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不是好人
紀眠一聲不吭地往前走, 身後跟着一只委屈巴巴的Alpha。
當然,別人眼中,這只Alpha依然面無表情, 眼底沒有一點波瀾。
實際上委屈死了。
紀眠回頭。
楚時野蔫巴巴地擡頭。
紀眠:“……”
紀眠停下腳步:“好吧,我不和別人喝酒。”
楚時野黯淡的眼底頓時一亮。
紀眠:“不過, 本來也是你先不理我的, 所以我也不要理你。”
說完扭過頭,繼續向前走。
楚時野一怔,抓着紀眠的衣角跟他走了兩步, 終于遲緩地反應過來。
……的确,今天一天, 他都不怎麽敢和蘇瀾對視,更別提說話。
雖然他只是怕蘇瀾會發現自己的心思,從而讨厭他——但在那之前,蘇瀾恐怕就會因為這份“忽視”而讨厭他了。
楚時野立刻道:“對不起。”
紀眠再回頭。
楚時野老老實實地低頭,又重複一遍:“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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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我只是……”他微微一頓,道, “想起了不高興的事情。”
紀眠沉默幾秒:“哦。”
“那你現在還是不高興嗎?”
楚時野搖搖頭。
紀眠又“哦”了一聲。
看着楚時野幾秒:“你還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楚時野再搖搖頭。
紀眠:“……好吧。”
他轉過去,眼底沒什麽情緒。
果然, 是他多想了。
這只Alpha就像塊木頭,哪有那麽多奇奇怪怪的心思。
兩人之間一時安靜,楚時野又跟着紀眠走了幾步, 小心翼翼地道:“我們去哪裏?”
紀眠:“喝酒。”
楚時野:“!”
紀眠:“和你喝酒。”
楚時野:“!!”
蘇瀾要和他喝酒。
不是和別人,而是和他。
楚時野心底原本的黯淡苦澀被一掃而空, 就像一杯剛剛開蓋的冰鎮啤酒, 泛起咕嘟咕嘟的泡泡。
只是過了幾秒, 他又小聲地道:“能不能喝果汁?”
紀眠:“因為你是小孩子,喝不了酒嗎?”
楚時野:“不是,喝酒對身體不好。”
紀眠回頭。
楚時野認認真真地看着他。
紀眠無言。
……這只Alpha就是這樣,總是會為別人着想。
所以,之前的一切,果然是他多想吧。
這個想法被确定,紀眠本以為自己會釋然,就像心中一塊石頭輕輕落地……只是這一刻,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情緒。
過了幾秒,他語氣平常地開口:“那你之前還熬夜呢,熬夜對身體也不好。”
楚時野沉默。
紀眠笑了笑:“只喝一點,行不行?”
楚時野:“……行。”
兩個人好像又回到之前的氣氛,沒有奇奇怪怪,只有平平常常。
不過,在楚時野發現不了的角度,紀眠偶爾會向他投來一道短暫的目光。
在紀眠看不到的地方,楚時野偷偷瞄他。
熱鬧的酒吧,紀眠出現在這裏的第一時間,就有數雙眼睛轉向了他。
楚時野微微蹙眉,向前走了一步,為紀眠擋下大部分視線。
他道:“一定要待在這裏嗎?”
紀眠輕描淡寫:“不在這裏,怎麽釣到魚呢?”
楚時野動作一頓。
……原來如此。
……原來蘇瀾來這裏,不是要特意和他喝酒。
紀眠忽然發現面前的Alpha蔫蔫的。
不過只蔫了一下子,很快就恢複正常。
楚時野沒說什麽,紀眠也沒問,拉着這只Alpha來到酒吧角落,點了兩杯酒。
淺色的酒汁在杯中蕩漾,是用這顆星球特有的果子釀成。
楚時野道:“這個度數很高。”
紀眠單手托着側臉:“我很能喝酒哦。”
楚時野盯着酒杯,沒吭聲。
紀眠:“這是你第一次喝酒嗎?”
