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才是沉雁辭的道侶
路拾憋着氣, 往城主府趕。
說心裏話,他是萬萬不想跟那個女人見面的。
人家是千嬌萬寵培養出來的當家主母,路拾這雜役出身的人都沒法拿到一塊去比, 他當然不會湊上去自取其辱。
是以, 即便當年路拾跟那個女人也只見了少少幾面, 大多數時候路拾都是躲着她走的。
沉雁辭現在這是幾個意思,非逼着他跟那個女人見面才開心嗎?
回到城主府, 路拾第三次跑去找沉雁辭, 要求整天待在一起。
連他都遲遲過不了這一道坎,更不用提別的選手們,尚未淘汰的人個個都在艱難的掙紮。
這種時候, 無論是容貌過人還是實力超群,都無濟于事, 只能乖乖的一遍一遍試錯。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游戲當中選手們艱難求存, 大殿當中的觀衆卻有的已經看出端倪。
白芷超小聲的抱怨:“路長老的魅惑大法不靈了,可怎麽辦?聖主明明很吃他這一套, 這回到底問題出在哪兒了呀?”
黎巧道:“多少有跡可循。”
“什麽情況?”
“你沒發現嗎?路長老三次重啓時間線,都是因為他試圖遠離聖主。”
白芷想了想後恍然大悟,“你說的對。那他幹嘛總想跑啊?”
“這個不清楚,總歸跟他的習慣有關。”黎巧道。
之前黎巧就發現,路拾這個人行事頗為被動,像個需要法訣驅動的木偶, 給個指令動一下, 沒人管就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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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有這麽強大的修為, 卻甘心當個看田工就可見一斑。當然也可以說他是淡泊名利, 喜歡當看田工的生活。那游戲的事又該怎麽解釋呢?若不是白芷偶然通過掌門将他帶向了這條路, 怎麽看路拾也不像主動去玩游戲的人!
往日裏這個不算大的缺點,并不影響什麽,但現在不同了,如果這場游戲裏路拾不能克服的話,想要通關,勢必要費一番功夫。
時間好不容易來到第二天,路拾這回學乖了。
當阮楓林過來說,沉雁辭的老相好找來了,路拾不說離開,反倒主動要求跟着一起去見對方。
沉雁辭顯得非常意外,但并沒有不悅之色,而是道:“當然可以。”
路時安靜等待良久,周圍什麽都沒有變。
猜對了!
路拾半是喜悅,半是生氣,喜的是終于找對了進入下一天的方法,生氣的是,沉雁辭非要讓他去見這個女人做什麽呢?
難不成這人還隐藏着喜歡看兩個人為他打架的惡趣味?
所謂沉雁辭的老相好,也就是羲和山老掌門的朋友,是舉家前來投奔,所以沉雁辭去見的主要對象也非那個女人,而是她的父親,李載觀。
李載觀是位劍修,金丹巅峰,與其夫人膝下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徒弟若幹,浩浩蕩蕩一個大家庭。
沉雁辭給他們安排了一幅寬綽的住處,這使得李載觀來迎客的時候,笑容滿面,顯然甚是滿意。
路拾跟在沉雁辭身後,與阮楓林并肩前行,看上去都像是沉雁辭的下屬。
因此李載觀只是着重與沉雁辭交流,并未注意身後的路拾和阮楓林等人,剛敘了幾句舊,他就迫不及待的提起當年的婚約。
“當日羲和山事變,吾等鞭長莫及,等趕到時依然遲了,今日見到賢侄,吾心甚慰。你父親在世時,曾為你與小女定下婚約……”
路拾能理解他的心思,目前這紛亂的局勢下,能得到一方勢力的庇護,生活會安穩了很多。當今天下各方勢力當中,新崛起的羲和城是李載觀最好的選擇。
一方面羲和城是後起之秀,急需吸納人才,李載觀帶着弟子們加入其中,也能稱得上中流砥柱,不像投奔那些成熟的老牌勢力似的,當成犧牲品來使用。
二來李載觀是羲和山老掌門的朋友,礙于情面,沉雁辭也得對他多加尊重。
而且,以沉雁辭的天賦,日後的成就絕對不會小,把女兒嫁給他是樁穩賺不賠的買賣。
但能理解不意味着能接受。聽到他這般說,路拾本能的心裏不高興,在看到李載觀身後那面容清秀氣質娴靜的女修,用含羞帶怯的目光望向沉雁辭時,他心中的酸意就更是抑制不住了。
那個人是屬于我的!
