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晚許青喬沒住顏小木家,也沒留太晚,吃了兩塊顏小木塞到他嘴邊的蘋果,九點鐘就走了。

雜志的畫稿在年前就交完了,許青喬寒假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畫室幫大富帶學生,除了他,平時還有跟大富一個學校畢業的美術老師過來兼職,“屋頂”的規模一向不大,用大富的話來說就是質量比數量重要,所以盡管學生不多,但每年都有相當比例的學生考上知名美院。

美術生的寒假集訓結束在過年前三天,許青喬沒去畫室的第一天,顏小木就過來找他了。

提前打了電話說要過來,又不讓人過去接,許青喬就到離家最近的公交站等他。

從公交車上下來的顏小木,穿了件藍色套頭衛衣,脖子上是一條蓬松的米色毛線圍巾,臉頰被風吹得紅通通的。

看這人背着個書包,許青喬以為他是專門帶作業過來,畢竟寒假這段時間自己都在畫室忙,還沒有給顏小木輔導過作業。

進了家門,顏小木打開書包放圍巾時,許青喬無意瞟了一眼,除了書本和卷子,還看見些別的東西,一件很眼熟的藍色衣物,他一下就認出那是顏小木的叮當貓睡衣,而書包的角落擠着一個裝着牙刷的牙杯。

顏小木好久沒來許青喬家,除了之前搬家來過一次,後面期末太忙了就沒來了,像是第一次過來一樣,好奇地東摸摸西看看。

一下跑去客廳坐了坐沙發,說比以前的沙發軟,一下又跑去廚房開冰箱,說冰箱有好多菜,他還沒有吃過許青喬做的飯。

最後許青喬在廁所淋浴間裏逮着人時,發現這人正蹲在地上把玩一個可以調節水流模式的噴頭。

“要住我家?”許青喬問他。

顏小木抱着噴頭閃爍其詞:“我,我,沒有呀。”

“你平常随身攜帶牙杯牙刷?”

“書……書包裏不能放牙杯牙刷嗎!”顏小木笨拙地為自己辯白。

許青喬:“跟媽媽說了嗎?”

顏小木:“說……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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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許青喬沒說話,顏小木趕忙解釋:“我......我,我就一點點大,不占地方的,就在你家睡一下下,睡沙發也可以的......你,你要是覺得麻煩,我,我等下就回家。”

明明是想着好好說話,卻把自己說委屈了,豆大的眼淚說着就要掉下來,卻只是搖搖晃晃又很頑強地挂在眼角。

許青喬見這人一副憋着委屈眼睛都不敢眨的模樣,倒也心軟,捏着他後脖頸道:“誰說不讓你住了?家裏沒牛奶和水果了,下次要過來住提前說一聲,我好給你備着。”

顏小木見許青喬記得他每天睡前都要喝牛奶,立刻就眯着眼把眼淚笑掉下來了,用手背搓了兩下眼睛,難為情地揪着衣角,“我,我一個晚上不喝牛奶也沒關系的,水果我有帶的,媽媽給我洗了草莓......”

然後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叫喚一聲“哎呀我的草莓”就急匆匆跑進許青喬房間。

許青喬跟過去,很快看到顏小木喪着一張臉出來,兩手捧着個塑料袋子,隔着袋子隐約可見裏頭零碎的紅色塊狀物。

顏小木書包太多東西,草莓被作業壓扁了。

本來許青喬今晚有個局的,和大富還有外校幾個朋友約了出去喝酒,因為要照顧顏小木,就打電話鴿了大富,大富聽說是顏小木在家,在電話那頭語氣都不一樣了,“我說多久沒見我那好弟弟了,原來是被你藏家裏了,這樣吧,年後你帶我小木弟弟過來,我給弟弟搞個奶茶局。”

被允許住下後,顏小木說話都有了底氣,絞着手指開始自說自話:“你知道我來你家住一次多不容易嗎,本來媽媽說不能給別人添麻煩,不讓我過來的,我給媽媽洗了半天碗她才同意的。”

事實是林香玉為了不讓顏小木洗個碗把自己弄得全身都是水才同意的。

許青喬就順着他說:“這麽辛苦。”

“對啊!”顏小木抱着胳膊回憶自己究竟洗了幾塊碗,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還沒洗兩塊碗就被林香玉拉開了。

顏小木小學的時候也去住過幾次同學家,雖然每次去林香玉都會說給別人添麻煩,但事實上顏小木的乖是所有家長老師公認的,從來不會有人覺得他麻煩,所以林香玉最後也總是會同意。

顏小木站在書桌前,本來是要拿作業出來的,結果最後只是對擺放在書桌上的書包發呆,還在努力回憶他到底洗了幾塊碗。

許青喬坐在書桌旁的轉椅上左右轉了兩下,然後停下,對顏小木說:“過來。”

顏小木就呆呆過來站他面前。

“想什麽?”許青喬問他。

“我想起來了,我好像沒有洗幾塊碗,”顏小木憋紅臉道,“看來媽媽同意我來不是因為我幫她洗碗......”