楚時野點點頭。
紀眠:“啊,那你不能喝。”
把他手裏的酒杯拿過來,喊服務員:“來杯果汁。”
楚時野沉默幾秒,道:“我——”
紀眠:“小孩子不能喝酒。”
楚時野:“……”
楚時野無奈:“那,你也少喝一點。”
。
深夜,紀眠一個人從酒吧走出。
這條街上有數個酒吧,哪怕受到之前傷人案的影響,此時的街道兩側,依然有一些喝醉的酒鬼。
紀眠獨自慢行一會,轉入左邊的街道。
這條街道靠近居民區,夜色已深,空無一人。
黯淡的月光照在泥濘的路上,只有他一人的腳步聲。
……不知何時開始,一道鬥篷如同夜晚的幽靈,貼着牆根,悄悄跟在紀眠身後。
紀眠恍然無覺,也許是因為醉酒,他的身形晃了晃,按住額頭,坐在街邊的長椅上。
那道鬥篷在陰影裏微微停頓,一只枯瘦的手緩緩伸出,緊握一把匕首。
下一秒,鬥篷舉起匕首,向紀眠沖來!
與此同時,長椅左側的巷口裏,一道身影如守株待兔一般,出現在那裏。
咚!
人體墜地,而後是一聲慘叫。
紀眠轉首,毫無懸念的,鬥篷男被楚時野制服在地,劇烈掙紮,卻無濟于事。
他走過去,扯開鬥篷。下面的那張臉被摁在地上,沾滿泥污。
這是一張他和楚時野都見過的臉。
納托的父親,厄仁。
“放開我!放開我!”
厄仁一張口,就是一股濃烈的酒臭味。
紀眠沒理他,對楚時野道:“護衛隊還沒趕來嗎?”
楚時野:“快了。”
他們兩個人的話讓厄仁色變,掙紮的動作更加劇烈,卻依然掙不開楚時野的手。
“我什麽也沒幹!你們憑什麽抓我!”
紀眠“哦”了一聲:“你不是傷人案的兇手嗎?”
厄仁臉色一變,原本底氣十足的嚷嚷莫名萎了幾分:“你……你憑什麽這麽說我!”
“因為你很弱。”紀眠淡淡道,“帶刀襲擊他人好幾次,卻都被對方掙脫。而被你襲擊的人,大多又是酒徒。”
一個底子虛弱,混跡于酒館,充滿暴力行徑的人。
第一眼見到厄仁,他就有所懷疑。
厄仁:“就算如此……你也沒有證據!”
紀眠輕笑:“你出現在這裏,就是證據。”
厄仁臉龐扭曲。
沒過多久,楚時野聯系的護衛隊匆匆趕來。
街道的動靜驚醒兩側居民區,有人打開窗戶看熱鬧,有人直接從屋子裏出來圍觀。
衆多視線之下,厄仁猶在掙紮:“你們誰敢動我!我可是——”
忽然間,有什麽東西從他的衣兜裏掉出。
那是一枚木質徽章,繪着星星中長了一只眼睛的圖案。
旁邊有居民眼尖地瞄到那枚徽章,喊了一聲:“那不是救濟會的标志嗎?”
“他是救濟會成員?”
“天吶!這樣的人,怎麽能加入救濟會?”
一時間,議論聲四起,護衛隊的隊員交換了個眼神,對楚時野道:“請将他交給我們……”
“等一下。”
溫和的聲音響起,有人穿過人群,不疾不徐地走來。
紀眠偏過視線,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啊!是約書亞大人!”
“您怎麽會在這裏?”
救濟會的首領約書亞對周圍的居民回以微笑,道:“聽說傷人案的兇手被抓住,我過來看看。”
“約書亞大人!”地上的厄仁眼睛一亮,臉上登時浮出喜色,“快,快救我!”
