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逢冬

這段對話就停在這裏, 陳北炙慢悠悠地從兜裏摸出粒蘋果糖,在嘴裏咀嚼。

昨晚她沒要的最後一粒。

旁邊的人對兩人之間對話渾然未覺,季夢然熱切的目光還盯着這邊,等着看陳北炙看到那條群消息會露出什麽表情, 難得有點緊張, 半邊臉泛着紅意。

逢冬劃消息的時候看到了那張照片, 拍得挺好,隐晦和暧昧的心事全都在裏邊了, 配上那句帶着笑臉的morning, 說給誰的不言而喻。

盡管收拾好營地出發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壓根算不上早晨。

絕啊。

她下意識往陳北炙那邊瞟了一眼。

他的脖頸靠在座椅上,襯衣領口略松散, 上面落了一小片光,周身一副懶散痞勁, 跟旁邊幾個男生開了把游戲。

是個新出不久的游戲,那會兒好多人都在打,他剛上手,開始的時候有點不熟練, 過了半局之後就游刃有餘起來, 那幾個男生頻頻往他那裏看。

他們之前都多少玩過一點。

陳北炙一把飙過懸崖時, 有人小聲說:“卧槽這個操作太騷了。”

季夢然的視線還在持續地往這邊看, 還有不少女生的視線都落到這邊。

這個年紀的女生大都無法抑制地對這種壞勁又輕狂的男生心動。

而他一副散漫樣, 對各路視線渾然不覺,只在間隙的時候, 視線往逢冬那邊滑了一眼。

那時候大巴車走了一半路程, 她睡着了, 樣子挺乖睡相不錯, 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膝蓋上,額頭抵着窗,車轉過一道彎,光線陡然強起來,她皺了下眉,換了個姿勢,整個身子還是往裏邊斜,有點像自我保護的刺猬。

陳北炙短暫出神,屏幕上掉了一血,幾個一塊打游戲的男生驚訝了一下,而他的視線很快收了回來,掉的血在十秒內補回來了,中途抽空警告性地看了坐在最後一排的一個瘦弱男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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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生是七班出了名的混子,從一上車就在往逢冬那邊看,接收到警示的一眼才讷讷把目光收回來。

從小芒山到市區有四五個小時的車程,進了B市大巴開始一站站地停,京大附中的學生基本都住在附近那片,過了五六站,車上已經快要空了。

逢冬還沒醒,她昨天幾乎一晚沒睡,一直在做噩夢,現在睡得格外沉。

最後車上就剩了她跟陳北炙兩個人。

司機看着後視鏡,猶豫着要不要把人叫起來,正好看到陳北炙勾起她滑落的一縷長發,別到耳後,他做得不算熟練,帶着點逗弄人的壞勁,跟後邊的一縷繞在一起。

幼稚死了。

然後側過頭,繼續打游戲,仍舊是那副嚣張又游刃有餘的樣子,偶爾往旁邊瞟一眼。

司機的話就憋回去了。

——

逢冬一直睡到終點站。

快要日落了,橘紅的光從外邊照進來,整個車裏的溫度都被烤高兩度。

她醒過來的時候還有點懵,擡頭看見外邊的陌生的站牌,生出點慌亂,這個情緒沒有在表情中體現出來,她又往周圍看,看到旁邊的人影松了口氣,問:“這是哪兒啊?”

聲音裏難得透着點軟。

問完才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大巴半天沒動,司機已經收拾東西準備走了,時不時往後瞅兩眼。

終點站已經到了,她睡過了十幾站。

陳北炙從兜裏撈出打火機,他的煙瘾有點犯了,側頭看她一眼:“睡醒了?”

逢冬輕嗯一聲。

他接着問:“睡得還不錯?”

這句就明顯不是什麽好話了,她低頭把空水瓶往書包裏收,他懶散笑了一聲,下車打煙。

逢冬收拾好東西站起來的時候,司機探頭看她一眼,眼神裏燒着點八卦的意味。

“睡挺香啊姑娘。”

她說完謝謝師傅,下車,陳北炙正給人回消息,大概是有個兄弟約局喊他,他一手夾着煙,白色的煙霧往上飄,懶得打字,側頭按住語音鍵說話。

逢冬過去的時候,他看她一眼,把煙掐了,襯衫領口被風吹晃。

“走吧。”

逢冬問:“去哪兒?”

