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袁朗垂下眼睛,心中百感交集,無力感更明顯,高城對他不是沒感覺,他只是在逃避,可是自己喜歡他這麽多年了,真的不忍心傷害他,哪怕這個人一直把自己傷的體無完膚,自己也一直不舍得傷害他。于是袁朗挂起慣常的笑:“A你呢!”
高城似乎松了口氣,一個優美的轉彎,車直接開進部隊大院,高城看看表:“快十二點了,還好不遲,約好了十二點整的!”
“咱家吃飯什麽時候這麽準時了?”袁朗有些奇怪的看高城。
高城明顯因為路上兩人的争吵有些心力交瘁,但他還是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吳副司令的女兒和兒子一起過來吃飯!”
袁朗愣了一下,脖子好像有些僵硬,如果配上拟聲詞幾乎可以聽到“咔咔”的轉動聲:“你說什麽?”
“其實就是給你介紹個對象……”車已經到了樓下,高城熟練的退檔,拉手剎,拔鑰匙,沒擡頭看袁朗。
袁朗看着高城的側臉,一瞬間覺得自己特好笑,心裏苦的好像從黃蓮水裏泡出來的,自己不舍得傷他,他倒是一句話就能把自己傷的體無完膚,可是自己為什麽就心甘情願呢?
高城下車,看到袁朗還坐在副駕駛發呆,于是過去給他開門:“給你介紹個女朋友,以後別和齊桓他們瞎胡鬧了!”
袁朗擡頭,臉上已經挂上輕松的有些欠扁的笑:“謝謝啊!讓你們操心啊!”
高城看着袁朗的笑容,終于也笑了:“和我說這些也太生分了!走,媽等着咱們呢!”
袁朗晃出車,很沒形象的兩手插在褲兜裏,歪歪斜斜的擡頭看了一眼自家陽臺,一邊的嘴角歪歪,算了,就這樣吧,都這樣了,自己還有什麽放不下的!他說朋友,那就朋友呗!
一個電梯在修理,另一個電梯口堆了很多人,袁朗看了一眼,晃悠悠的從他們身邊走過,徑直走向步梯,其實這棟樓都是軍屬,就算袁朗一兩個月也見不到一次,可是十之七八都認識,于是有人打招呼:“小朗小城回來了?今天聽你家鬧哄哄的,我就猜你們要回來!”
袁朗彎着眼睛笑:“宏子沒回來?呦,這是宏子的妹妹吧?小丫頭長這麽大了?”
小姑娘看了一眼袁朗的笑臉,抿着嘴羞澀的低頭,用眼角瞟着他,高城快走幾步,從背後推了袁朗一把,然後對宏子媽笑着說:“阿姨,我們先上去了!”
“這是要走步梯啊?那快上去吧,你們年輕人就是精神,我這老胳膊老腿的,走不動了!”
兩人在宏子媽的唠叨中走進步梯,步梯常年沒人走,打掃得很幹淨,高城手裏提着一個紙袋,在背後掐了袁朗腰一下:“你能不能別到處放電?宏子他妹大學剛畢業,你正經點兒行不?”
袁朗腰部非常敏感,一般都不會讓人有機會把手搭在他腰上,現在被不輕不重的掐了一把,忍不住一個哆嗦,斜着眼瞟他:“我要是自己解決了,不就省的你們給我介紹了!”
高城就聽不得他那個懶洋洋的調子,手正放在他腰上,心裏火起,一把把袁朗推到旁邊的牆上,整個人壓上來,把他緊緊擠在自己和牆的中間,低頭看他的臉,袁朗還是帶着那種懶洋洋的笑,嘴角有一點翹起,高城用力壓了壓他:“你自己能解決?你是玩兒野了,這都搞了多少對象了?八個還是十個?沒一個能搞過一個月的,等你自己解決?猴年馬月呢!”
袁朗擡了擡頭,放松身體仰頭靠在背後的牆上,溫熱的呼吸就噴在高城的下巴,聲音懶懶的:“這能怪我嗎?我哪有時間陪着她們?我那兒忙死了!我可沒你高公子的好命,有人不離不棄的等着……”
高城看着袁朗的嘴唇張張合合,心癢難耐,低頭用嘴唇碰碰他的唇,根本沒聽清他說什麽,嘴唇貼着嘴唇,兩人鼻息絞纏,高城剛想一口咬下去,袁朗忽然偏過頭,然後高城的眼睛對上袁朗清明的眼睛,那目光帶着些許戲谑和說不清的諷刺,高城猛的擡頭,松開袁朗。袁朗站直,伸手拍拍肩上蹭到的牆上的白灰,然後背對高城說:“幫我拍拍!”
