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顏小木終于變聲了,在邁向十六歲的途中,就這麽猝不及防毫無預兆地長大了。
他是在大年初六醒來的那個早上發現自己聲音不對勁的,林香玉和顏小月都笑着來逗他,還沒适應新聲音的他卻很不能接受地偷偷哭了,還求着顏小月帶他到市裏醫院去看看喉嚨。
顏小月就帶他去隔壁市散了幾天的心,盡管醫生再三強調這就是正常的變聲,顏小木還是很固執地自己喝了好幾天清熱去火的沖劑,一直到開學前夕,才終于接受自己變聲了的事實。
“我們小木長大了。”王美美笑着把顏小木腦袋揉成個鳥窩。
張銘恨鐵不成鋼道:“顏小木我看你是個傻子,變聲就不說話了,那我六年級以後就該是個啞巴。”
陳雪:“我還以為多大事兒呢。”
“你們不覺得我聲音很奇怪嗎......”顏小木說話的時候餘光一直往旁邊的許青喬那兒瞟。
“怎麽會?”王美美說,“是你現在還沒習慣,別人聽着就很自然。”
王美美說的是實話,其實顏小木變聲以後的聲音比以前更好聽,之前的太軟了些,現在是被泉水打磨過的玉石,更清脆響亮了。
許青喬重新坐回座位,低笑一聲,捏住顏小木胳膊道:“要是聲音真變奇怪了,難道你以後再也不說話?”
許青喬是笑着的,但除顏小木以外的其他幾個人一下都不敢說話了,他們都聽出這分明是壓抑了一絲怒氣以後的冷笑。
只有顏小木還傻乎乎應答:“說不定呢,幸好不奇怪,不然我真不敢說話了。”
陳雪看顏小木又在說傻話,忙給他打住,“我們趕緊走吧,再晚值日生鎖門了。”
許青喬搬家以後離學校遠了一些,就一直騎的電動車,幾個人在校門口分開,雖然面館離學校不遠,但顏小木還是在校門口坐上許青喬的車,讓他送自己回家。
從教室走到校門口,許青喬一直沒說話,中途顏小木拉了他幾次胳膊跟他小聲道歉也沒得到回答,後來顏小木抿着唇也不說話了。
到了面館門口,顏小木剛從車上下來,一聲拜拜還沒說完,許青喬已經擰油門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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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麽了,但顏小木知道自己的情緒怪怪的很不對勁,中午吃完飯書都看不下,午覺也沒睡着,下午去上課時還沒緩過來,腦袋一直是低着的。
下午放學前老黃來通知新學期的座位安排,說學校出了新規定,以後座位不能按成績來排,要由班主任統一安排,且不能頻繁更改。
老黃這三把火最終還是被撲滅了。
中午被許青喬冷落顏小木沒哭,發現自己和許青喬不再是同桌時,腦袋磕在課桌上,金豆豆立刻掉下來了。
張銘和王美美陳雪這幾個人都被安排到一塊兒去了,彼此間座位離得近,只有顏小木獨自漂泊在外。
他和許青喬都被随機安排了別的同桌,不同的是許青喬還是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這個位置,而他被調到隔壁組的前排去了,跟許青喬隔了半個教室的距離。
原來是上次家長會以後,有家長投訴到校領導那邊,說她的孩子個頭小卻坐在最後一排,于是這次老黃就按身高來排座位。
大家都知道投訴者是劉麗的家長,因為上次劉麗她媽一進班級就因座位問題喋喋不休半個小時,一直到家長會結束還攔着老黃要個說法。
被冷落加上換座位,多重打擊落在顏小木身上,他簡直要把手帕都哭濕了。
老這麽哭不行!他已經不是小孩兒了!
顏小木拼命吸鼻子想把身體裏源源不斷淌出的水分吸回去。
新同桌叫李材,是個戴眼鏡的男生,個子也不高,瘦得跟竹竿似的,平日裏寡言少語,此刻坐在座位上看顏小木在旁邊低頭聳肩拼命吸鼻子,就罕見地主動跟人搭話,問顏小木怎麽了。
顏小木收了手帕,慢吞吞擡起腦袋,眼睛腫着,但所幸不太紅,不近距離看不出異常,“我感冒了……”
又是說謊,最近說的謊有點多了,沒等別人拆穿他,就難為情地絞着手指自我推翻,“好吧……其實我沒有感冒……”
李材自讨沒趣,挂着一頭黑線,咳了一聲就回正身子了。
許青喬新同桌也是個不說話的男生,叫陳山,成績不錯,是班級第三,只不過被許青喬拉了近一百分,不是許青喬分數高得怎樣離譜,而是十三中的基本盤就是如此,大部分人都不開竅,但凡讀點書,就容易擠到前列,但在像許青喬這種真正有讀書天賦的人面前還是差得遠。
雖然還不能适應跟許青喬分開,但顏小木還是很有禮貌地跟新同桌交朋友,給李材遞了顆水果糖過去,小聲道:“是草莓味的。”
顏小木最喜歡蘋果和草莓了,最後一顆蘋果味他要留給許青喬,就把草莓味給新同桌。
李材接過水果糖,回了一聲謝謝。
放學後,許青喬同桌走了,許青喬坐在座位上沒動,顏小木背着書包走到熟悉的老位置,先把手心的糖放到許青喬桌面,才慢吞吞地在他身邊坐下,兩手揪着書包帶子,抿了抿唇說:“你,你別不理我……”
許青喬收了糖,轉頭看他:“那你說,我為什麽不理你?”
