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石塊
“我不是,但你康飛哥是的。”
冬冬不懂大人之間的彎彎繞繞,只朝着裏面清脆喊道,“姐姐,張鵬叔叔和康飛哥哥來了,店裏還有位置嗎?”
孟寧在裏面應了聲,很快出來,秀發盤起幹練丸子頭,深藍色的圍裙罩在衣服前,細繩系在腰間,勾勒盈盈一握的腰肢,臉上帶着被屋裏熱氣熏致的淺淡紅暈。
“張警官,康警官,你們來了?”
清脆悅耳,還帶些微女孩子家的嬌意。
康飛聞聲迅速瞟了一眼,便低頭不敢再看,心卻“撲騰撲騰”地跳動起來。
慫的一批。
張鵬簡直沒眼看,撞了下康飛,帶着調侃,意有所指,“還不進去?怎麽着,還想再思考個三五天。”
康飛臉色冒着紅氣,眼神東看西看,就是不敢落在孟寧身上,梗着脖子,“張哥,你瞎說什麽呢?什麽三五天的,不是你說要來這吃飯的嗎?”
張鵬:“.......”
老領導是怎麽把這小公子養的跟兔子似的?
—— ——
孟寧奇怪地看他們一眼,又聽見屋子裏有人喊加菜,“你們是要吃飯嗎?”
張鵬扯了下嘴角,又伸手夾着康飛的後脖頸,“對,我們是要吃飯。”
“那請進吧。靠窗的角落還有個位置,可以嗎?”
康飛像只被鉗制住命運後脖頸的兔子,望天望地,就是不吭聲。
張鵬輕給了他一肘子,“人問你話呢?可不可以?”
康飛裝作無意看了孟寧一眼,又很移開視線,“可,可以的。”
說完,又有些懊惱。
他其實一點都不結巴,也不算一個害羞的人。
可是每次見到孟寧的時候,他總會有些許不自在,還有着一種極力想展現自己的感覺。
總覺得像孟寧這樣好的女孩,自己要多準備一些,變強一些,才能配的上。
—— ——
孟寧越看越覺得這兩個人奇怪,像是有什麽事情一樣。
可看着也不像是辦案子。
孟寧把他們引到座位上,倒了兩杯熱水,想來還是多問了句,“你們先坐,需要我幫忙的嗎?”
張鵬按着康飛的肩膀,把人按在座位上,帶着兩分客氣,“孟同志,康飛有話想跟你說。你們先聊着,我出去吸支煙。”
—— ——
孟寧蹙眉,錯步讓張鵬過去。
“康警官,是有什麽事嗎?”
康飛“滕”一下起身,站起來看了孟寧一眼,又錯過眼,走到孟寧身邊,替孟寧拉開了對面的椅子,“請,請坐。”
孟寧遠遠跟陳平打個手勢,依言坐下,心裏閃過念頭,面上卻不聲不響。
康飛回到座位上,把抱了一路的大柚子放到孟寧面前,“家,家裏人從南邊回來帶的特産。你嘗嘗。”
孟寧笑了下,沒有接,慢慢問出康飛的意思,“你找我,是什麽事情?”
康飛端着茶杯喝了一大口,像喝了酒似的,杯子放在桌面發出“噔”一聲,“我,”
孟寧捧着茶杯,氤氲霧氣廖在眼前,輕聲道,“嗯?”
“我,我今年二十一了。”康飛咬着牙,把揣在兜裏的折子放在孟寧面前,一連串說着自己在家裏早已背好的詞,“父母都在,家裏大哥已經結婚,二哥在外當兵。我一月工資三十五。之前工資除卻自己花的,我都交給了我媽。我媽替我存在折子上,一共有兩百七十塊錢。我知道這些不是很多,但我以後一定會給你很多。”
“我以後的工資都會給你。冬冬可以跟着我們一起生活,我也會幫着你照顧冬冬。我會對你很好的,也會對冬冬很好的。”
“所以,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我?”
—— ——
孟寧認認真真聽完,看向眼前的大男孩。
他心思火熱赤誠,甚至赤誠的傻氣。
他足夠認真,也足夠重視。
可她面上不見一絲波瀾,早早的幾分詫異,也被她壓下去。
—— ——
孟寧依舊溫婉可人,只是眼裏帶着幾分歉意,一字一句,坦率果斷,“對不起。”
康飛饒是有了心裏預期,還是迎面被孟寧三個字,砸暈了腦袋。
他愣了片刻,慌忙起身,連個為什麽都不敢問,“你,你不用說對不起。是我唐突了,對不起。”
而後,深深看了孟寧一眼,頭也不回的亂着腳步跑出去。
—— ——
“怎麽回事啊?”陳平忙完,拉過凳子,擠在孟寧身邊,扒拉桌子上的柚子,“大手筆呀。人多好呀,你怎麽拒的這麽狠心。我看人出去的時候臉都白了。”
“不合适。”
“怎麽不合适了?人長得也好,又有工作,看着家裏條件也好。跟剛剛那個一比,志興那表哥都不夠看的。你怎麽不喜歡人家?看不上?”
