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銘哥,什麽情況?”

時眉懵了。

梁銘在他倆之間來回看了眼,搖頭一笑,從桌上拿起份文件遞給時眉,解釋說:

“看看,女生負責扮演高中生,以這層身份做保護讓受害人降低警惕心,大部分選定一些小資水平的上班族。同夥負責扮惡人和偷拍,利用照片視頻等緊随其後反手威脅,誣陷他們對‘未成年少女’做非法的事,索要數額不菲的錢款,揚言如果不給錢就把事情捅到受害人公司和家庭。”

“合着是升級版‘仙人跳’?”時眉問。

梁銘點頭,“你也可以這麽理解。”

“可這次為什麽換作案手法?”

時眉覺得奇怪,“他們沒有直接威脅岑浪,似乎只是單純想把事情鬧大,這團夥裏還有媒體的人?”

梁銘也皺起眉,看向岑浪。

時眉跟着順勢瞥向他,

岑浪慢條斯理地擰開瓶蓋,仰頭喝了口水,眼色平靜,不鹹不淡地說了句:

“壹浪最近在跟長實競标西海碼頭的項目。”

港廈“雙貴”,壹浪&長實。

由于兩大集團在各個領域皆有所涉獵,雙方時不時總能碰上,算是老對頭,年年首富的位置輪流上。所謂上流圈裏的“神仙打架”,說的就是這兩家。

“我記得好像公布中标結果就在這幾天。”

民商訴訟不分家,時眉平時對一些財經方面的新聞報導也相對敏感,基本圈裏的大動作都能實時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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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恍然反應過來,“長實買通這些人,是為了利用惡性社會事件阻撓壹浪中标?”

大型上市集團的股價與集團名譽時刻緊密關聯,常常牽一發而動全身。倘若今天的新聞标題從“一線豪門獨子”變成《壹浪太子深夜誘拐未成年少女》,就算壹浪是家族企業而非股東制,不會出現董事會上“逼宮退位”的慘狀,但恐怕此刻壹浪的股市也不會太好看。

所以說,商人為什麽冷血,

都怪金錢太眼熱。

岑浪疏冷輕嗤:“這點兒手段,最多是長實知道我回國,替我“知會”我爸一聲。”

時眉不由在心裏暗嘆,

這還真是豪門情報網堪比FBI,她記得喻卓說,夜店包場是岑浪第一次宣布回歸,結果當晚就被盯上搞事。

怪不得岑浪低調回國呢。

“所以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時眉納悶地看着岑浪,又轉頭眯起眼睛,別有深意地盯向梁銘。

“別,誤會了,還真不是我抓的。”梁銘擺了擺手,“其實這個詐騙團夥,我們的人也盯了有段時間,無奈那些受害人總害怕東窗事發,影響到自身生活,拒不配合我們提供證據。”

“還是小岑實力夠強,新聞一出,他直接連人帶證據一起打包送來警局。”

說着,梁銘笑着調侃時眉,“你要再晚來一會兒,人家都準備回去吃晚飯了。”

時眉:“……”

合着還是她多管閑事兒了呗。

白跑一趟。

“不白來。”岑浪倏然開口,話是說給梁銘聽的,可視線淡淡游移在時眉臉上,眼梢微揚,“我的私人律師,這不是來幫您把證據閉環了麽。”

梁銘低頭看一眼桌上的優盤,笑聲贊同:“倒也是,時律師可算幫我們大忙了。”

時眉歪頭凝着岑浪,輕輕挑眉。

還行,挺給面兒。

算有良心。

梁銘這時接起電話,“好,我知道了。”

随後放下電話,告訴岑浪:“壹浪法務部的人來了。”

……

“想問什麽?”

從梁銘辦公室出來,時眉跟在岑浪身邊,始終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那個女孩…那個女人不對勁的?”

時眉迫不及待地問他。

岑浪撩她一眼,“包場。”

果然是這樣。

時眉納悶道:“可連喻卓都知道你那晚包場,他們事先不做調查嗎?想搞你還這麽沒誠意。”

她一心只顧盯着他輸出求知欲,全然沒注意到抱着大摞文件走來的男警官,兩人險些就要迎面對撞。

“人已經在我車上,”

說話間,岑浪出手扯開她避繞對方,又很快松手,“她無論找什麽借口,都沒區別。”

時眉卻更加疑惑,問他:

“既然你發現了,為什麽不攆她下車?”

