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池雪頭昏眼花，能有一只手扶住他，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救命稻草。他緊緊地抓住了攙扶着他的手臂，借着這只手臂的力才勉強站穩。
他眼前一片黑，感覺自己的耳朵也不甚靈光，聽不到周圍的任何聲響，也不能推斷出到底是誰這樣好心幫他的忙。彎着腰歇了好一會兒，才眼前一亮，勉強能看清東西。
他第一時間循着緊緊握住的手臂尋找這位好心人，擡頭的一瞬間看到的竟然是重冰仙君謝殊清的臉。
“！”宋池雪完全沒有想到情急之下他抓住的竟然是謝殊清的手臂，驚得他連忙松開。可他剛恢複一點力氣，腿還有點軟，猛地松開還是要往後倒。
謝殊清皺了一下眉頭，給人一種有些不耐煩的感覺，但是還是伸出手把人拉了回來。
宋池雪心中又慌又亂，也不敢擡眼看謝殊清。謝殊清的手微微帶着一點涼意，手指纖細柔軟，完全沒有繭子，一看便知是從沒幹過粗活的手。
他盡力的恢複着體力，确定自己可以站好後立刻抽回自己的手。他躲避的姿态太明顯，在旁人眼中好像他在極力與重冰仙君撇清關系似的。
這時候冥思崖才漸漸地傳出私語聲，不少弟子都猜測着二人的行為。宋池雪這才想起來他們這是在大庭廣衆之下，一舉一動都暴露在衆人目光之內。
謝殊清眉頭皺得更緊，表情似乎難得的有些煩躁。明明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卻還是要甩開他的手。他微微欠身低聲道：“打掃的時候小心些。”
周圍弟子的議論聲突然提高了不少，不過大部分都是在說重冰仙君雖然看起來清冷，但是不管面對什麽樣的人都會表現的比較溫和。就算今日只是一個普通打掃下人，重冰仙君也還是會攙扶的。
其實宋池雪也差不多是這個想法。他在歸雲宗的這些年，和謝殊清基本上沒有任何交集。大部分時間都是他一廂情願，偶爾會做一點點心或者藥品送到冥思崖來。每一次都是挑謝殊清不在的時候偷偷送過來，然後第二天聽到重冰仙君又把什麽什麽東西扔進懸崖下的消息。
即便如此，他卻還是厚着臉皮不遺餘力地繼續暗地裏示好。
他仰慕謝殊清沒錯，但是和謝殊清沒有太大的關系。在這段暗自仰慕中，他完全不敢奢望謝殊清會有所回應，他想做的做到了，沒有影響到謝殊清，他就已經知足了。
“是，多謝仙君體恤。”宋池雪低着頭，又往後退了一步，故意隔開二人的距離。
謝殊清定定的看了一眼宋池雪，頓了一下，似乎想說些什麽卻又緊緊地抿着嘴，最後目不斜視的繞過面前的人，面無表情的登上了冥思崖。
宋池雪直到這人離開才敢擡頭偷看了一眼，不知為什麽，他莫名覺得謝殊清像是在生氣。可是他也不了解謝殊清，不知道謝殊清生氣到底是什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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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如安心擦地，省得注意到其他人嘲笑的目光。
于是宋池雪繼續蹲在地上仔細地擦着青石板，他以最認真的态度擦過每一塊石板，轉移着自己的注意力。他能模糊的感覺到自己擦了不短的時間，也經過了幾位熟人身邊，也能模糊聽到謝殊清授課時幹淨清冷的嗓音。
青石板鋪就的山路實在是太長，謝殊清的授課也實在是很長。宋池雪感覺自己渾身沒了力氣，身子發軟，卻不敢當着所有弟子的面休息。只要有一個人偷偷告訴外門執事趙延，恐怕他就會接到更難受的懲罰。
現在他只想趕緊打掃完，立刻離開衆人的視線。
可能是太累，再加上上午的陽光實在是太過于熱烈，恍惚間宋池雪仿佛聽到誰在叫他的名字。可是他頭暈得意識模糊，即便努力的搖搖頭想要清醒一點也還是徒勞無功。
“宋池雪，你過來。”
這一次他聽清了，确實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而且還能聽出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
宋池雪連忙扶着山壁站好，擡頭四下尋找着聲音的來源，卻看到冥思崖上所有弟子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這是怎麽回事？宋池雪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到底又做了什麽事情觸犯衆怒。然而緊接着，他看到本來端坐在懸崖崖頂蒲團上的謝殊清站了起來，竟然直直的朝着他走了過來。
