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擁抱

因為深受打擊, 夏樹徹底呆住了。

他擡頭望向琴酒,額發被穿堂風輕輕揚起來,表情茫然到有些可憐。

北條夏樹:“……”

他怎麽樣都想不到竟然還有這種事, 恐怖上司竟是記憶裏臭臉又貼心的好朋友。

但是這樣夏樹就能想通一些事了,比如琴酒對于諸星大莫名其妙的敵意;像他這樣驕傲的人,如果被人認錯,确實會暴跳如雷。

難怪之前說起自己的好朋友、以及“諸星大他很像那個人”的時候, 琴酒總是一臉不爽。

北條夏樹內心已經哽咽了, 面部表情倒是由于過分震驚而分毫未動。

琴酒從他過分長久的沉默中領會了些什麽, 斂起笑意, 朝他走過來。

噠、噠。

皮靴叩擊地面, 像是一場臨近的處刑。

一步又一步, 對方最終停在離他不足半米的地方,身軀投下的陰影将他整個人籠罩。

北條夏樹努力克制着自己後退的沖動, 擡頭望進他沉沉的綠眸裏。

琴酒漫不經心地問:“想起來多少了?”

夏樹:“……”

這能說實話嗎?完全沒有想起來……

夏樹猶豫了一下, 在琴酒面前撒謊無疑是愚蠢的行為看, 他對謊言和背叛格外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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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決定實話實說:“只是記起來這個稱呼。”

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從來沒有把諸星大認成你。”

琴酒不置可否, 良久後低低地應了一聲。

仿佛過了半個世紀那麽久, 銀發男人終于開口了。

“過來。”他說。

琴酒對着他展開雙臂, 而夏樹訝異地發現自己的身體沒有聽從理智的指揮、自發行動起來,像是被下了某種精神上的巫術。

他神經緊緊繃着,卻像提線木偶一樣乖巧地鑽進了對方的懷抱裏。

琴酒低笑了聲, 難掩愉悅, 随即緩緩地收攏雙臂。

他什麽也沒說。

“Gin?”夏樹眨了眨眼睛。

琴酒的力道頓時收緊了。

夏樹:“……阿陣?”

“……”

他發出一聲悠長的、輕不可聞的嘆息, 仿佛要吐出壓抑多年的思念。

它太輕了, 像是一場幻覺。

琴酒說:“……嗯。”

他的懷抱幾乎要讓北條夏樹難以呼吸, 好在對方念及當下的場合,沒過多久就松開了禁锢。

夏樹的大腦已經徹底宕機,他幾乎是面色恍惚、腳底發飄地走回去。

在原地待命的赤井看到他神思不屬的樣子,不禁有些擔心。

他問:“你還好嗎?”

夏樹:“……啊?……嗯、我挺好的。”

赤井當然不會被他心神不寧時格外拙劣的演技騙到,他懷疑琴酒狠狠威脅了對方,夏樹估計是吓到了。

“其實你沒必要這樣。”赤井說,“Gin和我的矛盾,你不需要插手。”

北條夏樹緩緩回神,看他一眼,內心哽咽,差點要汪得一聲哭出來。

他心說蘇格蘭啊這跟你沒關系,原來你之前差點被針對到死是因為我失憶鬧出的烏龍,可憐的大好青年差點就折在心狠手辣Top Killer的手上了。

夏樹內心難得産生了一絲愧疚,他眸中情緒萬千,三分愧疚三分無奈四分悲痛拼成了五顏六色的餅狀圖。

擡頭一看,怎麽赤井也是這樣複雜的表情。

赤井:【夏樹,他是個善良而正義的人。】

夏樹:【蘇格蘭,他被我連累了。】

他們望向彼此,短短幾秒的眼神交流間傳遞了太多情緒。

……

北條夏樹回去失眠,翻來覆去想了又想,決定跟琴酒提辭職。

當然不是現在,他要等諸星大拿到代號、徹底搞明白這論壇想讓他幹什麽了才會走,按照對方坐火箭般的升職速度,算算日子應該也快了。

早一點跟琴酒說,也就相當于提前打預防針。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鴕鳥心态,當下情況的複雜程度已經超出他能理智處理的範疇了。

夏樹對琴酒的感官很複雜,有時候想要親近,有時候又難以遏制懼意。

就像是養了一只小貓咪,小貓兇巴巴的會撓人,你很喜歡它,它也喜歡你。

後來小貓丢了,你貼了尋貓啓事,有人說你的貓找到了。

你興沖沖地過去一看,眼淚唰得掉下來,這西伯利亞金漸層也能叫貓咪嗎?