岑浪壓着眉,聲線微嘲:“你覺得,‘嫖娼并深夜遺棄未成年少女’,會比‘深夜誘拐’更好聽麽?”

“……”

話糙理不糙。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時眉不禁暗暗偷觑他一眼,見他神色十分平靜,沒有任何情緒起伏,仿佛對這類肮髒把戲早已司空見慣,這讓她突然覺得好像……

有錢人也并非全都是快樂?

“但如果你提醒我,我可以直接開車送她來警局的。”時眉有點不忿。

岑浪低睫看她一眼,并未直接接下她的話,而是反問她:

“你知道如果壹浪追究那間新聞媒體公司,結果會是什麽嗎?”

時眉雖然不懂商業上的彎彎繞繞,但作為港廈市民,至少該對壹浪集團的實力與地位有絕對清晰的認知。

“大概…那家公司會消失?”

時眉想了想,又說,“可他們很聰明,利用僅具有指向性的代稱發布報道,就算壹浪的股市真的因為這則新聞而發生動蕩,恐怕也很難起訴追究。”

“缺什麽?”岑浪繼續提問。

“直接證據。”

時眉答得果斷:“能夠證明那篇新聞與你、或者與壹浪相關的直接證據。”

“車牌號。”

岑浪直接給出答案。

——港AA1919

時眉驀然怔愣。

她瞬間回想起早上自己也曾對比過,那張配圖糊照上面所隐約拍下的車牌號碼,岑浪的車牌號碼。

這同時也解答了時眉的另一個困惑。

既然任意一個負面新聞,都可能具有影響利益的風險所在,那麽如壹浪這般手眼通天的財團,其所屬公關部門一定全天24小時無間隙盯梢網絡風向。

他們絕不允許任何潛在威脅的存活。

而今早那則新聞,居然可以挂在網上超過3小時,甚至爆上熱榜。

按照資本的慣用手筆,只要他們想,甚至用不着公關部出面,只需甩錢封麥撤新聞即可。

除非,壹浪故意坐視不理。

事情到這一步,已經基本盤個七七八八了。

“所以,那晚你假裝上當,讓對手卸下防備心發布新聞。新聞一出,壹浪任其發展置之不理,這樣但凡遭受任何損失,或者哪怕毫無損失,都夠以‘集團名譽受損’為由提起訴訟,從而端掉那家媒體公司,以儆效尤。”

時眉清晰利落地捋了一遍。

忽然間,她似乎又意識到這條邏輯鏈中,存有一個至關重要的浮動因素。

“但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那張照片必須成為直接證據。”她皺了皺眉,問,

“你怎麽确定,對方一定能拍到你的車牌?”

岑浪倒也耐着性子回答:

“在你送那個女人進家門的時候,‘110’已經抓住了她偷拍的同夥。”

此110非彼110,

指的是岑浪的私人助理。

“所以,那張配圖,”岑浪輕蔑一笑,“是我親自替他選好發給媒體的。”

“……”

果然是長在詭谲漩渦裏的太子爺,

好大一盤棋。

“還有一件事,你說錯了。”岑浪懶恹挑眉。

“什麽?”時眉問。

“壹浪并沒有打算追究媒體公司的法律責任。”他眼神玩味不羁,字詞運用得婉轉又鋒利,口吻涼薄地告訴她,

“只是讓他們重新發表一則新聞而已。”

這時候,壹浪法務部成員叫走岑浪。

時眉出于好奇,掏出手機點進新聞網,只見入眼霸據熱搜榜一的标題是:

——《恭賀壹浪國際集團成功中标西海岸集裝箱碼頭承包工程項目》

同一家媒體,

前後兩份重磅新聞稿。

倘若這則新聞已表露出對壹浪的明确褒獎性,那麽另一則報道的隐晦貶義性髒水,其內涵矛頭則直指同為“一線豪門”的,長實集團。

極致瞬間,風向扭轉,将計就計,以牙還牙。

夠狠。

夠諷刺。

“眉眉~~!”