宋池雪無措的四下張望着，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扶着山壁想要後退，動作卻磕磕絆絆的，不甚雅觀。
“剩下的不必做了。”謝殊清一直走到了宋池雪面前才站定，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謝殊清臉上明明什麽表情都沒有，宋池雪卻敏銳的感覺到他在生氣，而且是十分生氣。
“仙君……”宋池雪心中也有點委屈，他也只是奉命行事，不知道怎麽惹到謝殊清，被他大庭廣衆之下如此責怪。
他微微低着頭，隐約能看到他微紅的眼尾，委委屈屈的像是個沒人要的小可憐一般。
謝殊清像是被什麽噎了一下，張了張口什麽都沒說出來，只能強行板着一張臉。他頓了一下，然後拉起宋池雪的手腕，一直拖着人往前走。
面前的人力氣極大，還身負修為，宋池雪只能是被拽着走，毫無反抗之力。他本以為是謝殊清知道了些什麽，拽着他要把他像是其他東西一樣丢下山崖，臉上又急又怕，還無法掙脫。
誰知謝殊清只是把他拽到了冥思崖崖頂上，然後一揮手從儲物戒指裏拿出一個蒲團擺放在不遠的地方。
“坐下，聽課。”宋池雪感覺自己稀裏糊塗的被按坐在蒲團上，什麽都不知道，也完全反應不過來，手腳不知道如何擺放。而折騰他的罪魁禍首卻直接坐到了旁邊，繼續了他的授課。
謝殊清的聲音同以往一樣清冷，像是高嶺之花，空谷回音，十分吸引人。但是現在明明還是和剛才一樣的聲音，一樣的內容，卻幾乎沒有人再注意聽。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在用最熱烈的探究目光注視着宋池雪。
這樣的處境讓他坐立難安。
平日裏他都是能有多低調就有多低調，盡量往人少的地方去，現在卻和謝殊清坐在相同的高度上，承受着所有人的目光。他還是下意識的用自我保護的低頭姿勢，卻看到自己鵝黃色的弟子宗服的衣擺上有幾處泥點。
這幾個粘在幹淨衣裳上的小小泥點像極了他和謝殊清，看起來極其礙眼。
“別動。”宋池雪剛想要逃走，便在耳邊聽到了謝殊清的聲音，這一次謝殊清應該使用的是傳音入密的法術，其他人是聽不到的。于是他只能勉強坐在旁邊休息，注意力完全集中不到謝殊清的授課中來。
謝殊清瞥了一眼，看到身旁的人老老實實的，才把所有心神都轉到講課上。
底下坐着的弟子們雖然驚訝，但是都明白謝殊清教授的知識更加有用，便也顧及不上宋池雪。這一講就講到了中午，授課結束之後衆弟子都紛紛結伴從冥思崖離開，但是幾乎所有人在離開的時候都會特意瞧一瞧坐得很是僵硬的宋池雪。
宋池雪在上邊不敢動彈，他有一點點輕微的恐高，這樣的高度對他來說實在是有些為難，因為謝殊清不許他動才硬挺下來。
“仙君……授課結束哦，那弟子先……先回去。”宋池雪見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也想要回去，他踉踉跄跄的站起身來，急匆匆的，還險些再度摔倒。
幸而謝殊清伸手扶住了，不然真的要墜落崖底。
“多謝仙君。”宋池雪連忙道謝，又意識到自己在謝殊清面前總是這樣丢臉，很是羞恥。
“回去吧。”謝殊清眉心微蹙，眉尖幾乎擰在一起。
宋池雪松了一口氣，轉身要走，卻在回過頭的一瞬間看到了站在山路上的顧端明，看上去……竟然像是在等他。
顧端明平日裏幹淨整潔，今日卻看起來風塵仆仆，略帶了幾分疲憊的姿态。他見宋池雪和謝殊清沒有動作，便不緊不慢的主動走到二人面前。
“小師叔安好。”顧端明低聲道。他和謝殊清的清冷不同，是很溫潤的聲音，也多少帶一點點疏離感，卻不強烈，更多的是溫和好相處的感覺。
在歸雲宗裏顧師兄的人緣好得出奇，大概也是因為這樣的緣故。
謝殊清面無表情的望着顧端明，眉宇間多少帶了些不耐煩的神色，沒有接他的話。
“倒也沒什麽事要麻煩小師叔。”顧端明嘴角微微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只是看到阿雪似乎不太舒服，便想着送他回去。”
阿雪兩個字一從顧端明口中蹦出來，不管是宋池雪還是謝殊清都露出一絲震驚的神色來。
作者有話說：
謝殊清：老婆好可憐，過來貼貼；
宋池雪：還是算了吧，不想貼貼；
顧端明：那可以和我……
宋池雪：也不想和你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