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炙焰

系裏的輔導員姓鄭, 叫鄭意。

到輔導員辦公室的時候周藝然也在,正在跟鄭意核對學生會上半年的活動經費,聽到敲門聲,兩人一起轉頭。

逢冬叫了一聲鄭老師。

鄭意不知道兩人之間的關系, 跟逢冬介紹:“這個是系裏大三的學姐, 你們之前應該見過吧, 也特別優秀。”

然後又跟周藝然說:“這個是大一的學妹,專業第一考進來的, 挺有潛力。”

周藝然笑了一下:“是啊, 我跟學妹挺熟的,進A舞前就在舞團一起訓練了。”

她咬重了挺熟兩個字,笑成一朵嫣然的花, 完全是熱心學姐的模樣。

逢冬跟盧妤說的“她前男友把周藝然前男友揍了”只是兩人最直接的矛盾,其實裏面的糾葛遠比這個要複雜。

周藝然跟趙賀知的關系有點狼狽為奸的意思, 當時周藝然要舞團的選拔名額,趙賀知要從她跟孟瑩那兒報複回來,所以兩個人一拍即合。

後來趙賀知被陳北炙收拾了一次,短時間內沒敢有什麽動作了, 倒不是他不想, 而是陳北炙在出國前撂了話, 要是他再做點什麽, 就不用在B市混了。

還發了個地址。

他奶奶新搬的養老院。

趙賀知花了不少心思選的, 連在鍍城的時候每天跟他奶奶打麻将喊他過去吃飯的鄰居都不知道的地址,就這麽被陳北炙放到明面上。

在蛇打七寸上陳北炙一向老手, 而且這次真動了脾氣, 事辦得幹脆利落, 趙賀知那段手段在他面前就是小孩子過家家。

他出國了, 他那幫兄弟還在這兒。

趙賀知是真有點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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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導致他跟周藝然分道揚镳,在挺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沒敢再有什麽小動作。

要說周藝然對趙賀知的感情,不能說完全沒有,因為從某種程度,趙賀知雖然不幹人事,但是長了張還行的臉,而且在哄人上有一套,裏邊怎麽樣姑且不論,表面也充得了二十四孝好男友,這也是周藝然跟他一拍即合的原因之一。

但是這點感情遠比不上兩人之間的利益聯系。

逢冬算是周藝然從小到大碰到的為數不多幾個競争對手,從C舞團的各種名額,到A舞的資源。

面對競争對手一般有兩個态度,一個是共同進步,一個是把對方視為眼中釘。

周藝然顯然不是前者。

所以陳北炙幹的這事比單純把她前男友揍了還讓她難受。

鄭意站起來找東西的時候,周藝然的目光轉到這邊,壓低語調:“聽說你這學期末缺考了一門通識課和一門專業課,是打算下學期補考咯,是什麽天大的事,不會真是私底下和誰鬼混出事了吧。”

逢冬說:“私事。”

周藝然把這兩個字咀嚼兩遍,啧一聲:“天大的私事咯。”

逢冬沒再回答。

鄭意回來的時候周藝然打了個招呼,往外走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身側的手拇指朝下,挑釁的動作,拿口型說:“別是L城那位的吧?”

周藝然的消息一向靈,也不知道陳北炙回來的事。

看來陳北炙這次回來是計劃外的,也難怪他以風塵仆仆的形象出現在這兒,不然以他那身公子哥的脾氣,肯定是一切都安排得有條有理。

那個交換項目還沒結束,那邊放聖誕假,假期和國內不重合,這會兒應該已經快開學了,他還得回去。

逢冬收回視線,沒再往周藝然那邊看。

鄭意苦口婆心說了十幾分鐘,逢冬是那種優良生的存在,專業好,人也踏實,在這屆裏是被寄予厚望的,結果偏偏在學期末的時候出了岔子,缺考兩門,連假條都沒交上來。

鄭意知道點兒她家裏的情況,一開始以為是她家裏出了什麽事。

逢冬搖頭。

“那生病了?”

“沒有。”

鄭意說:“按照A舞的規定,沒假條直接按挂科處理,即使補考通過,也只記六十分,這些是學期初的大會上就講過的,如果有正當理由可以開請假條,你能補開出來嗎?”

