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貓
“我覺得他很像一個人。”
姜之一頓，随即猛地扭頭看程離。
他還沒從被點到的欣喜中回過神來，緊接着程離也被叫到了？
有這麽個事兒媽拖油瓶在身邊，出去玩還能盡興嗎？
姜之表情懇切地看着程離，希望他能拒絕，好學生從來不參加這種與學習無關的活動。
程離莫名看了他一眼，然後沖着老郭點了點頭。
姜之頹靡地趴在桌子上，哀嚎了一聲。
程離皺眉看他，“怎麽了，你不想讓我去？”
“沒有，”姜之有氣無力道:“就是怕耽誤你學習，這不是快考試了嗎。”
程離的聲音已帶上幾分賭氣:“後天考試，迎新是下周。”
“呃..”
程離盯他幾秒，随後不再說話，低頭開始做手上的題。
姜之抓了把頭發，下一秒從桌子下面拿出一個棒棒糖，遞到程離面前，“嘗嘗？新口味的。”
“我不愛吃糖。”
“胡說，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天天吃糖。”
程離停下筆，看向姜之，“搞清楚，你只比我大兩歲。”
姜之見程離肯跟他說話了，于是收回了糖，笑着問:“你幾月的？”
“十一月。”
“十一月，天蠍座？”
“..嗯。”
“我十月的，我天秤。”
“我不是很懂星座。”
“沒事啊，我也不懂。”姜之從作業中随便抽出來一本，翻開自己做标記的一頁，放在程離面前，“對了，這道題你給我說一下，老師講的時候睡過去了。”
程離把頭靠近過來，“哪道。”
..
上完三節晚自習，已經快十點了，下課鈴一響，班裏頓時躁動起來，有打算去買雪糕的，有打算去操場跑步的。
事實上從下課到宿舍熄燈，中間總共就半個小時時間，但很多人會利用這難得的時間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
李天昊第一個沖到姜之面前，“姜之，咱走吧！我東西都帶好了！”
姜之看他，“你帶什麽了？”
李天昊看周圍沒人注意他們，謹慎地從兜裏掏出一個甩棍。
姜之沒料到他還會有這種東西，皺皺眉，“晚上用不着這個，我說了，別鬧大。”
李天昊把東西放回兜裏，拍拍姜之肩膀，“我懂，你放心，這個我不輕易拿出來，咱總得有個殺手锏，萬一那幫人玩陰的呢。”
薛松在旁邊點了根煙，“之兒，他說得對，我們不能什麽準備也沒有，越是黃六這種夠不上檔次的，變數越大。”
姜之看了一眼薛松:“你沒叫別人吧？”
薛松一愣，随即笑了，“靠，你把我當什麽了，就一個黃六，還值當我呼朋引伴的。”
姜之點點頭。
去年一整年，他參與的打架不下二十場，三中人打群架的傳統從小學就開始了。
據說他們當年還有過四五十人拿着大刀砍來砍去的場景，姜之聽說這件事的時候目瞪口呆。
三中的事跡要是細數，是可以寫一本《三中風雲錄》出來的。
姜之去年還熱衷于此，最嚴重的一次學校開除了七個，重大記過十幾個，還有幾個回家待學的。
姜之自從被重大記過，他爸媽出面跟學校談把事情壓下去之後，他就突然覺得沒意思了。
此時他們三個人已經走到了籃球場上，籃球場在操場的東邊，一小片地方，一個路燈都沒有，黑兮兮一片。
平時最适合一些小情侶約會，今天卻沒什麽人。
李天昊往周圍看了看，說:“他們好像已經來了，在那兒。”
姜之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見斜對面籃球架下站了三個人，排成一排，正沖着他們這邊看。
薛松吓了一跳，“我操，我以為球框呢。”
三人走過去，黃六率先開口，陰沉着嗓音道:“來了。”
姜之眨眨眼，「啊」了一聲。
李天昊也黑着一張臉，壓低了聲音道:“速戰速決，我們都不想耽誤時間，你們說，一對一還是三個一起上。”
黃六還沒開口，就見從他們面前的籃球架後走出來一個人，手裏還拿了一包什麽東西，“姜之？”
姜之聽見這聲音愣住了，光線昏暗，但不妨礙他能認出來這人是誰。
是程離。
程離剛才大概在後面蹲着，手裏不知道拿了什麽，他們幾人都沒有發現他。
程離從籃球架後走出來，先看了姜之一眼，随後目光在他們幾人間轉了一圈，最後又落回姜之身上，“你在幹什麽？”
姜之清了下嗓子，“你幹什麽呢，這麽晚了不回家。”
程離沒說話，眉頭皺了起來。
這時籃球架後面傳來了一聲微弱的貓叫。
幾人都頓住了，紛紛伸脖子去看，就見籃球架後面有一個渾身白毛，卻髒兮兮的小奶貓，歪歪扭扭地走過來，正讨好地蹭着程離褲腳。
程離沉聲重複道:“姜之，你到底在幹什麽？”
姜之咽了口唾沫，在掩飾和去他媽的攤牌之間猶豫了半分鐘，最後硬着頭皮道:“我..跟幾個朋友見個面，我們..”
