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蘇瀾走了

“今天上午,  楚時野接到一個活,和兩位C級能力者一起去探查一個廢棄礦洞。”

“那個礦洞裏,他們不知道遭到什麽東西襲擊,  另外兩個能力者下落不明,只有楚時野從裏面撤離。”

“我當時在外面接應,楚時野出來的時候情況已經很嚴重,渾身是血,剛撐到出口就失去意識。”

“我們第一時間把他送到醫院但是,  情況還是比我們想象得更糟。連醫生都說很難救治,必須求助更強的能力者……”

趕往醫院的路上,凱恩的一句句話猶如利針,  刺入紀眠心髒。他深吸一口氣,  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還算平靜:“那個礦洞裏到底有什麽?”

“不知道,  ”凱恩道,  “那明明是個廢棄礦洞,  探測儀只探測到一些金屬礦物。就算有野獸出沒,  應該也是一些很低級的野獸。”

紀眠:“和他一起進去的人,現在都沒消息?”

凱恩:“沒有,  我們留了人在出口等着,但那兩個能力者一直沒出來。”

紀眠眉頭緊鎖。

楚時野可以打敗C級的伯格,以他的性格,如果察覺到危險,絕不會貿然深入。

除非,  是危險發生得太快,甚至連他都毫無反應的時間。

他到底遭遇了什麽?

那兩個和他一起進入礦洞的C級能力者,  又做了什麽?

這幾個念頭一劃而過,  紀眠加快腳步。

他現在沒有心情去想這些事情,  他只想确定楚時野的安危。

只要楚時野沒事,其他東西,都可以之後再去探尋。

Advertisement

城區醫院,空氣中夾雜着消毒水以及各種亂糟糟的氣味,沒有首都星幹淨無暇的儀器,這裏的設施比紀眠想象中還要簡陋。

“你們是楚先生的親友?”

醫生從手術室裏鑽出來,手套沾血,面露難色:“抱歉,我們沒有辦法……”

紀眠:“我是治愈系,我可以進去。”

“不是治愈系的問題。”醫生道,“我們也有治愈系能力者,但是楚先生的問題并不在這裏。”

他猶豫一秒,聲音沉痛:“他的精神力暴走了。”

凱恩倒吸一口涼氣。

精神力暴走,是指能力者的精神力嚴重失控。

一般而言,當能力者的精神力出現輕度失控時,情況就已很嚴重,必須要精神系能力者立刻進行安撫,才有可能恢複。

可是,精神系能力者極其稀少,這顆星球根本沒有。

就算有,也救不回現在的楚時野。

因為他并不是輕度失控,而是精神力暴走,最嚴重的失控。

想要安撫一位精神力暴走的能力者,至少需要A級以上的精神系能力者。

這顆星球目前最強的能力者,不過B級。

如果沒有精神系能力的安撫,那麽精神力暴走對于一個能力者而言,猶如宣判死刑。

“怎麽會這樣?”凱恩不可置信,“到底是什麽将他逼到這種地步??”

醫生:“總之……很抱歉,我們實在無能為力。”

凱恩默然片刻,轉向紀眠:“雖然這樣的話很難聽,但是,也許我們可以開始為他準備後事……”

“醫生,”紀眠道,“讓我進去吧。”

醫生搖頭:“沒用的,要救他必須是精神系能力者,你只是治愈系……”

“我知道,”紀眠直視他的眼睛,“請讓我試一試。”

“這……”

醫生訝然無言,猶豫一下,還是讓開身體:“好。”

紀眠推開手術室的門。

原本在手術室內的護士紛紛退出,最後走的治愈者拍拍紀眠肩膀:“你是他的朋友,還是戀人?別難過……至少,他走得并不算痛苦。”

紀眠:“他還沒有走。”