約書亞沒有分給厄仁半點餘光,他的視線在半空中和紀眠交彙,再度對他一笑。
楚時野微微蹙眉。
紀眠道:“這個兇手,似乎是你們的人。”
約書亞:“每個加入救濟會的成員都會由我親自接引,但我并沒有見過他。”
紀眠:“他身上有你們救濟會的徽章。”
約書亞:“這不是救濟會的徽章,而是假的。”
他并未理會厄仁的呼喊,走過去,彎腰拾起那枚徽章。
“各位請看,真正的救濟會徽章,背面雕刻暗紋。”
約書亞摘下自己胸前的徽章,展現給衆人。
“而假的徽章,僞造不出這種暗紋。”
其他居民湊過去,果然,約書亞的徽章背面刻有一道道彎曲如觸手的紋路,而厄仁的徽章是木制,背面只有粗糙的木屑。
在場的居民也有幾個加入了救濟會,他們當即取來自己的徽章一對比,道:“果然,真正的徽章精致很多呢!”
約書亞道:“所以,這只是一個劣質的假冒品而已。”
“您在說什麽啊約書亞大人!”另一邊,厄仁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叫聲尖利,“這明明是您親手交給我的!您還說——呃!”
也許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他的身體忽然劇烈抽搐起來。
楚時野松手起身,厄仁在地上不斷翻滾,口吐白沫,直翻白眼。
其他居民震驚地往後退:“他怎麽了?”
“不會患上某種傳染病了吧?!”
紀眠上前。
楚時野看向他,紀眠讀懂他的目光,道:“沒事。”
他能感受到空氣中微弱的精神力變動,而那源頭,來自厄仁。
厄仁是個E級能力者,而現在,他的精神力毫無征兆地失控了。
紀眠在厄仁身邊蹲下,擡手,微光自指尖溢出,融入厄仁體內。
因為距離拉近,他能嗅到厄仁身上濃烈的酒氣……還有酒氣之下,若有若無的腐爛氣味。
可是厄仁身上并沒有傷口。
此時,在居民和護衛隊眼中,紀眠只是在給這個突然發病的犯人治療。
約書亞的眸光卻微微一動,随即開口:“他可是傷人案的兇手,蘇先生也要救他嗎?”
紀眠沒有理會。
約書亞:“多麽善良啊,如果他是惡貫滿盈的殺人犯,只要稍一示弱,蘇先生也會毫不猶豫地施以援手吧。”
他的一句話,讓周圍的居民議論紛紛。
“這是聖母吧?”
“這種人也救,真是虛僞……”
紀眠依然沒有理會那些閑言碎語,楚時野面無表情,站在他身前。
青年的眸光寒涼如冰,一下子讓周圍的居民止住話語。
直到微光完全消融,厄仁抽搐的身體平息、閉眼暈死過去,紀眠才站起,直對約書亞的眼睛。
“他是該受到懲罰,但不是在這裏。”
清悅淡漠的嗓音,不疾不徐地說出。
“法庭之上,等他供出一切之後,他必須給他的孩子,還有那些受害者一個交代。”
約書亞并未言語,旁邊有些居民出聲:“對啊,還沒審問他呢,連他為什麽這麽做的原因都不知道。”
“讓他就這麽死去真是太便宜他了,必須好好地審問!”
“說起來,多虧這兩位先生抓到了兇手,一切可算是結束了……”
護衛隊将昏迷的厄仁拖走,圍觀的居民也逐漸散去。
約書亞停在原地,直到紀眠和楚時野走過身邊,不緊不慢地開口:“不知道蘇先生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
紀眠還未回答,楚時野已斬釘截鐵地開口:“沒有。”
約書亞瞥了他一眼。
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待楚時野,也就是這一眼,讓他的目光停頓數秒。
“你很面熟啊,”約書亞道,“這張臉,讓我回憶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楚時野沒有理會他,拉着紀眠徑直走開。
約書亞并未阻攔,依然微笑着站在原地,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眼中。
。
回家的路上,紀眠垂眼。
楚時野拉着他的手。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拉着。
“不要理那個人。”
楚時野好像根本沒察覺到紀眠的目光,直視前方。
“更不要相信他說的任何一句話。”
紀眠:“為什麽?”
楚時野:“他不是好人。”
紀眠:“哦——”
“他是壞人,那你是好人嗎?”
他提起楚時野牽着他的手,晃一晃。
楚時野:“……”
楚時野:“我不是。”
說完,将紀眠的五指攏在掌心裏,牽得更緊了。
紀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