逢冬垂下眼睛,搖頭:“我會認真準備補考。”

她拿不出假條。

鄭意倒是不擔心逢冬能不能通過補考,就是單純對好學生的惋惜,也怕人真走了什麽岔路,畢竟什麽正經事能開不出假條來。

這幾天關于這件事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鄭意多少也聽說了兩句,信倒是不太信,但是逢冬交不上假條也是真的。

沒有假條就意味着無法從官方途徑反駁那些傳聞,很多事都是傳着傳着就成真的了。

鄭意又旁敲側擊了半天,什麽都沒問出來,最後只能嘆口氣放人。

走廊裏光線昏暗,逢冬邊走邊垂頭看地面被拉長的影子,心神有點飄,路過走廊盡頭那間教室的時候,看見一角黑色沖鋒衣。

她擡起頭,看見了陳北炙。

不是隔着屏幕,而是活生生在她面前的陳北炙。

胸腔驟然地起伏了一下。

之前在網上看到過一個問題,跟前男友互删後再次見面是什麽體驗。

下邊的一個回答是,看他混得怎麽樣。

顯然陳北炙是混得挺好的那批。

陳北炙這三個字在半個小時內遍布了表白牆,他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不管走到那兒,都能立刻成為最耀眼的那個存在。

論壇上已經有人扒出他的履歷,是切切實實鑲金邊的那種,B市高考狀元,T大經院,瑞爾頓商學院。

下邊當然少不了八卦新聞,其中一條是——三個關鍵詞,京大附中,女神,男式拖鞋。

不得不說,這些人在正經事上的效率不好評定,但是在八卦上邊個個都是佼佼者。

而陳北炙本人渾然未覺,翹着二郎腿坐在教室角落,低頭回消息。外頭的光在他的身側分成兩半,他坐在有光的一邊,衣領和肩頭都打着光。

那間教室是團委的活動教室,空閑的時候會被團委的人征用做自習室,裏面不止他一個人,籃球場邊的那個女生也在,古典舞系大一的,叫沈念笙,逢冬記起來了,是成許的女朋友。

成許是那種典型的浪蕩公子哥做派,上大學以來光女朋友就換了三四個,這個倒是談得最長的一個,從兩個月前開始追人到現在,還是一派幹柴烈火的架勢。

逢冬看過去的時候陳北炙正好回視,兩個人的目光就這樣在半空撞到一起。

空氣凝滞住,胸腔中的氧氣漸漸往外擠壓。

事實上這個對視很短暫,沈念笙走過去跟他說話,他的視線收回來,食指在燒剩半截的煙上彈了一下。

挺痞。

挺帥。

但是除了一個前男友的名號,他這個人已經跟她沒什麽關系了。

——

沈念笙剛收到成許的消息,說事情辦完了,一會兒過來。

她問陳北炙:“成許說一會兒就到,問晚上要不要聚個餐。”

陳北炙正給他一個上高一的表妹輔導功課,手機屏幕停在聊天界面。

這就是陳北炙厲害的地方了,跟他父母僵掉的關系完全沒斷掉他跟家裏其他人的聯系,人脈資源一樣不差地拿,再收歸己用。

他發得不太專心,中間停了一會兒,心神有點兒飄,但是很快繼續下去,思路特別順,都拆成容易理解的那種。

說起來這點還是他給逢冬補課的時候練出來的,高中的時候沒少有人問他題,他基本都是解出來,直接丢給人揣度去。

至于那些不能理解的,就是不在一個層面的,他一般直接建議做簡單的。

也有個原因是那會兒經常有數學考幾十分的拿着壓軸題問他,覺得看着他講題的樣子特帥。

沈念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你沒少給人講過題吧?”

陳北炙這會兒回完消息了,按了下脖頸,應一聲。

他這次回來的确在計劃外,這個交換項目其實是大二才能申請的,大一一般都是預選拔,只有個別優秀的才能提前過去,因為大一去的人太少,所以手續出了點問題。

他在前一天定的機票,成許一大早才得到消息,去機場接人,接完趕着過來給女朋友辦件事,兩人還在熱戀期,正是幹柴烈火黏黏糊糊的時候。

成許原本是準備先送陳北炙回去。

結果陳北炙的手裏轉着煙盒,側頭看他一眼:“不是趕時間嗎?”

他特麽什麽時候這麽體貼過。

成許覺得留學這半年把陳北炙身上的公子哥脾氣都磨去了點。

成許的女朋友高中不在B市,不知道陳北炙跟逢冬之間的事,看到逢冬走過去了,順口找了個話題:“門口那姑娘是我們系的名人,專業第一考進來的,剛開學的時候被傳成妖魔鬼怪了,結果人一露面,那些男生立馬眼直了。”