治愈者嘆氣,只當是紀眠不願意接受事實,并未再說什麽。

他雖然是個C級治愈者,也是這顆星球數一數二的治愈系,卻救不了這個躺在手術臺上的年輕人。

沒有精神系能力者的安撫,這個年輕人雖然還有氣息,卻已和死亡無異。

沒人救得了他,他只能孤零零的、一點一點滑向死亡深淵。

真是可惜,明明只是個E級能力者,生前一點精神力都無法使用,卻死于精神力暴走……

治愈者遺憾地掩上手術室的門,隔絕最後一絲室外的光線。

紀眠走到手術臺邊,安靜地垂下眼睫。

精神力失控會出現不同的症狀,有些能力者會不分敵我地胡亂攻擊,有些則是仿佛沒有痛覺地自殘。

而楚時野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裏,衣衫染血,眉眼輕阖,仿佛陷入一場久遠的夢。

的确如那個治愈者所說,他或許會在這樣的長眠之中,毫無痛苦地結束自己的性命。

甚至在那些人的眼中,幼年被父母抛棄,尚未成年養父又離世,自身只有E級精神力,連精神體都召喚不出來——這樣灰暗的人生如果就這麽結束,反而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是……

紀眠:“我不準你走。”

“你的房租還沒收完呢,房東先生。”他的聲音平靜,如落下的輕雪,“我答應你的,和你答應我的,都還未做到。所以,別想這麽輕易地離開。”

他修長的手指覆在楚時野額間,一剎那,光星如雨,紛紛灑落。

手術室外,蹲在門口的凱恩愕然擡頭:“好強的精神力波動!”

淡藍的微光宛若海面傾覆的波瀾,紀眠神思凝聚,不再有任何顧忌,毫無保留地傾洩自己的精神力。

光芒綻放,絲絲縷縷萦繞楚時野周身,仿佛懸崖之上垂下的一縷蛛絲,勾連墜落崖底之人。

紀眠眼眸沉凝。

兩年前,他也曾為一人,不惜代價,傾盡所有。

但是那次,他失敗了。

而這一次……

冷汗自額間冒出,紀眠神色不變,眸底似有冰霜凝結。

那時的他和現在早已不一樣,他已經失敗過一次,絕不會失敗第二次。

精神力如汪洋傾洩,奔流向前,注入楚時野的精神世界。

瀚海橫穿峻嶺,散為江河。墜下長淵,碎為溪流。

深淵不見底,任由瀚海奔湧,巋然不動。

紀眠已經竭盡全力,卻依然無法觸及面前之人。

他與楚時野的連接,似乎只剩下萬丈懸崖之間,那一縷垂下的淺薄蛛絲。

紀眠扶住手術臺邊緣,指尖蒼白,眼前微微發黑。

他知道,這是精神力即将耗盡的前兆。

也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第二次失敗的象征。

可是,他明明也知道,他不能再失敗。

一旦失敗,那麽他生命中遇到的第二個人,也會再次離他而去。

汗水打濕眼睫,力氣消散到無法站穩。紀眠靠在手術臺邊,再次凝聚起精神力——然而曾經如瀚海的精神力,此刻就像掌中流沙,他越是想要攥緊,沙礫越是從指間飛逝。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他似乎,再一次……

紀眠的思緒微微渙散,不受控制地下墜,墜入往事的殘流。

兩年前的那個時候……他也是這麽快就開始吃力嗎?

不,并不是,他還記得那時……

【怎麽只有B級精神力?你和你母親一樣,都是個廢物!】

【這麽多年,紀家在你身上投入那麽多資源,居然全都白費了!】

【還好,我還有另一個兒子,他比你強得多,他的母親……哼,也比你的母親讨人喜歡!】

冷汗浸染墨發,紀眠指尖不易察覺地微微發顫。

現在的他,難道真的不如兩年之前的他?

……或許真是如此。

精神力跌落為B級,無法再感應到自己的精神體——現在與那時,的确是天差地別。

如果能回到兩年之前……如果他的精神體,能夠再回應他一次……

【在這之後,你還會遇到很多很多人。他們不會在乎你的過去,他們會陪着你,一直到很遠很遠的未來。】

【那個時候,過去再也不會成為你的束縛,你的長路将一往無前。】

紀眠猛地攥緊五指。

兩年前,曾經S級的他,也會像現在這樣祈求毫無可能的事情,祈求精神體的回應嗎?

……答案是否。

這兩年來,也許是因為那次失敗,也許是因為那些人冰冷的眼睛,他仿佛墜入旋渦,不受控地沉淪在一個怪圈。

懷疑,痛苦,悲傷,自責——他清楚地記得,這兩年間每一刻的滋味。

所以,為什麽過去的他,總是如此迷茫?

