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助攻

“你親他一下。”

姜之的脖子已經感受到了濕潤, 他無奈地想，大概眼淚鼻涕都蹭上了。

程離嗚咽着說:“姜哥, 姜哥, 我喜歡你，我最喜歡的人就是你，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想你讨厭我。”

姜之那只手在他後背搭着, 心裏卻感到幾分澀意, 他輾轉反側好幾個晚上, 見了程離心裏就不安穩, 今天終于從他口中聽到答案。

原來人家根本就沒那個意思。

聽着耳邊一聲比一聲委屈的「姜哥」，姜之不知作何反應, 他最開始只是把程離當弟弟，見到他就能想起姜想從前的樣子。

可自從知道程離喜歡男生，姜之就無法像以前一樣單純地看待程離對他的那些舉動。

可現在看來, 是他想多了。

程離口中的「喜歡」，也并不是那個意思, 只是把他當成哥哥一樣, 有個寄托。

小可憐。

姜之開始後悔, 今天不該讓他喝酒的。

最後隔壁桌的人都走光了，程離還在摟着姜之,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老板是個五大三粗的大哥，快看不下去了，這麽大個子的小夥子哭成這樣像什麽話, 他要是被男的摟着這樣哭, 早把人掀一邊兒去了。

偏偏那個被摟着的男孩兒只是皺着眉一直安撫, 眉眼間對這樣一個醉鬼也沒看出一絲不耐。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老板想，對上號了。

出飯店的時候，程離喪眉耷眼的，跟在姜之身後，一只手拽着他袖口，姜之任他拽着，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看他一眼。

姜之感覺今天大概是去不了，程離這個樣子，還能記得家在哪兒就不錯了。

兩人在路邊打了個車，上去之後司機問地址，姜之低頭問程離，“家在哪兒？給師傅說一下，送你回去。”

程離張了張嘴，濕漉漉的眼睛看向姜之，半天沒聚焦上。

姜之看他這個樣子，喉嚨不知怎麽有些發緊，他咳了一聲，又重複道，“家裏地址給師傅說一下，嗯？”

沉默半晌，姜之以為他沒聽懂，正打算再重複的時候，程離開口了，“不是去找狗哥嗎？”

姜之放軟了聲音，“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們沒法去，先送你回家，明天再說找人的事。”

程離搖搖頭，靠在後座上，“就今天，我要把那個人問出來。”

他語氣還是那樣，平平淡淡聽不出什麽起伏，眼眶還是剛哭過的紅腫，但細看又好像恢複了幾分清明。

姜之一時也搞不清他到底是清醒還是醉着。

程離嘴裏又嘟囔了兩句。

“什麽？”姜之湊到他嘴邊去聽。

突然，耳畔一涼，程離濡濕的唇貼上了他臉頰，姜之瞳孔微張，就聽見程離貼着他的臉，小聲給他說了狗哥的地址。

說完後，程離又往後一靠，攤在了靠背上。

姜之呼出口氣，把地址轉述給了司機。

一路上兩人誰也沒說話，大腿貼着大腿，胳膊挨着胳膊，程離的頭歪在姜之肩膀上，姜之的雙手十指交叉，随意垂在兩腿間，程離的手輕輕蓋在上面。

車就這樣開了一路。

到地方後，姜之才發現是一個商鋪。

商鋪在一條人煙稀少的步行街上，街道兩旁挂着明暗稀疏的霓虹燈，門口撐了大棚，有零星坐着吃燒烤的人。

下了車，程離的醉态幾乎已經消失不見，走去商鋪。

姜之一直注意着他的狀态，他見過喝醉的人太多，知道程離現在只不過是還剩一絲理智在支撐。

掀開簾子，前臺坐了幾個人在打牌，聽見聲音一齊看過來。

姜之跟在程離後面看着他們，幾個男的穿着皮褲豆豆鞋，耳邊夾着煙，中間有一個光膀子的，對比周圍的小雞仔看着富态很多，很可能就是那個狗哥。

果然程離沖着他叫了一聲，“狗哥。”

狗哥看了姜之一眼，才看向程離，擡擡下巴，“小程來了，好久沒看見你了，你爺爺最近怎麽樣？”

“爺爺挺好的，前段時間住了幾天院，現在在家歇着。”

狗哥那兩道粗黑的眉毛擰在一起，“住院，怎麽了？”

“哮喘犯了，這幾年一直控制得不錯，但那天突然發作了，我還沒在家，幸虧我朋友在。”程離回頭看了一眼姜之。

姜之冷不丁聽到自己名字，擡眼看程離，随後對上了狗哥的目光。

他覺得這時應該叫一聲人，但張了張嘴，沒叫出來。

狗哥率先眯起眼睛打量他，從一樣的眼中迸射出兩道精光，姜之最煩被人這樣看，但礙着程離的面子忍了。

“這是？”

程離一把握住姜之身側的手，“我同學。”

姜之被他吓了一跳，低頭看看兩人交握的手，不知道的以為程離要說「我對象」。

狗哥也奇怪地看着程離，片刻後揚聲道，“你小子喝酒了？”

其實也不難看出，程離臉上紅撲撲的，語言動作也多有遲緩，仔細看就能看出不對來。

狗哥「嘿嘿」笑了兩聲，又不懷好意地看了姜之一眼，對程離說，“你小子終于會喝酒了，誰教你的，你「同學」？”

「同學」兩個字他特意咬重了讀，臉上挂着略顯猥瑣的笑容，聽得姜之擰起眉毛，都是男人，如果沒理解錯，狗哥表達的就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姜之突然就有些煩躁。

程離不知道聽沒聽出來，沒接這句話茬，他說:“今天來是想找你問件事。”