“把你拐了。”

她說“哦”,然後跟上去。

跟一般姑娘的反應完全不一樣,陳北炙莫名就想起昨晚上坐他旁邊那個男生小聲說的話。

她酷死了。

他的舌尖頂着上颚,悶笑,然後把人領到了一家甜品店門口。

這家蛋糕店做藍莓凍是一絕,陳北炙知道這家店是因為之前章子追姑娘的時候,大晚上看見人家朋友圈說想吃點甜的,專門借他車跑了一趟,就是來的這兒。

昨天晚上那盒蛋糕在争吵中被打翻了,最後誰都沒吃到,陳北炙看過去的時候,逢冬正好低頭看地上的盒子,目光裏有點惋惜。

陳北炙這個人,身上帶着少年的狂勁,還有點公子哥的傲,除了讓他燒得起興趣的,對其他一切都不會怎麽上心。

現在他特執着地要給她買塊蛋糕。

店裏的暖光燈已經亮起來,兩人一前一後,陳北炙壓着門,逢冬在回消息,校花票選和昨晚之後,她的列表裏多了不少好友申請,還有之前有交集加過的,各種消息在一下午疊到99+。

告白的,喊女神的,罵她的…

逢冬回消息的方式也挺簡單,熟的撈上去,不太熟的略過,偏激的拉黑。

指尖點在屏幕上,微燙,負面信息不少,她逐一劃過,并沒有太大的起伏。

人在經歷過最大的惡意之後,面對那些微小的惡意,會變得麻木。

她的視線安靜地垂着,黑色長發和白色裙擺被風吹得輕晃,擡頭時看見好幾道目光從店裏射出來,先審視地往她這邊看,再轉而看陳北炙。

陳北炙單手壓門,慢悠悠地看她,逢冬往那邊走,伸手去扶門把手,他沒松開,兩個人的手掌就這麽疊在一起。

那幾道目光很快收回去了。

心跳陡然加快,像是隐晦宣誓所有,她的眼睫顫兩下,他收回手,跟店員說:“兩個藍莓凍。”

——

逢冬的制服襯衫在之前搭帳篷的時候勾了個邊,整個一片都脫了線,穿不了了,重新訂得一個禮拜,回去的時候,她随便找了家店,先買了件差不多的T。

周一早晨,全員都有點懈怠,明顯還沒從露營結束這件事緩過來,哈欠在人和人之間傳染。

逢冬低頭背單詞,身上穿着昨天買的那件T,預感會有一場風波,有點提不起勁來。

她厭煩一切算計和勾心鬥角。

七點五十一分的時候,李冉寧姍姍來遲,這個姍姍來遲相對的是她平時的到校時間,她之前都在七點半之前到,基本穩居全班第一。

進來時她的頭很低,班裏一片竊竊私語,在短暫的混亂中,她擡起頭,目光和逢冬相撞。

然後又收回來,走到座位拉椅子,金屬和瓷磚摩擦,呲啦一聲尖響。

除了便利店那次沖動了,李冉寧從來不自己沖鋒陷陣,當壞人這件事一般是她的姐妹團來幹,而她本人在大多數時候都是笑面虎,很有點小白蓮的潛質。

比如昨天季夢然打抱不平,能在第一時間知道這麽多消息,十有八九是李冉寧親口說的,而她本人在前一天退出活動,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李冉寧這麽一番動作,立馬有幾道視線往逢冬這邊看,透着明晃晃的搞事意味。

逢冬低頭回消息,像是沒有聽見那邊地聲響,相比而言,倒是班上的其他人比較興奮,先前的困勁兒一掃而光,都在暗戳戳地看兩個人。

逢冬回的是趙玉楠的消息,一大早趙玉楠發了條消息過來,說她要陪人去T市待兩天,舞團那邊讓她幫忙看着點。

發完之後又甩了張圖過來。

營地的監控錄像截圖。

漆黑角落,兩個幾乎重合人影,女生的手圈在男生後頸骨,男生低下頭,右手把女生的黑色長發捋到耳後。

左上角的時間是二十三點十九分三秒。

趙玉楠的消息途徑一貫挺多,不知道是從哪兒搞來的,發完在底下評了四個字。

“挺刺激啊。”

逢冬的手停在屏幕上,指尖有點灼燙。

下一條消息很快發過來。

【南:圖是季夢然那兒傳出來的,挺糊,不知道她看出來多少,不過你小心點,她們那兒的陰損招不少。】

下邊又跟條點評。

【該說不說,真挺帶勁,這混蛋這次倒像是動真的了。】

逢冬看着那行字,胸腔驟然一熱,又很快冷下去。

她出神的時候,教室前門被人拉開,陳北炙從門口往裏走。

逢冬一眼就注意到他制服裏面那件黑色的T,跟她回去時買的那件同牌不同款,都是一個品牌設計風格基本一樣,她的是白色的,他那件是黑色,上邊都沒什麽花裏胡哨的圖案,看上去有點像暗戳戳的情侶衫。

衆人的目光很快從逢冬和李冉寧之間的波濤暗湧轉到了陳北炙身上,他拎着一個蘋果,一個早餐三明治,閑閑往裏走,回到座位時,蘋果沒了,只剩早餐三明治挂在桌角。

逢冬聽見她的後桌開始研究陳北炙今天這件衣服是哪家的。

其實那件衣服是逢冬順手拿的,她想找個跟制服襯衫接近的,至于陳北炙那件也是順手拿的,找了個跟她差不多的男款。

他生生把這麽件普普通通的T穿出潮帥的感覺來,以至于這幾天裏,不少人都跟風買了同款。

第二天的時候,逢冬後座的小胖子也穿了這麽一件。

陳北炙經過的時候往那邊看了一眼,眉骨揚了揚。

不爽死了。

作者有話說:

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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