“你們幹什麽？”
“我們..”姜之碰碰薛松，小聲道:“我們幹什麽？”
薛松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後看向程離，剛想開口，就被姜之搶先道:“我們來玩游戲，跳格子，”他一指旁邊地上畫着給小孩玩的方格，說:“我們來跳格子，比賽，一比一接力，看哪隊先輸，是吧？”
他扭頭沖薛松擠眼睛。
薛松雖然不知道姜之抽什麽風，但好兄弟之間默契要在，不需解釋。
于是他順着姜之，輕松道:“對，我們玩游戲來了。”
他沖黃六他們說:“跳格子，三局兩勝，規則按剛才姜之說的來，有意見嗎？”
黃六破口大罵，“姜之你他媽搞什麽！帶這麽點人也就算了，現在還玩什麽跳格子，玩個屁！”
黃六看上去已經怒不可遏，好像下一秒就要沖上來。
姜之卻看出來黃六開始打退堂鼓了，憤怒是真的，畏懼也是真的，他最初下戰書那刻或許還一往無前，但時間一長，他就會後悔當初的決定。
如果輸了，他退學，這肯定不是他願意的，但要是贏了，以後自己肯定也不會放過他。
在三中被姜之盯上，那可不是什麽有意思的事。
黃六必然明白這點。
姜之沒說話，在等他答應。
果然，沒兩分鐘，黃六的态度不似剛才嚣張，語氣也有所軟化，他沒好氣道:“那好，真他媽的，跳格子就跳格子。”
于是，深夜的三中籃球場，已經過了熄燈時間，除了他們空無一人，只有稀薄的月光朗照在地上，泛着幽白的冷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狗吠。
程離抱着貓立在一旁，無語地看着幾個男高中生在猜拳、跳格子。
三局接力下來，幾人在夏天的晚上都跳出了一身汗，最後李天昊手氣好，贏了第三把，一連十步都沒有出錯。
姜之隊險勝。
黃六在輸的那一剎那發出憤怒的吼聲，姜之掏掏耳朵，“行了，回去睡吧。”
黃六捶胸頓足地看着他。
姜之站直了身子，說:“我不用你退學，但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也別讓我再知道你碰了哪個女生，懂了？”
成王敗寇，黃六此時也驕傲不起來，聽見姜之說不用他退學，頓時愣了，下一秒他眼中湧上熱淚，只覺得姜之無比高大，不愧是當老大的。
最後黃六跟他的人垂頭喪氣地走了，姜之這才回頭看了一眼程離。
程離立在籃球架下，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抱着小奶貓。
剛才他們跳格子的時候程離一句話都沒說，這時姜之發現，他正渾身小幅度地發着抖。
姜之才意識到，他們跳了半天不覺得冷，但夏天的晚上，尤其學校還臨着水邊，溫度還是很低的。
他走到程離面前，把身上校服外套脫了遞給他，“穿上，這還挺冷的。”
姜之的這一舉動，卻讓旁邊的薛松和李天昊都看傻了。
李天昊動動薛松，“姜之平時這麽體貼人嗎？”
薛松瞪眼看着姜之，他倆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程離的表情也有些難辨，但最後他沒說什麽，拿過校服裹住了小貓。
姜之伸手，“诶..我讓你穿，沒讓你給貓穿，給我弄髒了。”
程離不贊同地看他一眼，用外套裹起了小貓，“它剛出生沒幾天，找不到母貓在哪，晚上溫度涼，感冒會有危險。”
姜之笑了，“你他媽這麽有愛心怎麽不用自己衣服。”
說完姜之才注意到程離沒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短袖。
他摸摸鼻子，“那行，你回去吧，我們也回了。”
“姜哥，”程離叫住他。
“嗯？”
程離有些欲言又止，最後只說，“衣服我明天洗幹淨給你。”
姜之擺擺手。
回宿舍的路上，姜之接受了薛松的連環拷問。
“我靠，之兒，你剛才把衣服脫給他的時候我都傻了，你什麽啥關系啊，你都沒這麽對我過。”
“你倆到底什麽關系，我就覺得自從你回學校後，你倆之間的态度很不對勁。”
姜之問他，“有什麽不對勁的？”
薛松想了想，“我也說不上來，你就告訴我你剛才為什麽要給他校服？”
薛松補充道:“別說什麽關心同學，你平時也沒這樣關心過別人。”
已經接近夜裏十二點，校園裏空空蕩蕩，李天昊跟在他們身邊一語不發，安靜地聽着。
姜之嘆了口氣，說:“松兒，我覺得他很像一個人，我很..愛，很心疼，很想補償的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