“跟你同學有關？”

程離「嗯」了一聲。

狗哥靠回椅背上，讓他倆坐到旁邊，悠然道:“既然他幫過你爺爺，你說吧。”

程離于是把那天巷子裏的事情告訴他了，說到那幾個人在狗哥這裏見過時，狗哥不樂意了，“确定嗎，沒證據的事可不好說。”

姜之心想這個流氓還挺護短。

程離點頭，手指用力揉了揉眉心，“我就是想問他們是誰指使的，我同學被人放冷刀子，不把這個人弄出來，我放心不了。”

姜之看着地面，默默琢磨這句話裏面的意思。

狗哥歪着脖子說，“你們倆到底什麽關系，他是你男朋友？”

一瞬間姜之不敢相信他聽見了什麽，擡頭瞪眼看他，狗哥這句話說得太過自然，就像一個普通的詢問，說女朋友一樣自然。

而那些小雞仔們似乎也不吃驚的樣子，只是拿眼神在他倆之間又來回掃了幾遍。

程離沉默了，片刻後開口，“不是，同學。”

語氣竟然帶着幾分不耐，姜之還是第一次聽見程離這樣跟別人說話。

狗哥說，“你不跟我說實話，我也不跟你說那幾人是誰。”

“是實話，”程離沉聲道，“他就是我同學。”

狗哥嘿嘿笑了兩聲，“得了吧，我心裏跟明鏡似的，自打你那點子事兒被我知道，我還沒見過..诶你這孩子怎麽不經逗啊，說兩句就這樣？”

姜之扭頭去看程離，就見他繃紅着一張臉，耳根到脖頸都紅了，眉眼間情緒複雜萬分，在酒精的作用下幾乎熏紅了眼眶。

姜之一下站起來，陰沉着面色道:“他叫你一聲哥是對你客氣，你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

身旁幾個馬仔嘩一下站起來，紛紛攥拳瞪着姜之。

狗哥「喲」了一聲，“忍不住了？進門就看你不是個善茬，憋到現在才發作，來我這兒找氣還是撒氣的？”

姜之捏緊了拳頭就要上前，程離站起來拉住他，把他擋到身後，對狗哥說，“你別逗他，他脾氣不好，直說這事能不能辦吧。”

狗哥也站了起來，不爽道，“逗不了你還不能逗逗你相好的，現在小孩子脾氣怎麽這麽大。”

姜之咬牙道，“相好你媽..”

“老大，這小子嘴太不幹淨了，還不揍他？”一個小雞仔指着姜之罵道。

狗哥聽這種話聽多了，也不會在乎他一個高中生的口出狂言，只是撇着嘴笑了一下，“你們幾個也不一定弄得住他，蛇爺看好的人，打了他得跟我要說法了。”

姜之眉心微蹙，蛇爺就是洗衣房大爺，他跟大爺也認識？而且這人怎麽知道他跟大爺什麽關系？

狗哥沒說什麽，擺擺手又重新坐回椅子裏，吩咐手下人，“問問那天攔人的是哪幾個，問清楚誰指使的。”

手下人于是去打電話了。

幾分鐘後，一個紙條遞到了狗哥手裏，姜之看着那個紙條，裏面顯然就是他想知道的名字。

狗哥卻連打開也沒打開，把紙條一攥，抱臂笑眯眯地看着他倆，“告訴你們沒問題，但我有什麽好處呢？”

姜之寒着一張臉看他，一言不發。

程離問，“你想怎麽樣？”

“今晚我閑得無聊，正好你們兩個來了，給我看點樂子吧，我最喜歡看青春期小孩懵懂青澀的樣子，這樣，你親他一下，我就把紙條給你。”

姜之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形容，他猜測狗哥應該是知道程離的性取向，故意來以此取樂。

他反手攥住程離手腕，“不問了，走。”

程離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步不動。

姜之以為程離覺得羞辱，轉身看他，剛想開口，就看見程離看着他的眼睛，喃喃問，“姜哥，你願意嗎？”

姜之微怔，緊接着程離低聲道，“不對..”

“他不喜歡男生，我不能親他。”程離皺着眉說，仿佛在重複确認一件事情，不知說給狗哥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狗哥的目光在他倆身上打了個轉，片刻後好像看明白什麽，啧了兩聲，“行吧，你們自己慢慢折騰吧，我不催熟了。”

他把紙條扔給程離，“滾吧，給你爺爺帶聲好。”

程離接過紙條，道了聲謝。

姜之出了商鋪的門腦子裏還是剛才的事情，程離的酒也醒了不少，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姜之，随後把紙條遞過去，“姜哥，看看吧。”

姜之慢慢伸手接過，嘆了口氣，打開了紙條。

「趙聞」兩個字安靜地躺在上面。

姜之盯了那兩個字幾秒，才慢慢折上揣進兜裏，擡頭便是一副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的樣子，對程離道，“回家吧。”

程離也沒多問，他知道姜之有他的處理方式，他不便再插手，于是點了下頭，兩人打車回了程離家。

又是進了黑漆漆的房間，程離從衣櫃中翻出兩套衣服，“姜哥，去洗個澡吧，給你拿條新的內褲。”

往常聽到這種話，姜之總要調侃一番，比如「你內褲哥穿着小」之類的話，但對着程離他莫名開不了這個玩笑。

姜之拿起衣服悶聲「嗯」了一下，就低着頭去浴室了。

作者有話說：

嘶，本來想寫氛圍輕輕松松的狗哥助攻環節，程離一臉直球，姜哥一臉羞澀才對，怎麽我寫的姜哥這麽生氣；

滿頭問號,jpg；

不行，明天哄哄他，我盡量、看看、能不能，搞一下