顏小木想不出個所以然,癟着嘴犯委屈。
許青喬的手伸過來,用指腹把他嘴角往上提,“別委屈,好好想。”
顏小木搖了搖頭。
許青喬提着書包起身,順手把他從座位上拉起來。
張銘看到顏小木跟在許青喬屁股後面出教室,就自覺找其他人一起走了。
開學第一天,下午只有兩節課,放學了也才四點鐘,走到教學樓下,許青喬問顏小木急着回家嗎,不急的話就帶他去大富那兒,“上次大富說要請你喝奶茶。”
是大富,不是許青喬要請……顏小木喔了一聲,好像很失落似的,頭頂的呆毛翹起又軟塌下去。
許青喬回頭看他這模樣,就帶他走到教學樓邊上無人的拐角處。
“無緣無故被冷落難不難受?”許青喬堵他在牆角,低頭看他。
顏小木有一點反應過來了,鼻子酸酸的,指甲快把書包帶子摳出一個洞。
“你聲音沒問題。”許青喬伸手在顏小木頸側摸了摸,“就算真有什麽問題,你身邊的人也不會因為這個嫌棄你。”
“我知道錯了。”顏小木兩只手一起抓住頸側許青喬的手,将其拿下左右晃了晃,小聲道,“你不理我,我難受一天了。”
許青喬就用另一只手把顏小木兩只細細手腕一并握起來,語氣低沉,看人時目光如鈎,“你躲我,我不難受?”
顏小木怔然,反應過來後急得眼睛都紅了,說話尾音全是顫着的,“我我我,我怕大家不喜歡我的聲音,我就叫姐姐帶我去看醫生,但是醫生也說是正常的,我,我本來想再等兩天看聲音會不會變回來,想等聲音變回來再跟你們說話……”
一五一十全說出來後,發現自己确實無理取鬧,顏小木眼淚就又掉下來了,“對、對不起,我好像真的很笨……”
許青喬微蹙了眉,又很快放松,把人拉懷裏抱着,在他背上搓了搓。
顏小木窩在許青喬懷裏,擦眼淚用的是許青喬校服外套的領子。
學校人多眼雜,沒有絕對安靜的地方,兩人抱了沒一會兒就分開了。
變聲的事不糾結了,但是和許青喬不再是同桌還是讓顏小木小小失落了一陣,這天大富請他喝了超大杯的珍珠奶茶才讓他臉上又重新有一點笑。
顏小木抱着奶茶在閣樓寫作業,大富拉許青喬在樓下八卦。
大富:“弟弟什麽時候變的聲啊?”
許青喬算了算時間:“就這一兩個星期。”
大富:“變沒變好像沒差,說話聲音還是細細的。”
許青喬:“別這麽說他。”
大富:“……靠,他是我沒有血緣的親弟弟,我還能真損他啊?可以啊許青喬,現在挺認真的啊,都開始護短了。”
大富樂得不行,給了許青喬胸口一拳,故意拿話堵他:“變聲了也還是小孩兒,你別仗着比人多長兩根毛現在就打他主意。”
許青喬不跟大富打嘴炮,敲着煙盒彈出根煙塞大富嘴裏,“有煙抽還堵不上你嘴。”
跟大富在樓下抽完一根煙,許青喬獨自上樓看了一眼,看見顏小木背對着樓梯口,乖乖坐在大富為他準備的那張小書桌前,懷裏抱着杯奶茶嘬得起勁兒。
快到晚飯時間,許青喬就沒收了顏小木剩的半杯奶茶。
到時間回家,顏小木還舍不得走,在學校不能跟許青喬待在一起了,就更珍惜課後的時間。
許青喬看這人在座位磨磨蹭蹭半天不起身,就過去拉他,一拉這人的兩條胳膊跟着纏上來了,抱着他的腰,叽裏咕嚕說着些沒人聽得懂的話。
這次換許青喬坐椅子上了,把顏小木抱在腿上,問他什麽時候能走。
顏小木下巴擱在許青喬肩頭,左右兩只小手一下下捏着人手臂,咕哝道:“你,你去我家吃晚飯吧……晚上我們還可以一起寫作業。”
“怎麽這麽粘人。”許青喬捏着他的後頸,頓了頓又使壞在人耳邊說了句什麽。
聽到許青喬說的話,顏小木登時挺直了背,睜圓了眼,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幹淨又清脆的嗓音溢出,“你,你說什麽呢。”
是害羞了,耳垂也是紅的。
許青喬說的是,怎麽這麽粘人,這麽着急就要嫁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