“他太認真了。而我在那個瞬間,也只能認真地回答他,是或者不是。可我現在确實對他沒有感覺。而且,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什麽?”
手心裏的茶杯漸漸泛着涼意,孟寧握着的手指都冰的發涼,縮回手指,蜷在袖子裏,“像張鵬年紀看着比康飛大這麽多,卻一直跟在他後面照顧。甚至,像今天這樣的場合,都要親自陪同。再提攜後輩,也不至于這樣吧?”
陳平聽不懂,“你想說什麽?是覺得康飛這樣的人家不簡單?”
孟寧微點頭,“齊大非偶,不敢高攀。”
—— ——
陳平算是徹底服氣了,“不是,你才多大啊。像你這樣的年紀,不是應該只考慮喜不喜歡嗎?你想這麽多幹嘛?”
”寧寧,你活的也太通透了吧,這樣不累嗎?”
“習慣了呀。”
孟寧偏頭,陽光穿過窗戶,散在她長長睫毛上,她似開心極了,露出臉頰一側淺淺的酒窩。
“我只是希望我以後的日子能安穩度過,無波無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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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為着這事氣了一天,陳志興送她回家的時候,她還在絮絮講着。
“你說,寧寧是不是想太多?”
陳志興聽了一天,實在是怕明天繼續重複這樣的故事。
“興許孟寧只是不想喜歡他呢?”
陳平頓住,“你說什麽?”
陳志興嘆口氣,“你不覺得孟寧有點冷嗎?我不是說她性子不好,相反,她性子很好,待人接物,大方有禮。我是覺得能走進她心裏的人不多。”
“她可能不需要一個可以喜歡的人,她需要的也許只是一個能和她一起過日子的人。”
“畢竟,她還有個冬冬要照顧。”
“而且,在她母親前車之鑒上,喜歡于她而言,也許真的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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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寧牽着冬冬小手,踏着夜色,走在回家的小巷上。
冬冬抿着小嘴,還在想着孟寧那個讓志興哥哥明天還給康飛哥哥大柚子。
“姐,你說,那柚子是什麽味的呀?”
孟寧一怔,揉了揉冬冬頭發,“姐姐也不知道。不過,我們明天可以問問何波哥哥,看他能不能幫我們買一個回來。”
冬冬仰着小臉,露出驚喜,“真的嗎?”
“真的。”
“姐姐,那會不會很貴?”
冬冬懂事的讓孟寧心疼,“不貴,姐姐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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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兩牽着手,細說着小話,往家方向走着。
空氣中隐隐傳來酒味,孟寧擡頭,家門口影影綽綽站着個高大男人身影,正一下一下拉着他們家門上的扣手,在空氣裏發出“嗒嗒嗒”刺耳的響聲。
孟寧下意識把冬冬護在身後,心跳如鼓點,在寂靜夜裏格外明顯。
“姐姐。”
冬冬什麽都沒看見,懵懂不明白,“咱們不回家了嗎?”
—— ——
寂靜巷子裏想着清脆童聲,拍門的男人邁着醉醺醺的步子,下了臺階,吼聲像牛,“孟寧,你死哪兒去了。還不給我開門。”
“三伯父?”
孟西打着酒嗝,“酒呢?開門,把你爸的好酒給我拿出來。”
帶着冬冬,又是寂靜無人的空巷,孟寧不敢跟孟西硬碰硬。
“好,三伯父,你等我去開門。”
孟寧死死牽着小嘴抿成一條線的冬冬,把人時時刻刻放在自己眼前,微不可查對他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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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西似乎不耐煩,一把拽過孟寧胳膊,故意朝着孟寧打着酒嗝,粗聲粗氣,“鑰匙給我!小娘們,還學會找警察了。再找警察又能怎麽樣,我他媽是你大爺!”
孟寧被扯他扯到地上,手腕碰到地上碎石,劃出一道道血跡。
孟西站在孟寧面前,踢了她一下,“死妮子,你他媽的,跟你那個偷人的賤貨娘一樣,都是賤骨頭。吃裏扒外的賤貨,我呸。”
皮肉傷倒還好,最難受的是鼻尖揮不去的帶着酒肉嗝的味道。
因為孟成之前整日醉酒,孟寧對酒味極其敏感與反感。
酒肉殘羹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加上孟西自身帶的口臭。
孟寧捂着嘴,本就胃淺,壓不住上湧的反胃感覺,吐出幾口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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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
冬冬跑過來,撕心裂肺喊着,“姐,你怎麽了?”
“我沒事。”孟寧抱着冬冬,抖着手把鑰匙給冬冬,貼着他耳朵,聲音都在發顫,“去開門,自己進去。”
“姐,我不要。”
孟寧生平第一次吼了冬冬,“去!”
—— ——
冬冬被孟寧推着往前走了兩步,眼淚順着臉往下滑,拿袖子随意擦了擦眼淚,跑上了家門口的臺階。
趴在地上的孟寧慢慢站起來,握着地上拿起來的石塊,整個手都在發抖,攔住了孟西想上臺階的腳步,“你,你別過來。”
作者有話說:
鞠躬,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