“對,不是因為你幫她洗碗......”許青喬牽住他一只手,指腹摩挲過他的手心,想起自己小時候想去找大富玩的時候也會對沈容示好,但其實那些讨好的舉動在媽媽們看來都是多餘的,“是因為她是媽媽,而且她愛你,尊重你。”

沒有那麽多理由,只是因為她是媽媽。

顏小木跟着喃喃道:“對,她是最好的媽媽。”

許青喬擡頭,看見顏小木轉身從書包裏扒拉出一個什麽東西塞到他手裏來,“對了,媽媽說這個要給你!”

是一個袖珍的紅色福袋,貢緞材質的,上面繡着“出入平安”。

“我和姐姐都有一個,那個是你的。”顏小木從書包裏又翻出一個,手指勾着福袋挂繩,像欣賞什麽寶貝一樣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彎着眉毛笑,“這個是我的!”

許青喬握住福袋,感覺手心好像比平常要熱了一些,頓了頓才說:“我也有?”

“你當然有啦!”顏小木說,“媽媽手好巧哦,繡得真好看!”

很快顏小木又湊過來說:“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媽媽說平安健康最重要,但是因為健康兩個字太難繡啦,媽媽就繡了平安。”

話說到一半就自己捂着嘴笑了,許青喬抱他在腿上,低頭貼着他臉說:“小木怎麽笑得這麽開心。”

不是要調侃他,但是用上調侃的語氣,傻乎乎的顏小木就會自己難為情起來,睜着個圓圓的眼睛說:“沒笑呢......”

許青喬喜歡這麽調戲他,用手碰他臉,故意道:“笑得臉上全是褶子,還說沒笑。”

“真沒笑呢。”顏小木捂住自己的臉頰,把上揚的笑肌往下扯了扯。

許青喬見他一副不自然的表情,也沒忍住勾唇了:“傻不傻,笑就笑了。”

顏小木就繼續沒由來地咯咯咯地笑了。

還沒到晚飯時間,許青喬輔導顏小木做了張數學卷子,一段時間沒輔導,許青喬發現他公式背得要比之前熟練得多。

“我把數學公式也畫在思維導圖上啦。”顏小木從包裏抽出張折了好幾折的作業紙,細致地展開鋪在桌面上,許青喬看到數學公式被他分解成一個個Q版的字符,用不同顏色的彩鉛畫在空白的作業紙上。

作業紙的角落有個很眼熟的圖案。

許青喬把紙挪過來一些,想再多看一眼,顏小木一只手已經蓋在那個圖案上了,“我,我随便畫的,不,不好看!”

“好,那就不看。”許青喬不強求他。

誰知這人聽了這話又把手拿開了,吞吞吐吐道:“你,你可以看的,我沒有什麽是不能讓你看的......”

話說得暧昧,但許青喬沒有糾正他的說法,只是去看那個圖。

多看一眼就知道為什麽眼熟了。

這是他兩個月前給A雜志社投稿的畫作,上個月被刊登出來了,當時顏小木找他要那本雜志,他以為顏小木是要看,沒想到是拿回去臨摹了。

臨摹的是一幅卡通圖——兩個手牽手的女孩兒,沒太多線條,畫起來其實不複雜。

從專業的角度可以挑出不少毛病,但對于初學者已是不錯的作品,特別是顏小木把他所有的直線都改成了略帶一些弧度的曲線,原本纖瘦的女孩兒被加工成了更加圓潤的模樣,這點讓許青喬有些意外。

“畫得很好。”許青喬揉他腦袋。

“真的嗎?”顏小木倏地直起腰來,連腦袋上的呆毛都精神了。

許青喬只是看着他,沒說話,顏小木就自己歪過半邊身子來親他的臉頰。

臉上柔軟的潮濕帶着暖意,好像能比攥在手裏的福袋還要暖,許青喬直直看着顏小木,在他眼裏看見了自己。

于是靠上去,在顏小木閉眼的時候吻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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