它嗷嗷得沖你叫,試圖展示親近,但随便一爪子就能把你拍成肉泥。

北條夏樹目前的心态就是撿到了一只西伯利亞金漸層,這貓還不如不撿。

于是夏樹壯着膽,在伏特加也在的情況下——他總覺得如果沒有第三者在場的話自己可能會很慘——向琴酒遞出了離職預告。

“Gin,我想脫離組織。”夏樹盡可能語氣平穩地說,“預計是今年年底吧,我盡力……”

伏特加:“!!!”

他面色惶恐——夏樹,你不要找死啊!

而琴酒情緒反倒穩定,盯了他半晌,問:“這次是為什麽?”

北條夏樹一臉高深莫測:“……”

因為怕你。

這是可以說的嗎?

從他的神色中,琴酒沒能捕捉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于是思索片刻,掀眼問道:“你缺錢?”

夏樹:“……?”

他茫然地想我什麽時候缺過錢?還有這種事?

但是琴酒似乎回憶起了什麽事,神色逐漸變得游刃有餘起來。

夏樹順着他的話茬,十分誠懇地點頭同意:“對對對,我缺錢。”

琴酒嗤笑了聲,輕慢而從容地從皮夾裏翻過一張卡,偏頭遞給他。

“拿去用。”他說。

北條夏樹:“……”

伏特加:“……!!”

夏樹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麻木地接過,仔細看了眼卡面後,表情驟然變了——這是組織的工資卡!

琴酒……這是什麽意思啊?

伏特加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猛然意識到了什麽:大哥和夏樹的關系好像不太正常!

想到這個層面後,他立刻發現一些從前覺得離奇的事情也就能想通了,比如大哥大寫加粗的雙重标準。

伏特加內心哽咽,他感慨自己竟然能這麽糊塗,到現在才發現。

大哥,你好愛他。

而北條夏樹越發沉默了,他不敢問,也不敢繼續提辭職的事了。

他捏着那張卡猶豫片刻,想要還回去,琴酒卻已經阖目休息,一臉“不想死就別吵”的表情。

這件事又不能跟外人說。

夏樹輾轉了很久,胸口郁結着一口氣,最終決定在論壇上發帖,稍微緩解一下煩悶。

反正這個玩家論壇也沒有人認識他,反倒成了樹洞。

【閑聊】如何向恐怖上司提出離職?

【樓主|冰美式人間正道:我為上司工作五六年,職位有點像秘書。

他要宰人我遞槍,他幹壞事我善後,他到家我照顧起居,如果他開直升機突突突了東京塔我需要負責收拾爛攤子。

一年前,我第一次提離職。

我們組織在這方面的審查很嚴格,我那位恐怖上司……過程不提了,總之社畜生活還在繼續。

然後今年我攢夠錢決心跑路,我上司瞥了眼辭職信,問我是不是缺錢。

我:“啊對對對。”

上司冷笑了聲,居然把他的工資卡丢過來了!我怎麽敢要啊!!

所以我現在應該怎麽辦……】

【1L:你好,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多久了?】

【2L:樓下來,乏了】

【3L:演的吧?……阿巴阿巴退網!】

【4L:捏媽又磕瘋了一個,都說了這游戲叫《紅黑決戰》不叫琴與樹之戀啊!】

【5L:詭計多端的美帝女】

【6L:我看到這個标題就猜到是情書解了,收斂點行不行】

【樓主|冰美式人間正道:???

我沒有在開玩笑,我是認真問的。】

【10L:這個固碼好眼熟,不是前幾天鬧版的樹sfw麽】

【11L:我覺得這架勢像是琴夢女(*),真的有點,呃……】

【12L:好了好了大家散了,沒什麽事,就是情書批在發癫】

【15L】

回複【樓主|冰美式人間正道】:哦哦,你就差說你自己是北條夏樹了吧?怎麽不上個照片看看?

