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這是……父親的背影！
宋池雪心中一顫, 立刻意識到這可能是父親留給他的東西。他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的就邁出一步想要面對父親。
他剛探出一只腳，面前的人影似乎也感覺到了身後有人, 緩緩地轉過身來。
的确就是……父親。宋池雪看着面前的人，腦子裏一片空白, 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
他只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在不停的劇烈跳動，恨不得一下從胸膛裏跳出來。
“雪兒你……終于回來了嗎？”人影緩緩回頭, 似乎絲毫不驚訝來人是誰。
宋池雪望着近在咫尺的父親, 完全說不出話來。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人影, 和自己記憶裏的父親別無二致。
面前的青年看起來還很年輕, 大約只有二十六七的樣子，只是神情有些憔悴，臉色蒼白，像是大病一場。
“父親……”宋池雪往前一步，最後還是沒忍住輕聲喊道：“阿爹……”
“原來這就是雪兒長大後的模樣，看起來很像你母親。”青年緩緩地向宋池雪走開, 在宋池雪面前站定, 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宋池雪的頭。“第一眼的時候，我還以為看到了你的母親。”
“阿爹！”宋池雪想要伸手去抱面前的父親，然而他一伸手, 卻從面前的青年身體裏穿了過去。
“你碰不到我的。”青年溫柔的低聲說道。“我只是寄住在鲛珠裏的一縷神識，沒有軀體, 也沒有靈魂, 只能勉強存在于鲛珠之中, 等着你回來。”
“不過我很高興, 能看到雪兒長大後的樣子。若是流芙知道的話, 肯定會很羨慕我。”青年像是想到了什麽高興的事情, 嘴角微微勾起，眉眼都變得更加柔和起來。
“流芙？是……是我阿娘嗎？”宋池雪急切的問道。
“是啊。”青年笑着點點頭，“你阿娘叫流芙，本來是深海中的鲛人。百年前我在東方之海探尋秘境，因緣巧合之下與她結識。”
“百年……之前？”宋池雪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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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已有百餘年了。”青年似乎回想着什麽，“我與流芙相識相知，很快便私定終身，結為夫婦。她随我一起登上陸地，卻沒想到再也沒有回去。”
“阿娘是……怎麽……”宋池雪自然明白父親的欲言又止，因為他的阿娘已經去世，他連面都不曾見過。
“這件事情很是漫長，你坐下聽我詳細說說。”青年随手一揮，兩把椅子便憑空出現在他們的身後。宋池雪還有點猶豫，摸了摸椅子發現自己确實能碰到才緩緩坐下聽父親說話。
“那時候我年輕氣盛，本就是從宋家逃出來想要證明自己，後來我也确實證明了我自己。”青年嘆了一口氣說道，“因為是離家出走，我與流芙相識沒多久便私下成婚，又沒多久便有了你。”
“鲛人和人類不同，不管是男女都有洩/殖腔，都可以懷孕生子。而且懷孕生下來的并不是嬰兒，先是一顆蛋，然後用最主要的七種屬性的靈力進行孵化才能出生。”
每一只鲛人都是由母親生蛋，再由父親積蓄多種屬性的靈力孵化而成。
然而擺在他們面前的問題是，宋臨簡作為父親，只有一種金屬性的靈力，無法完全提供靈力來供養宋池雪。
“是我的力量太渺小，雖然修為已經是修仙界的翹楚，卻無法讓你成功孵化出來。流芙懷着你的時候便已經消耗了大部分的靈力，即便我和流芙雙修也難以彌補。”宋臨簡的情緒有些低落和難過，更多的是對自己的無力感到悔恨。“由于我的無能，後續的孵化也是流芙在供養靈力。”
“本來如果好好保護流芙，讓她休養生息，也不會有什麽危險。”宋臨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但是當時北方寂滅淵出現了巨大的裂縫，若是任由裂縫擴張下去，被封印在其中的整個深淵的魔族都會被放出來，裏邊巨大的引力會把整個大陸都吞噬掉。”
“怎麽會如此……”宋池雪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下意識的攥住了自己的衣角。故事聽到這裏，他自然已經能夠想象得出阿娘是如何去世的。
“再度封印寂滅淵，只能由一個可以掌控所有屬性靈力的人作為引導，再借數十位不同屬性靈力的高境界修仙之人傳輸靈力。”
“因為之前在修仙界闖蕩，修仙界最高層的那一群人都知道流芙的能力。而且你阿娘也并不是偏安于一隅之人，整個世間有難，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觀。”宋臨簡的聲音越發低落和哽咽，甚至都快要說不下去。“那時候你還沒有孵化完成，她便丢下咱們父子二人，親手封印了寂滅淵。”