為什麽要祈求明知不可能之事,為什麽要祈求精神體的回應?

為什麽,要期待所謂的奇跡降臨?

他不需要奇跡,他所擁有的,他能夠做到的……

他必須做到。

紀眠嘴角滲出血跡,鑽心的痛楚撕裂眼眶,視線模糊,他輕輕阖眼。

兩行鮮紅的血,自他眼角流下。

他沒有回頭,所以看不見模糊的過去。他面向前方,所以能看清此時此刻,他的前路。

楚時野就在那裏。

對他說過那些話的人,就在他的面前。

如果他松開手,他将永墜崖底。

如果他不松手,也許他會和他一起墜落,也許……

鮮血染紅蒼白的肌膚,滴落蒼白指尖。

越來越多的血,綻放森然的花。

軀體仿佛被寸寸撕裂,紀眠渾身沐血,目不能視,口不能言。

精神力瀕臨徹底崩潰的極限,只差一絲,就會直接跨過失控的界限,墜入死亡的長淵。

但紀眠卻無所謂地笑了起來。

我不會再祈求,卑微如過往兩年裏的每一個日月。

那些曾經的懷疑,自責,痛苦,與悲傷,都已随着過往流逝,離我而去。

所以,再次出現吧。

這不是請求,不是祈禱。

而是命令。

紀眠仰首,那雙冰冷的眼眸裏,流淌冷藍之海。

手術室外,在衆人愕然的視線中,一直蹲守的C級治愈者猛然擡頭。

“好恐怖的精神力波動!”

他驚恐地道。

“這不可能……難道剛才進去的人也精神力暴走了?!”

凱恩當即推開手術室門,沖了進去。

這一刻,他什麽也看不見。

然而,下一秒,凱恩意識到他其實看見了。

那是一抹光。

一抹耀眼如日月,璀璨如星辰的光。

猶如無法直視烈日,任何一雙眼睛,都無法真切直視那樣的光華。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本能地捂住眼睛。

“好了,不要吓到別人。”

清悅的嗓音響起,光芒收斂,如日出一瞬的盛大燦爛之後,歸于晨晝初綻的寧和。

凱恩揉了揉酸痛到流淚的眼睛,又緩過數秒,視線才逐漸清晰。

然後,他再度一呆。

蝶翼蹁跹,光華爛漫,仿佛日光下碎金流淌的海面。

尾翼拖動流光,宛若閃爍的碎鑽光澤,熠熠生輝。

銀藍之蝶翩翩落下,每一次輕振微光閃爍的蝶翼,都像蔚藍晴空下,浩瀚海面卷起的浪花。

凱恩:“這……這是什麽?從沒見過的生物!”

但是好美,就像海上的星辰,自海洋誕生的光明女神。

紀眠笑了起來,一聲輕嘆:“好久不見。”

光明女神蝶優雅地翩飛一圈,尾翼碎光紛紛飄灑,宛若為紀眠落下一場星雨。

它停于紀眠肩頭,美麗的蝶翼親昵地蹭過他的臉龐,流連不走。

“現在,再幫我一次吧。”

紀眠微微偏頭。

“就像兩年之前,我們曾經攜手并肩那樣。”

光明女神蝶銀絲般的觸角微點,振翅飛起,蝶翼連綴光帶,輕飄飄落在楚時野眉間。

紀眠微微阖眼。

這一刻,他的精神力,真正與楚時野連接。

剎那間,無數銀藍光點浮起,宛若垂覆的銀河,星辰閃爍其中,浩瀚而無邊際。

凱恩瞳孔震動。

這是……蘇先生的精神世界?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精神世界,如此寬廣,如此深邃,就像渺小之人身臨龐大的宇宙,甚至……讓他不受控制地恐懼戰栗。

不過,凱恩并沒有恐懼太久。

蝶翼振動,銀河星海點點消散,光明女神蝶優雅地在楚時野上方繞過圈圈。

和剛才飛向楚時野時慢吞吞的速度相比,它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到紀眠身邊,落在喜歡的肩頭,用蝶翼輕蹭紀眠臉龐。

紀眠擡起眼簾。

楚時野的精神暴走,被安撫住了。

他總算是将這個人……從懸崖之下,拽回自己身邊。

紀眠:“現在,你們可以為他治療了。”

“……蘇先生。”

凱恩啞口無言許久,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你是精神系能力者?”