時眉對商戰的一番暗嘆,終止在小喬甜膩嬌軟的這一聲裏。

時眉伸手揉揉小喬的腦袋,沖她眨眼道:“餓了餓了,下班沒!”

小喬挎上她的胳膊,有樣學樣:“下了下了,吃什麽!”

“下館子的事兒,還得問咱卓哥。”

時眉拉上她走出警局,正巧看到那邊喻卓跟岑浪也一同出來,于是半開玩笑地喊了嗓子,

“卓哥,咱晚上去哪兒樂呵啊?”

喻卓握拳捶捶左胸前,自作帥氣地指指她,一副靠譜又不完全靠譜的樣子,“這你可就問對人了,別問,直接跟我走。”

說完,他回頭問岑浪:“浪哥,一起不?”

“沒空。”

岑浪低頭玩着手機,眼也不擡。

“這就是…那位‘浪哥’啊?”小喬踮起腳,悄咪咪地跟時眉耳語,“果然又冷又拽,跟我們那位領導簡直難分伯仲。”

時眉壞笑附和:“回頭給他倆組個局,看誰拽死誰。”

兩人瞬間笑作一團。

笑着笑着,小喬突然用力拽了拽時眉的衣袖,小聲驚呼:“眉眉眉眉!!就是他!那位法醫屆大佬,我領導林商陸。”

?!

時眉當即擡頭,眯眼望向從警局裏走出來的男人。

白色寬松襯衫搭黑長褲,領口嚴密系扣,袖口上挽兩道露出小臂肌肉線條,肩寬挺拔,體态修直,看上去冷峭又清貴。

時眉微微僵在原地,追問:

“你說他叫什麽?”

小喬不明所以地重複道:“林商陸啊,雙木林,中草藥那個商陸。”

“……陸哥?”

時眉試探着小心喊了一聲。

岑浪隐隐皺眉,旋即擡眼瞟過去。

當喻卓和吳小喬也同一刻愕然瞧她時——

男人徒然應聲停下步伐,稍頓,滞眼偏頭,漠然孤清的眼神冷冷落在她臉上。繼而下一秒,眉眼略松,驚異在他冷調的眸底彈跳了下。

半晌,他竟然邁步走向時眉。

反而令時眉愣了下,不确定自己有沒有認錯人,她稍顯局促,思忖着該如何自我介紹。

可當她不慎跌入對方沉郁似水的眸子裏,沖到嘴邊兒的說辭都變得刻意。

她索性放棄,最終只抿抿唇,說出一句:“我是……”

“時眉?”

林商陸接得自然。

疑問句式,陳述語氣。

時眉登時眸波放亮,滿目驚喜,言辭裏的雀躍成色根本不加掩飾:

“我果然沒有認錯人!!”

林商陸淡淡勾唇,褪卻森冷寡漠的肅意,微微垂眸,眼神斯雅溫儒,聲色清朗地看着她說:

“長大了。”

笑、笑了……?!

吳小喬震驚地瞪大瞳孔,眼睜睜看着那位“冷面閻王”居然笑了,從未有過半點多餘表情的男人,居然此時此刻對着眉眉笑了。

然而更令人猜不到的是,時眉在确定自己沒有認錯人後,似乎根本無法掩飾過分雀躍的心情,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直接沖上前一把抱住林商陸,激動得小步子跺腳,

“好久不見啊,陸哥!”

林商陸下意識伸手接住她,穩住她的身子,又迅速松開手,只虛虛環着她的後背。

如此紳士有禮教。

岑浪站在視野最好的位置觀賞到這一幕,沉默半分鐘後,倏爾低嗤了聲,眸眼無色,嗓音冷漠地問喻卓:“他誰?”

喻卓也一頭霧水地跟小喬對視了眼,倆人面面相觑,抓撓兩下後腦勺疑惑道:

“沒聽說老大還有個陸哥啊……”

岑浪眼神更冷下幾分。

什麽銘哥,

什麽卓哥,

什麽陸哥。

她一天到晚怎麽就有那麽多的好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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