【19L:妹妹幾歲了?可曾認過字?國中畢業了嗎?】

緊接着,樓下是一通跟着落井下石的嘲諷。

【琴夢女裝樹fw再批情書皮,真是癞蛤蟆配青蛙長得醜玩的花】

【野啊寶貝兒,連論壇名都向小樹的風格看齊】

【別夢了別夢了,下輩子争取能投胎成書包】

北條夏樹:“……”

他抽了抽嘴角,帶着點莫名的不服氣,打開前置攝像頭自拍一張丢了上去。

【樓主|冰美式人間正道】

回複【15L】:給。[圖片.jpg]

【108L:woc這圖哪裏來的】

【109L:老婆!!!我的老婆!!】

【111L:我真的窒息了,書包是你嗎書包?大哥現在在你旁邊嗎?】

【113L:嗚嗚嗚嗚嗚是書包啊媽媽的書包!!這張真的太好看了!】

【208L:北條夏樹我承認你有幾分姿色,如果我二十歲我會追求你,我三十歲就離婚娶你,不過現在我七歲,作業還沒寫完,所以你能給我抄嗎?你不相信的話可以查我學歷。】

【210L】回複【208L】:沒見過的好活,偷了。

【225L:這是我能看到的圖嗎?】

【226L:我悟了樓主你是琴酒,曬老婆來了對吧?大哥我求你不要停下來啊——!!!(扒拉褲腿)】

【228L:還有嗎再來點(搓手)】

樓內的風向很快一邊倒,再也沒人嘲諷他,轉而變成了舔顏和陰謀論。

夏樹滿意地關上手機,心情稍微變好了一點。

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憂郁和煩悶再一次烏雲蓋頂。

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琴酒,雖然對方目前的态度很正常,卻帶着隐隐的、山雨欲來的不妙氣息。

“我要去美國一周,最近有幾個很重要的研讨會、交流會跟講座。”雪莉告訴他,“會在加州短住幾天,有什麽想要的禮物嗎?”

夏樹眼睛頓時亮了:“——我也要去!”

盡管一周時間杯水車薪,只能暫時獲取一息安寧,但逃避可恥卻非常有用。

夏樹連夜給boss寫了封言辭懇切的申請信,由三部分組成,第一部 分表明對研讨會的向往,第二部分說明自己身為一個技術人員對組織的衷心、想要做出更多貢獻,最後一部分贊頌boss的英明神武目光長遠。

他的這個請求很快通過了。

琴酒還在出任務,晚上的飛機。

夏樹幾乎是哼着歌收拾行李,身心舒暢愉快。

他提前兩個小時抵達機場,在頭等艙的休息室裏吃水果看報紙,悠閑得像是帶薪休假。

一位面容素淡的年輕女人坐到離他位置一座之隔的沙發上。

對方還沒開口,夏樹就道出了她的身份:“貝爾摩德。”

“你這張臉比之前的都要自然。”他甚至有閑情逸致點評幾句,“進步了。”

貝爾摩德早就習慣了他bug一般的辨人能力,笑道:“你怎麽在這?”

夏樹言簡意赅地說:“出差。”

“哦?”貝爾摩德微微偏頭,視線在他臉上巡游,“真稀奇,一個人麽?”

夏樹理直氣壯道:“一個人怎麽了?”

她彎起唇角,挑眉:“看來,琴酒不知道?”

夏樹心虛:“……!”

他已經發消息跟琴酒說過了,對方沒有回複,就當他知道了吧。

貝爾摩德從他的神色中窺見幾分端倪,神秘地微笑道:“……夏樹啊。”

“我覺得Gin已經忍耐得很辛苦了。”她聲音泠泠,河水一樣動聽,與平凡的僞裝面容格格不入,“你還是,稍微聽他話一點吧?”

夏樹不服氣:“為什麽?我難道不辛苦嗎?”

貝爾摩德似乎也不奇怪他會這麽說,語氣松散地回道:“真辛苦啊,但不止是你。”

夏樹:“……”

沒聽懂,讨厭的謎語人。

他正想着怎麽陰陽怪氣地回擊,卻見一道熟悉的人影從入口走進來。

銀發男人披着挺闊的黑風衣,身型颀長,帽檐遮蓋住小半張臉,只露出流暢淩厲的下颌折角。

他目光逡巡一圈,最終落在了夏樹所在的方向。

夏樹:“……”

他惶然地轉頭,想向貝爾摩德求救,對方卻已瞬間閃沒影了。

琴酒朝他走過來,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他俯低,冷翠眼底情緒卻像火焰般驀然一跳。

夏樹顫顫巍巍地出聲:“……阿陣?”

琴酒忍了好幾秒才壓下難抑的焦躁,他眼神一松,最終只是輕輕地拍了拍夏樹的側臉,指腹克制地摩挲着他的頰肉。

他擡眼,從喉嚨裏譴出聲帶着惡意的啞笑,問:“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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