“那阿娘她……”宋池雪還抱有一絲希望。
“流芙根本沒有那麽多力量，只能以自身封印寂滅淵。”宋臨簡的聲音已經低到不能再低。“她在離開之前，親手給你下了一道封印，等你十八歲才會開啓，希望你不要受她的這份苦。畢竟封印寂滅淵只是暫時的，只要裏邊的魔族不斷壯大，早晚有一日，封印還是會再度破裂的。”
“封印還是會……破裂嗎？”宋池雪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扯住，悶悶的發疼。
“是的。我定下娃娃親也是為了給你尋求靠山。”宋臨簡長嘆一聲。“封印只能保護你到十八歲，之後便只能讓你有個地位崇高的背景，才能保護你不受傷害。你阿娘去世後，你一直未能孵化，我只能到處尋找不同屬性的靈力孵化你，直到十八年前，才勉強讓你孵化出生。”
“當時澹臺家的家主夫人同我有些交情，再加上她知道你鲛人的身份，想要你助她的兒子一臂之力，一起雙修提升境界，所以答應下來這門婚事。”宋臨簡的神情充滿了溫柔和歉意，他望着宋池雪，面上是化不開的愧疚。“我知道不該幹擾你，但是當時我只能如此，雪兒你……”
“我不會怪阿爹的。”宋池雪沒有想到他與澹臺景的婚事是如此确定下來的。他眼睛通紅的搖了搖頭，小聲的說了好幾遍「不會的」。
後邊的事情宋池雪也差不多完全猜到。為了孵化他，阿爹已經用盡自己的力量，再加上失去摯愛多年，身子已經不行，所以在他五歲的時候就因為過度虛弱而去世。
等宋臨簡回到宋家，已經過去幾十年，家主也更疊多代，再加上他身上已經沒有多少力量，便被随意的安排在一處小院子裏。
至于再往後的事情，就是宋池雪自己的經歷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父親的舊居裏還有這麽多的秘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面的了解自己的父親母親，雖然只有這麽短短的一瞬，也足以讓他銘記一輩子。
“阿爹……”宋池雪想要伸手擁抱宋臨簡，可是他的手總是完全的穿過宋臨簡，永遠也觸摸不到自己的父親。
“雪兒。”宋臨簡也眼睛通紅，他伸手虛虛的抱住宋池雪，就像他真的可以抱住自己的兒子一般。
“我……我還有一個問題。”宋池雪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他急急忙忙的問道：“這些事情不過才發生百年，可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阿娘阿爹的事跡。修仙之人，百年并不算長。”
“是嗎……”宋臨簡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來，他溫柔的望着宋池雪，用一種最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其實阿爹并不想告訴你，可是雪兒既然問了，我也不能瞞着你。已經有你母親前車之鑒，你可不能做了後車之覆。”
“當時修仙界的所有高層都在寂滅淵，他們覺得你阿娘是個柔弱女子，是鲛人，是異類。而他們這群最強的修仙之人什麽忙都沒有幫上，全靠一個女性異類犧牲，實在是有損他們的威名，所以……”
“他們完全抹去了你阿娘的存在。”
“他們告訴世人，是他們親手封印寂滅淵，是他們戰勝了裏邊的魔族，是他們拯救了黎民蒼生。”
“一切都是他們。”
宋臨簡的聲音裏帶着哽咽，帶着嘲諷，也帶着恨意。
他曾經一杆長/槍輪番挑戰各大宗門，就是想要為自己的妻子正名，然而沒有人相信一個柔弱女子能封印寂滅淵，他也因為力竭而戰敗。
作為一個男人，他不能保護自己的妻子，也不能為妻子正名，實在是廢物！但是他也不能死，他還要保護妻子就給他的孩子。
如此茍且偷生了幾十年，如今他也可以安心的陪流芙下黃泉。
“轉眼間，雪兒已經長大了，阿爹很是欣慰。”宋臨簡望着面前的宋池雪，雙眼濕潤。他最後伸手摸了摸宋池雪的頭發，露出一個欣慰的，心滿意足的笑容。
宋池雪立刻意識到不對勁，他伸手想要抓住自己的父親，然而他一伸手，面前的父親已經化成無數的碎片，緩緩地消失在乳白色的空曠世界裏。
這只是宋臨簡臨死前留下的一縷意識，等他做完了自己該做的事情，便再也無力支撐，只能消散在世間。
化作風，化作雨，化作這世間的千千萬萬。
“阿爹……”宋池雪凄厲的吼叫出聲。自從他五歲後，已經有數十年沒見過父親，如今好不容易有一點點念想，卻在短短的一瞬間再度失去。
他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向外流淌着，顯示着他的傷心欲絕。
宋池雪從來都沒有這樣難受委屈過，此時此刻他只是一個失去了父親母親的小孩兒，最後的唯一的溫暖也被奪走，只能躺在地上痛哭着。
“阿雪……阿雪！”熟悉的聲音再度回到宋池雪的耳邊，然而他完全注意不到顧端明的聲音。
此時此刻他的心裏什麽都沒有，只有無盡的悲痛和傷心。
因為他再度知道一個事實——
他的父母……再也回不來了。
作者有話說：
顧端明：心疼老婆，要把老婆拉到床上好好疼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