然而這話,路拾永遠無法說出口。他只能默默忍受着,在心中告誡自己這種是不該存在的感覺。
但——
“我已經有了道侶。”沉雁辭毫不遲疑地回答道。,微微側身,右手往後一撈,抓緊路拾的左手,将他牽到身邊。“謝過世伯關懷。羲和山之事已然過去,小侄也已經尋找到今生的道路。伯父不必再恪守與我父親曾經的誓言,耽誤令愛的大好時光。若伯父在羲和城有不便之處,可随時對小侄講,能做到的,雁辭絕不推脫。”
路拾睜圓了眼睛,看着少主,沉雁辭這話說的再客氣、再場面,仍然掩飾不住,這是拒絕了對方的結親。
李載觀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好好的女兒送上門來,居然還能被人拒絕,自然感到丢臉至極。
若換成當年李家勢大時,說不得這會兒就要掀桌子動手了,可偏偏現在形勢比人強,他們一家要在羲和城定居,總不能先得罪了城主。
沉雁辭拒絕的太過幹脆,李載觀連個下場的臺階都沒有,只好抻着個臉不說話。
這時,婚約的另一位主角站了出來。
“爹,雁辭兄長能找到合适的道侶是件喜事,我們該替他開心才是。可惜當時咱們家都不在場,連份賀禮都沒送,雁辭兄長不要怪罪,丹清這裏向你賠個不是。”一身水藍色法衣的女修盈盈一拜。
沉雁辭微微晗首,說了句:“客氣了。”
李丹清那水汪汪的目光終于肯從沉雁辭身上挪開,轉兒看向路拾。
這女人明明是笑着的,路拾卻不覺得親切,反而被她望過來的目光看的渾身發涼。
似乎自己變成了個物件兒,被人放到桌上好好評估了一番。
這種感覺除了被評估的本尊,旁人都察覺不到,路拾也沒有辦法直白的形容出來,只好生生的受了。
奇怪的是,李丹清并沒有向路拾搭話,甚至話題當中都沒有提到路拾的存在,她只是向沉雁辭表明了自己想要為羲和城盡一份力的想法,希望能幫忙城中事務。
已經拒絕了人家的結親,這會兒李丹清提出的要求又不過分,沉雁辭便答應了下來。
婚約的事,這算是明确解除了。
從李家辭別後,路拾的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阮楓林戲谑:“不知道還以為你去偷了誰家寶庫呢,有這麽值得高興嗎?”
路拾沒搭理他,心說,你懂個屁。上輩子因為這個婚約,他心裏每日冒酸泡,現在三言兩語就解決了,還不值得高興嗎?
“瞧你那點出息!”阮楓林似乎看透了路拾心中的想法,一臉怒其不争,道:“你家少主左不過說了一句話而已,那就值得你爽快了?要我說,你就應該摟着你家少主的脖子,讓那個女人瞧瞧,你倆相親相愛,密不可分,叫她有多遠走多遠!”
路拾無語之極,“快別胡說了,你那主意怎麽能用?”
“哎,怎麽不能用?我覺得這樣做才最爽快嘛,叫那個女人知難而退。”阮楓林深覺自己的主意十分的妙,對路拾不滿道:“你是名正言順的城主夫人,怎麽就不能做了?”
路拾說不過他,“反正不行。”
一直走在前面的沉雁辭忽然停下腳步,回過身來,深深地望着路拾,“為何不行?”
呵,沉雁辭都被阮楓林帶壞了?
路拾想叫他們別起哄,卻感覺到沉雁辭不像是在開玩笑,表情非常認真,也跟着認真起來,竟真的開始為“不行”找理由。
“那當然是因為……因為……”
路拾說不出口,他所能想到的理由好似都不太站得住腳。
因為這麽做不太禮貌?得了吧,明明是個雜意,學着人家講什麽禮節,聽聽都覺得虛僞!
若不是為了禮節,那是為什麽呢?
路拾怔怔站住,不由得扪心自問,為什麽呢?
他為什麽不敢摟着沉雁辭宣告主權呢?
為什麽不能大聲的告訴他們,我才是沉雁辭的道侶?
一個本該不是問題的問題,竟難住了路拾。他一路上都在想這個答案,直到回到城主府,也沒有想出來。
反動是觸類旁通了點兒別的事情,比如游戲時間為何會重置。
路拾不敢說自己想的一定正确,但不排除這種可能性——沉雁辭不喜歡他逃避的舉動。
路拾開始反省,當年在這段時間裏,他到底逃避過多少回。
已經記不清了,但大概是每次遇到什麽事情,他都想着避開,想着躲起來等時間過去。
那個女人來了,想着只要不跟她見面,就當她不存在。
那個女人找借口親近沉雁辭,路拾想着這不是他該管的事情,便強行當做不知道。
城中的人将他和那個女人進行對比,把他貶得一文不值,路拾心想,我本來也就是個雜役,便也不去争,不去辯,默默的忍着。
這中間沉雁辭有沒有幫他做過什麽努力,路拾不太清楚。
他就像一只縮在自己殼裏的蝸牛,對外界的事情不聞不問,直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