“不,”紀眠平靜地道,“我是輔助系。”

他是聯邦最強大的S級輔助系能力者,被譽為最接近S級精神系的全能輔助者。

他是唯一的S級Omega,唯一的S級輔助者。

哪怕從S級跌落為B級,哪怕一度身陷囫囵兩年,但他依然是他。

凱恩愕然。

輔助系……果然,蘇先生一看就不像個正經的治愈系。

不過,輔助系居然也這麽厲害。蘇先生真不愧是蘇先生。

凱恩又小心翼翼地瞄了紀眠一眼:“那個,蘇先生。”

紀眠坐在手術臺邊,微微閉着眼睛:“嗯?”

凱恩:“你看起來……好像挺糟糕的。”

紀眠:“是嗎。”

說話間,兩行刺目的血再次從他的眼角滑落。

凱恩:“……是的!!”

紀眠:“唔,我也是這麽覺得。”

他手指稍擡,光明女神蝶翩翩停留于鮮血浸染的指尖,化為光點消散。

“所以,再幫我一件事吧。”

——

“我的孩子,對不起,對不起……”

有誰,在他身邊輕聲訴說?

楚時野安靜地躺着,意識仿佛一葉輕飄飄的扁舟,随水流沉浮。

那是個很遙遠,很陌生……卻又那麽熟悉的女聲。

“不要怪我,如果有一天,當你得知真相,也不必為我落淚。”

“對不起,要留下你孤零零一個人。”

“在那天來臨的時候,我一定……”

石子落入水面,扁舟翻覆,激起層層波瀾。

意識脫水而出,楚時野猛地睜開眼睛。

死寂,黑暗。沒有盡頭,沒有一絲光。

地面一層薄薄的積水,冰冷刺骨。楚時野坐起,黑色的水流自指間溢出,淌向黑暗的地面。

這是……死後的世界?

他死了?

楚時野默然無言,他的記憶只停留在耗盡全力走出坑洞的那一刻。死裏逃生,洞口外迎接他的并沒有陽光,而是陰沉的天色。

那個時候,他想拿出通訊器,給蘇瀾發最後一條消息。

蘇瀾……

楚時野站起。

他不能停留在這裏。

他不知道蘇瀾是否還在等他,但是,最後的分別的時候,他讓蘇瀾等自己。

蘇瀾的回答是,好。

楚時野涉水向前,任由冰冷的黑水沾濕褲腳。

黑暗遮蔽視野,左右失去方向,他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覺。

最開始,他也是依靠直覺,從無法辨清方向的茫茫黃沙之中,背回奄奄一息的蘇瀾。

盡管這一次,他沒有武器,沒有同伴,只有孤零零的一個人,但……

楚時野目視前方,暗棕的眼眸如山崖磐石,毫無動搖。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一小時,兩小時……也許是第三個小時。

黑暗,黑暗,還是黑暗。

他的直覺在無限的空間裏是那麽渺茫無力,他所能依憑的東西,是那麽蒼白。

寒水刺入骨髓,凝結血液,從最初的冰冷,到針紮般的刺痛。

仿佛千萬根細針刺入骨縫,一點點撬開血肉。他的雙腿麻木,就像兩根吊在膝蓋之下的骨頭,只靠意念鑄成的一根極細的絲線勾連。

楚時野忽然發覺,他的身體好像正在消散。埋入黑水中的雙足,已被染為黑暗的顏色。

不僅如此,從他的指尖開始,漆黑無聲蔓延。

他正在融入這片黑暗中,或者說,被這片黑暗、這片死亡所吞噬。

這一刻,楚時野并不覺得恐懼,而是微微有些悵然。

他曾經聽說,一個人垂死之際,如果還有眷戀他的人呼喚自己,那麽在生與死的交界之地,垂死之人就會聽見那個聲音,指引他走向生路。

可是他什麽都沒聽見。

這裏什麽都沒有。

【是啊……這裏空無一人,只有一個孤零零掙紮的可憐人而已。】

【就這樣吧。】

楚時野聽見一個很小的聲音對他說。

【反正,再走下去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你真的以為,會有人引領你走出這片死地?】