陳北炙彈了彈煙灰,整個人有點懶,嗯一聲算回應。

沈念笙知道他時差沒倒過來,成許趕着過來幫她忙,他跟着過來了,後來她抱怨學校校隊沒贏過賽,這場賽是她們那兒贊助的,成許就說找陳北炙啊。

結果陳北炙還真賣了他一個面子。

所以沈念笙對陳北炙有點好感,接着往下說:“不過她本人倒是跟外表有點反差,她們宿舍關系不是鬧得有點僵嗎,有一次聽說宿舍內打起來了,她們宿舍的馮小青跟段婷婷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我們那會兒都說完了,她估計得吃好大虧,結果你猜怎麽着?被一起叫到輔導員辦公室訓話的時候,馮小青跟段婷婷哭挺狠,馮小青的頭發都散了。”

這姑娘說到這兒的時候還有點激動,帶着點幸災樂禍的意思。

她的性格也是那種直的,一直不太看得慣學生會以周藝然為首的那一套。

陳北炙撩起眼皮,外邊的操場上還有不少興奮未散的人聲,從窗裏透進來的光斜在他頭頂,他就那麽往樓梯口看了一眼。

逢冬正好走到樓梯口,身上還穿着那件白棉襖,袖口翻起一點,露出手腕上一圈黑色細皮筋,在捋着頭發紮頭發。

她紮得很熟練,皮筋在折幾折,長發就紮成了略松垮的丸子頭。

沈念笙也在往那邊看,收回視線的時候說:“她也挺有意思,從入學開始就兩耳不聞窗外事地練舞學習,不過之前那件事對她影響挺大的,好像她在舞團那邊這半年基本沒拿到什麽好的機會,在學校也多多少少受點影響,一個學期下來,倒是落了個出了名難泡的名聲,你說得什麽樣的男生能把人泡到手?”

她最後一句話類似感慨,陳北炙在這個話題上完全沒有接話的意思,沈念笙也看出來了。

期間回了成許的一條消息,成許那邊有點堵車,還得十幾分種才能回來,沈念笙回語音:“我待會兒有個動保的社團活動,學期末的最後一次了,不太好缺席,在三教的活動室,我去刷個臉就出來。”

她的語音發送出去,陳北炙在這時候問了一句:“跟T大聯合辦的那個?”

沈念笙說:“你知道啊。”

這個社團辦得不算久,名氣也不算大,去年底才開始,所以也還沒組織出多大的活動,裏邊一半人是真心熱愛動物,剩下一半是沖着喬煜去的。

喬煜是這個社團的負責人。

這個社團在去年一度排在百團名單的最後,即便有喬煜這個社長充門面,加上喬煜确實想做出點東西,去年組織了不少小型活動,今年還跟Y市那邊的一個野生動物保護區聯系上了,這才升了十多名。

升了十多名還是吊車尾,別說在別的地,在A舞和T大本校的名聲都不算大,納新的時候就角落裏一個小桌,願者上鈎。

陳北炙:“之前聽說過。”

沈念笙感慨:“一共十幾個人的小社團,不過等我們畢業的時候就能做起來了。”

她是那種認準就拼命的,對這件事信心十足。

“剛路過那姑娘也是我們社團的,對了,你知道她名兒嗎,叫逢冬,京大附中升上來的,跟成許一個學校。”

她放在衣兜裏的手機震了一下,是成許發過來的消息,說到樓下了,送她過去。

沈念笙拿包的時候,陳北炙朝旁邊示意了一下:“那個你帶回去吧。”

是之前剩下的,後來打完球陳北炙又請整個隊喝飲料,買多了。

沈念笙有點不好意思拿,陳北炙按滅了煙:“不是有社團活動嗎?”

沈念笙也是會來事的,這個人情不做白不做,大大方方拿了,提着袋子下去。

成許已經等在下邊了,他開陳北炙的車開得挺爽,不少姑娘都在往這邊看。

沈念笙過去的時候,他朝樓上示意了一眼:“那倆沒碰上吧?”

沈念笙一邊系安全帶一遍問:“哪倆?”

“陳北炙跟逢冬,就你們那兒芭蕾舞系的那姑娘,剛我看她從這兒出來了。”

“問人家幹嘛?”

成許腳下給油:“關懷兄弟,陳北炙是她前男友。”

沈念笙沒控制住,脫口說了句我靠。

她聽說過逢冬是有個前男友的,學校論壇有段時間扒這件事,後來扒到一半又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手筆挺大的。

她問:“什麽時候分的?”

“暑假。”

“因為陳北炙出國?”

“陳北炙是因為這個出的國。”

“情傷啊,沒少喝悶酒?”

成許笑得幸災樂禍:“那邊買酒的法定年齡是二十一。”

沈念笙:“…”

“不過他跟逢冬分得确實挺難看的,你能想,陳北炙是被玩的那個,我現在都覺得那姑娘挺牛逼的。我摸不準陳北炙是什麽态度,但是以他那身公子哥的脾氣,這倆人碰到八成得出點事。”

作者有話說:

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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