緊緊盯向他身後。

有些呆滞。

年輕男子一身黑色西裝,挺括又周正。

他單手揣在褲兜,肩脊落拓,體态修美,步姿慵懶地跟在黃世海身後,淡斂眉眼,緩慢邁下複古回旋木梯。

與昨夜判若兩人。

所有人像被按下靜音鍵。

阒寂下,黃世海揚聲宣布道:

“說兩件事。第一,為了迎戰年底全國紅圈所舉辦的「律師匹配辯論賽」,接下來一段時間,會在我們律所的助律、初級、中級和高級律師之中,分別抽調兩人成立‘協作組’。大家可以推薦,也可以自薦。”

“第二,經律所高層一致評選結果,今年年中季度升任五樓的人選,就是我身邊這位,即将入職咱們「Libra」大家庭的岑律師。”

黃世海換上笑臉,伸手示意身邊男子說,“小岑啊,來,你給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紹。”

時眉眉心微跳。

她雙臂交叉環在胸前,斜靠着旁側收納櫃,歪了歪頭,一瞬不瞬地注視着他。

微分碎蓋黑發替代灰紫色,男人衣冠精致,耳飾不見,消隐掉昨夜吊兒郎當的野痞氣。

條紋領帶束勒白襯衫,褪卻欲色,領口嚴密扣到最上方,仿若将造物主身旁最叛逆的混世魔一同封印。

這時,對面男人掀起眼皮。

冷滞的疏離感浸泡着他,剖露無比飽和的傲氣與貴氣。

如此觸不可及。

他散漫無波地環視一圈,倏然,似有感應般,目光徑直飄向她,無聲捕獲她的視線。

凝定片刻,他嗓音冷淡,驗明正身似地介紹自己:

“協作組執行組長,岑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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