【你真的以為那個人會等你?怎麽可能,他早就說過,他會離開的。】

【他對誰都很溫柔,對誰都會那樣笑。對你,并沒有特殊。】

【況且,你也知道他很特殊,很不同尋常,不是嗎?】

【那麽耀眼的存在,怎麽會留在這顆不見天日的荒星。怎麽會甘願像你一樣,黯淡失色,做一個沒用的垃圾?】

【你和他,本來就是雲泥之別。】

無數低弱而熟悉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四面八方,如潮水将人裹挾,喘不過氣。

楚時野怔然片刻,突然意識到,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這片死地就像一面鏡子,倒映出他從未聽過的“心聲”。

“……”

楚時野慢慢地、慢慢地停下腳步。

他已經竭盡全力,精疲力盡。

可是,他依然沒等來念着他的名字的聲音,在無邊的黑暗裏,沒等來一縷淺薄的光。

原本只到腳踝的黑水漸漸上升,一點一點,吞沒身體。

楚時野垂首,墨發落下,遮住眉眼,表情于晦暗中難以分明。

【這樣挺好的,不是嗎?】

那個聲音仍然低低地對他說。

【抛棄不可能的幻想,接受現實。】

【反正從一開始,你就是孤身一……】

最後一個字音尚未落下,忽然不着痕跡地消散,如被随意抹去的墨跡。

楚時野只覺眼前一陣刺痛,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但很快,他意識到那是什麽,手掌擋在眼前,擡頭——

灼眼的光,從指縫間穿過,直直射進他黯淡的眼眸。

光明猶如撕裂漆黑帷幕的長劍,自天而降。

這束光并沒有為楚時野指引前路、指引生機的方向,因為它是如此的燦爛耀眼,光一誕生,黑暗便無處遁形,死亡亦無影消弭。

那些潛藏的晦暗,無處不在的污穢,陰暗中滋生的惡念私語,都在光明之下,化為虛無。

不需要指引,光明本身,就是救贖。

楚時野的眼睛因為直視光明而刺痛不已,盡管如此,他也不願閉上雙眼,哪怕一秒。

他長久地凝望光明,直至眼眶酸痛發紅。

在那長久的黑暗裏,他終于等來了一束只屬于他的、只為他降臨的光。

楚時野迎向那光明,如最虔誠的信徒,追逐自己的神明。

他融入光裏,走向真實,走向……

一張湊近的大臉,沖他嬉皮笑臉。

楚時野:“……?”

“嗨,你醒啦,”凱恩揮手,“手術很成功,恭喜你,是個女孩。”

楚時野:“……??”

“開玩笑,有點幽默細胞好不好。”

凱恩叉腰。

“所以,重活一次的感覺怎麽樣?”

楚時野沒有回答,而是強撐着坐起,環顧四周。

病房裏,除了他和凱恩,沒有第三個人。

楚時野遲疑一下,開口:“他呢?”

凱恩:“他走了。”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如兜頭潑下的冰水,頃刻間,連血液都被凝結。

楚時野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蘇瀾,走了?

所以,剛才救下他的,并不是蘇瀾?

那到底是……

楚時野想要詢問,話到嘴邊,又如失去力氣般消散。

無所謂了。

他沉默地攥緊指尖。

那時的他只會成為蘇瀾的拖累,既然是拖累,蘇瀾也沒理由因為他留下來。

所以,想要離開,也是……理所當然。

凱恩在這時道:“不過,他還有一句話留給你,要聽嗎?”

楚時野垂着腦袋,片刻後,輕輕搖頭。

在凱恩詫異的目光中,他開口,嗓音低弱微啞:“他……去了哪裏?”

凱恩:“哦,蘇先生去隔壁,接受治療了。”

楚時野猛地擡頭:“……?”

凱恩一臉平常地和他對視。

楚時野:“……那為什麽說他走了?”

凱恩:“沒錯啊,他是走過去的。”

“有什麽問題嗎?”

楚時野:“???”

楚時野深吸一口氣,指着門口。

“你給我出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