高城走過去幫袁朗把背上的灰細細的拍掉,兩人繼續上樓,十一層,就算對袁朗和高城,也不算輕松。
袁朗走在前面,走的很慢,高城落後他一級臺階,沒有催促,或許是因為新樓,又或許是因為平時走步梯的人少,樓道的牆面很幹淨,白白的,袁朗恍惚間想起他住的舊樓,他家和高城家一直是鄰居,新樓住對門,舊樓住樓上樓下,舊樓的樓道很髒很亂,樓梯拐彎處堆滿了煤球,紙箱,還有很多雜物,牆上都是一團一團的黑色灼燒痕跡,高城每天都站在陽臺對着下面袁朗家的陽臺喊:“袁朗,上學了!”然後背着書包出門,下一層樓,袁朗正好開門走出來,兩人一起騎自行車上學。
高城第一次吻袁朗也是在樓道裏,高城把他抵在樓道的牆上,一手摟着袁朗的腰,一手捏着他的下颌,兩人說是吻,不如說是互相啃咬,都是初吻,沒有經驗,急切中牙齒還磕破了高城的嘴,帶着一點腥味的血将兩人的口腔染上同一種味道。
袁朗想,那就是他們所謂的友誼第一次走向一個詭異方向的起點,原因是一把鏈條槍。
袁朗和高城上初三的時候,鏈條槍風靡一時,所謂鏈條槍就是用自行車的鏈條做槍膛,固定在粗鐵絲彎成的槍身上,動力是橡皮筋,子彈是磷火火柴,靠鐵絲和火柴頭撞擊發射火柴棍,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的簡易玩具。在玩具極度匮乏的八十年代,這種自制玩具槍很吸引男孩子,更不要說他們這些大院裏,對槍有着無限向往的孩子們。
袁朗因為比其他孩子大一點,又很聰明,所以鏈條槍做的非常好,撞針,扳機,槍身,動力,子彈完美無瑕,和真槍的原理如出一轍,可是做鏈條槍是要有原料的,鏈條,鐵絲,橡皮筋缺一不可,當大院裏孩子幾乎人手一把袁朗做的鏈條槍的時候,高城還沒有,因為他找不到鏈條,每天看着袁朗和一幫子男孩子圍在一起研究撞針是尖一點還是鈍一點,槍把是用幾號鐵絲,皮筋是自行車帶好還是醫用橡皮管好……,高城覺得自己被袁朗排除在外了,看到袁朗對着別的男孩笑,他就生氣,看到袁朗和別的男孩勾肩搭背,他就想過去揍人。高城一直和袁朗一起玩兒,雖然也是個淘氣的,可是在袁朗極度淘氣難管的對比下,兩家大人一直把高城這只小老虎當大白兔看,所以大白兔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兒,他把媽媽自行車的鏈條給拆下來了,截了一段給還完全不知情的袁朗做鏈條槍,他想和袁朗一起讨論,想袁朗一直對他笑,想袁朗只和他勾肩搭背。事情當然敗露了,高城他爸提着武裝帶在家抽高城,吼聲震天,在家中是老小,很少挨打的高城哭的也夠驚天動地,樓下的袁朗聽到動靜,撲上樓抱住高城爸爸的武裝帶說:“高叔,不關高城的事兒,車鏈子是我拆的,您打我得了!”
大家都相信是袁朗教唆高城做壞事,因為高城一直是個好孩子,而袁朗淘氣是出了名的,又比高城大兩歲,所以大家有理由相信是袁朗教壞了弟弟,還讓弟弟頂罪,用袁朗爸爸的話說:“敢做不敢當不是我袁家的兒子!我就讓你長長袁家的骨頭!”
高城爸爸當然不能打袁朗,不過袁朗挨了自己爸爸一頓武裝帶,高城在門外使勁敲門,可是門紋絲不動,裏面除了能聽見袁爸爸的罵聲,就是皮帶抽打聲,袁朗一聲沒吭。直到袁媽媽下班回家才解救了已經趴在地上幾乎昏迷的袁朗。為此袁媽媽和袁爸爸狠狠的吵了一架。
袁朗第二天沒上學,晚上高城跑去看袁朗,下樓,看到袁朗穿着他們大院孩子特有的沒有肩章領花的綠色軍裝站在門口,看樣子是要上樓,袁朗身上有種痞痞的勁兒,手插在兜裏,只是背部受傷的原因,背有些佝偻,他擡着頭對高城笑,:“我正要上去問你作業呢!”說着往上走了幾節臺階,高城居高臨下,能看出袁朗是空堂穿軍裝,風紀扣照例是沒挂上的,第一顆扣子也沒系,能看到白生生的脖子和明顯的喉結,說話的時候一動一動的,高城忽然覺得自己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心裏的那股感情,他伸手把袁朗推在牆上,可能是撞到背上的傷,聽到袁朗低低的抽氣,可是他顧不上了,眼睛看着袁朗喉結下的那一截脖子,低頭一口咬上去,頓時感覺袁朗身體僵硬,高城咬了袁朗一口,才覺得自己找到點兒魂兒,那時的他和袁朗一樣高,站直了就看到袁朗有些呆滞的臉,平時活靈活現的臉出現這個表情讓高城很有成就感,于是他撲過去咬袁朗的嘴唇,袁朗似乎只是愣了一下,然後開始反擊,笨拙青澀的咬高城,高城把一條腿頂在袁朗兩腿之間,整個人都被按在牆上,他的手緊緊抓着高城的胳膊,以至于過了好幾天還能看到他抓過的地方還有青紫。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